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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道人啧声,又给了他一脚:“不然呢?这荒山野岭还能再找出第四人吗?她的伤已经化脓,不能再拖,别废话。”

说罢,又满是嫌弃地打量着他:“剩下的药给你自己也用上吧……真是,每次回来都是一身伤,费药!”

明镜道人转身离开,还顺手带上了门,只留下他与戚玦面面相觑。

看着戚玦,裴熠的面色青了又白,红了又紫,悬在她前襟的手缩回了几次,直到昏睡中的戚玦难受地攒起了眉心,他才牙一咬心一横:“要杀要剐,醒了再说,阿玦……冒犯了!”

……

可,直到他解开衣带,才发现戚玦身上的伤是何等骇人,衣裳与其说是穿在她身上,不如说是长在了她的伤口上。

未及时处理的伤口和衣料紧紧扒在一起,每扯动一下,便渗出鲜红的血来。

好几处本该缝合的伤口深可见骨,隐隐发着黑。

他虽非医者,却在处理伤口上最是熟练,他知道这些伤都是需得剜去腐肉才能重新缝合。

他更知道,这太痛了……

这几个月,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纵然她的性子比常人坚韧,却也不代表她该承受这些摧折……这是他的阿玦,是他想要放在心尖上护佑的人,她不该这样受苦的……

他强忍着已经通红的眼圈,将砭镰在灯上炙烤。

如果这砭镰是要剜在他自己身上,他可以忍下,但若是要他千刀万剐般一刀刀落在阿玦身上,只会让他更痛苦百倍。

他每一次落刀,戚玦的眉睫便会细不可查地轻轻颤动,好几次喉间没忍住轻哼出声,即便他已然给戚玦用了麻沸散,可这般折磨之下,她额上早已细汗密布。

终于到了暮色西沉的时候,裴熠才替她的指尖上好了药,这双他好不容易才牵到的手,也被折磨得不成模样,连指甲都生生脱落了……

忙罢这些,又探了探戚玦尚且均匀的鼻息,他才撑着头晕目眩的自己去了厨房,却见里头已是药香氤氲,明镜道人正蹲在灶前打扇子。

“师父……有吃的吗?”他扶着门框,人都险些站不稳了。

明镜道人见状,举起扇火的蒲扇,一下子就蹦起来打了他的脑袋:“你自己没疗伤啊?”

裴熠有些恍惚:“……忘了。”

“忘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又挨了一脚,明镜道人叉腰骂道:“吃的待会儿就好!快滚去收拾好你自己!”

……

裴熠带着碗热粥回到屋中时,戚玦正安静睡着,不知是不是药起了作用,此刻的她眉目舒展了不少。

他轻手轻脚扶着戚玦坐起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勺勺轻吹着热粥,再一点点喂进她唇齿间。

粥只喂了半碗便喂不进了。

虽吃得少,但总归能吃进些东西……晚些时候再喂一些吧。

裴熠这般想着,又用手背贴着她的额头探了探……已经退烧了。

他心下稍舒,手却并未放下,手指眷眷不舍地被她的长发纠缠着。

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也替她擦洗了身子,梳洗了头发,只是这长发已然和那晚月下凉亭中,缠着他指尖的头发有所不同,三个月的苦楚让她的头发变得有些枯黄。

似乎她身子的每一处都在告诉他,她这些日子是遭受了何等折磨。

“阿玦,对不起,不该和你分开的……”

他环着她的动作很轻,轻得像是伸手掬着片羽毛,生怕她飘走一般。

……

戚玦是下半夜醒的。

这一次,她似乎睡了很久很久……睡梦间,她还以为自己下了十八层地狱的油锅,全身上下疼得似拆筋断骨……

可又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很轻很轻,似身处云端……

她的眼皮太沉了,在半梦半醒间挣扎了很久,才终于缓缓睁开。

可就在抬起眼皮的刹那……她又努力眨了眨眼,直到眼前模糊的眉目逐渐清晰……

她枕在一个人的肩头,微微扬起的脸,正对着那人柔和的下颌。

裴……裴熠?

游移的意识让她这般盯着眼前这个双眼紧闭的人看了许久,她呼吸一促……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

就是这么点动静,让裴熠蓦然惊醒。

抬眼的瞬间,正对上戚玦直愣愣的双眼,他一时也怔住了。

却见戚玦的眼眸微微一动,唇齿间又轻轻哧了一声:“……我终于死了。”

“阿玦?”裴熠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说什么?”

而戚玦却只是扬唇,语调里竟有些轻松:“终于……见到你了……”

她话音刚落,便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坐起身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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