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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要躺在床上,让别人坐在脑后洗头便不乐意,一直躲在费薄林身后不愿意过去。

有人笼罩在他头顶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不安,除了费薄林以外温伏不愿意把自己的脑袋交给别人。

好在这家理发店是费薄林自小常去的,老板是个中年阿姨,就住他们的小区。

费薄林几次试图把温伏牵过去,均以失败告终。

最后他无可奈何地与老板商量,让温伏躺上去,自己给对方洗头,老板只需要帮忙剪头发就好。

拜温伏所赐,十项全能的费薄林在这个春日的傍晚拿到了十五分钟的洗头小弟体验卡,在人生技能的记录上又添了不轻不重的一笔。

不幸的是,这项技能在往后他人生的几十年里,有且仅有温伏一个人得到了使用权。

英雄虽有用武之地,但只能用在猫咪脑袋这么大的一块小地。

好说歹说劝温伏坐下让老板剪头发了,温伏睁大眼睛紧盯镜子,全神贯注地将目光落在老板下手的每一剪刀上,硬生生把老板也看得十分紧张。

双方如芒在背地完成了剪头这项任务时,都松了一口气。

费薄林在旁边暗暗头痛:干脆自己回去学学理发算了。

出了店门温伏整个人无精打采,像是在理发店跟谁斗智斗勇耗光了精气。费薄林四处看看,牵着他去最近的奶茶店买了杯奶茶,温伏一连吨了四口,眼里才恢复点光彩。

费薄林瞧他情绪转变得如此简单又快速,简直哭笑不得,于是问:“那你以前都怎么剪头发?”

温伏不假思索:“自己剪。”

他的头发又浓又密,其实在费薄林家里也偷偷自己剪过好几次。从看见费薄林第一次去理发店时起,温伏就察觉到,如果他的头发长了也会被带到这个地方,因此他总是格外注意着自己的头发,每每长长一点,就趁费薄林不注意,悄悄在洗澡的时候拿着剪刀剪掉。

家里的垃圾袋是黑色,剪下来的那点头发丢进去也不会被发现。

于是温伏的头发总是长一点,就剪一点;长一点,就剪一点。

剪缺了也没关系,反正头发多,胡乱抓一抓就看不出来。

整整四个月,温伏的那一头鸡窝似的呆毛愣是没在费薄林的眼皮子底下变长过。

这段时间语文学得太操劳,温伏一时大意,忘了剪头发这事儿,终于费薄林发现他头发快遮住眉毛了,遂马不停蹄拎着温伏来了理发店。

剪一场头发简直比闹一场天宫还累——累的还不是温伏。

“自己剪?”费薄林说,“你就不怕剪得难看?”

温伏像是没能理解,捧着奶茶杯子歪了歪头:“难看?”

费薄林忽然意识到,温伏在那样的一个信息壁垒下长大,几乎不接触媒体与社会正面信息,除了读书,没有任何的常识塑形,兴许根本无法理解何为难看何为好看。

可审美这东西,多多少少总带点天生的。

一个人不知道猴子好看难看,但没毛的猴子总归是一眼难看的吧?

他问温伏:“你不知道什么是好看难看?”

温伏眼珠子微微晃动,仿佛在脑子里转了很大一个弯,认真地说:“我知道啊。”

费薄林:“你知道?”

温伏点头:“薄哥好看。”

费薄林听笑了,完全不吃这套:“少来。”

说完他又问:“薄哥好看,那你自己好不好看?”

“我?”

温伏怔了怔,面对这个问题他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是当年因为偷钱在宿舍楼后方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自己。

“我不好看。”他说,“时常不好看。”

就连第一次敲开费薄林的家门那天,他也是流着鼻血肿着眼,头顶无数个大包的。

温伏思考了一下,再次确定地回答道:“被打的人不好看。”

而他时常挨打,因此时常不好看。

“那和我一起之后呢?”费薄林问,“没有再被打以后呢?”

温伏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他们的家里只有卫生间有一面镜子,温伏每天只早晚两次会站在镜子前。

早上他睡眼惺忪,和费薄林一起刷牙,看向镜子时从来顾不上看自己——所以他笃定费薄林好看,因为刷牙时他总想看着费薄林;晚上温伏急着洗澡,磨磨蹭蹭冲完淋浴回到镜子前,只看得到水气氤氲的镜面后那个模糊纤瘦的影子,卫生间的灯光是昏黄的,他从未正视过自己的长相,不知道自己有一副漂亮的五官和近乎瓷白的皮囊。

“你好看。”

见温伏无法作答,费薄林先这么肯定他。

接着费薄林微微弯腰,凑到温伏眼前,一字一句地轻声问:“小伏,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像什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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