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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踮起脚尖，小心推开一点窗扇，脑袋探了进去，目光在屋内逡巡着窥视。

巫觋还是坐在桶上，在他对面坐了一个人，被挡住了看不见，只知道那是个身材魁梧高的男人。

“……下去谁都活不了！必须要想想办法！”

“老朽已经说了，这是必要的牺牲，只要熬过这一劫……”

“那不是什么可以计算的牺牲！那是活生生的人命！”

首领偾怒地打断了巫觋的话，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站了起来。

首领“不能再这样眼睁睁看着族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答应你那所谓的办法！

如果那位大人无法消除怒气，要降下灾劫的话，就让他惩罚我一个人好了！

“我现在就去把他放出来！看在我们诚心悔过的份上，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站住！”

巫觋沉声喝道，那双苍老的眼睛射出极为严厉的精光。

“你难道想将我等长久以来的努力都毁于一旦吗？！”

“要是人都死光了，还谈什么将来和计划！”

“愚蠢！你以为把他放出来，向他赔礼道歉，就能平息那个人的怒火吗？！这样只会招致更多的灾难！”

“那个人在知道真相后，是绝不会原谅我们的。就算有再大的牺牲，我们也必须咬紧牙关撑下去。否则一切都将化为流水，所有的牺牲和努力全都失去了意义。”

“但是。”

“别忘了，你我皆是同谋！为了谋求永生和神力，这狀神的罪孽，任谁也逃避不了。”

首领痛苦地闭上眼睛，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神已经抛弃了凡人。

从很久以前开始，巫觋便不再能接到神明下达的神谕了。

但是巫觋和繇族首领一同将这消息压了下去，没让任何人知道。

若是失去了神明的庇护，那他们部落又将如何生存下去？

出于避免引起骚乱的考虑，首领决定一切如常。

巫觋做出仍能举行仪式和神沟通的假象，人民听从神的旨意，用崇拜和供奉换取庇佑一一直到灾难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引起了瘟疫人陆续死亡，一时间人心惶惶，首领没了法，只能求助于巫觋。

将新生儿集中起来杀掉也是巫觋的主意。

首领一开始不同意，但禁不住巫觋的劝告，加上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便无奈只能照做。为了稳住人心，首领甚至忍痛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当这一法子不见成效，首领愤怒地质问巫觋时，恰好发生了‘那件事'一一

原来瘟疫的源头全是那孩子的缘故！

他是邪恶的魔祸！

是害死这么多人的罪魁祸首！

众人一下子都知道了，他们受的这些罪，失去的那些亲人，全都是因为有那孩子的存在。

可是首领和巫觋却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

那孩子并不是什么魔祸。

恰恰相反，他是尊贵的神祇转世，他的血液里流淌着神的力量。

首领诚惶诚恐，不知所措，这时，巫觋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神已经放弃了我们，他们再也不会来了。”

瘦小干瘪的老人挂着拐枝，一双眼睛在阴影里闪着诡谲的光芒。

“这孩子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只要能将他体内的神力据为己有，就再也不用担心生老病死，天人五衰。

我们繇族将世世代代流传千古，我们的子孙将得到神明的荫蔽，神灵的力量将在繇氏一族的血脉里，永永远远地继承下去！”

首领被巫觋描绘的未来打动了。

他默许了巫觋的行动，放任他将小男孩关进小黑屋里，将神明囚禁起来的罪行视而不见。

总有一天，他们会找到方法，让那个人的力量成为他们的东西。但是还没等到那一天到来，饥荒先找上了门。

这一次，没有人知道原因何在。

土地干旱，粮食歉收，太阳火辣辣挂在头顶上，没有水，没有食物，很快便有人饿死了首领内心隐约察觉到了，这是对他们亵渎神的惩罚，但他早已没了退路，只能咬牙强撑下去。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只要撑到下一个丰收季，情况就会好转起来。

他母夜跪在屋子里，虔诚地向上天祈祷，上苍放过他的族人，让他们能顺利度过这一劫。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当长生不老的诱惑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所做的，只是伸手抓住了机会而已。然而现在他知道了，当初的一时贪婪，如今便要他拿数百人的性命来偿还。

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谓的机遇，其实都是伪装好的陷阱，踏进去了，就别想再挣脱出来。首领现在后悔了，可是后悔无济于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