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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於趴在他怀里,眨巴着大眼睛看向那边回不过来神的两个人——主要是岑寻枝——嘴巴一张一合,下意识做出“mama”的口型。

小孩子在不舒服的时候,都会放大依赖性和粘人习惯。

他鼻头红红,连续打喷嚏打得眼里也泪光点点,说是生病了也非常有说服力。

岑寻枝原本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在看到孩子依恋的目光后,那丁点细小的疑虑便像鱼一样游走了。

……雏鸟情结可真够麻烦的。

*

一楼只有岑寻枝的房间有床,书房里只有书柜。KFC飞快地把二楼那间从来无人问津的客卧整理出来。

梁施走之后,岑寻枝从电梯上了楼。

他好久没来二楼。虽然KFC每天尽职尽责把整幢房子角角落落都打扰得纤尘不染,可灰是落在心里的。

唯一开了灯的客房在昏暗的走廊撕开光的缺口,岑寻枝的轮椅是无声的,行驶到门口没有立刻进去,心底仍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古怪。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家里留宿,哪怕是个很小的孩子。

再小,也是丢进无波池塘里的一颗石子,总要掀起涟漪来。

不久前还下定决心要尽快把小兔崽子脱手,这会儿发展得怎么截然不同了。

与人产生联系,就是在走钢丝。

他瞥向自己盖着薄毯的、麻木全无知觉的下半身,自嘲地想,连双腿都没有的人,还走什么钢索啊。

就在这时,虚掩的门缝传来声音。

“待会见到少爷,就说你浑身没劲儿,冷,还犯困。记住了吗?”

这是KFC在说话。

“为什么呀?”另一个嫩生生的小嗓门。

“这样他会以为你在生病,就不会把你赶出去啦。崽崽不想留在这里吗?”

“想!”幼崽奶声奶气,“小於想跟mama在一起……”

孺子可教,KFC很满意:“好,那你就按照我说的,要骗过他。你别看少爷那个人面儿冷,其实心肠很软的,你只要卖个惨他很好骗的。”

门外很好骗的岑寻枝:“……………………”

*

岑寻枝说不清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思,并没有当面戳破,回了一楼自己的房间。

他倒是要看看,这俩家伙究竟想密谋什么。

KFC喜欢那个小兔崽子,这是很显而易见的;

小兔崽子不想再被转手、对他产生了类似于劫后余生的依赖,也可以理解。

临时收留两天不是不行,毕竟这算是他的工作内容。反正养兔崽子不就是吃喝拉撒,交给KFC就行。

但他怎么可能真的养这个孩子。

他养过一次,结局太烂了,几乎耗掉他半条命。

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岑寻枝更喜欢水浴,可惜一个人做不到,平时得有KFC帮忙。

今天只能先用光波浴凑合一下。

光波浴可以坐在轮椅上完成,但上床睡觉的动作还是有点儿困难;往常都是机器人管家把他抱上去,今天只能靠自己。

他曾经是个军人,上肢力量自然不差,可落了病、又做了几年边防局的文职,还多了KFC这么个全能的管家,已经很少有什么需要他独自做的体力活了。

他对和他人的肢体接触有心理障碍,如果是机器人好得多,再加上给KFC设定的是老爷爷的外观,也能有效减少芥蒂。

就算被抱着搬来搬去,他也能把自己当做一件货品,KFC就是那个传送履带。

习惯性的依赖是很可怕的。

今天KFC没在,才发现双臂支在床上、努力撑起自己这个动作,竟然已经很陌生了。

新换的被褥面料太滑,他一个没注意,整个人从轮椅里摔出来。

轮椅侧翻在另一边,很幸运地没有压着他,但他的手臂硌在坚硬的床边,立即留下明显的淤青。

岑寻枝摔得有些懵,好不容易支起上半身,才发现还有几处擦伤。

岑寻枝背靠着床脚大口大口喘气,噩梦般的恐慌魇住了他。

擦伤的疼不算什么,心里的痛才是。

连躺到床上这样一个几岁孩子都能做到的事,他却做不到。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捶着自己没有任何反应的双腿,然而用上再大的、可以打碎别人鼻梁骨的力气,都激不起一丝疼痛的涟漪。

青年垂眼,像个局外人一样望着自己自残的动作,目光冷静。

仿佛那不是一种惩罚,而是测试。

就在他想要换上别的、更锋利的工具,比如刀,进行深度测试时,卧室的门哐里哐当打开了。

“少爷?少爷你还好吗?”

KFC慌慌张张闯进来。

他这个不稳重的性格实在太不匹配稳重的外表了,岑寻枝不止一次思考过到底是把这家伙的外貌调年轻点儿,还是重组一下性格成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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