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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转瞬即逝。

“你说,你打不通我的通讯器是吗?”他忽然转身捉住对方的手,眼睁睁看着她播向自己的号码。

三十分钟后,时敬之进了生命伦理委员会的大楼。

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乘坐电梯,去了地下,来到阔别几年的档案科。

那都是刚入职轮岗期间呆过的地方了。

标准档案室的准入资格是非常难搞的,他在审核区呆了将近两个小时,打了无数个电话,才办理完毕准入手续。管理科室的是个老人,曾经带过时敬之几个月。

他礼貌微笑,同时敬之打招呼。

“您好。”时敬之说。

老人也笑。他替对方盖章,检查证件,然后按部就班将出入证递过去,时敬之却突然问道:“今天的门锁是新更换的吗?”

他冲着门口淡绿色的密码锁指了指。

老人一愣,不明所以笑道:“去年换的。”

时敬之点点头:“感觉很新。”

“因为保养得好嘛!档案室很少来人!所以用得也少。”

时敬之帮他一起摇开一扇古老的铰链门。

按照以往,时敬之完全没有攀谈的行为,他对着同事永远是点到为止的克制礼貌,可是,在这一天却无比耐心且珍惜地同对方多说几句,仿佛笔记本经费审批和纸张采购新规都是特别新鲜和珍贵的事。

他这样微笑着,把一分一秒都认真度过的姿态,让人有种隐隐约约的古怪和不安,仿佛他在挥霍谈笑,突然哪天会消失一样。

不过,他对着郑泊豪的事惜字如金,老人也多少得知了一些传闻,只是默然叹气。时敬之已经没有办法解释,他拿了准入证推门而入。

有好多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打转,他看着那些资料,看了很久很久,可是如果不能找出破绽,那么证据指向的那个,就是赤裸裸的真相。

不管他愿不愿意。

其实特别难以让人相信的是,他从来没有刻意地去摸查闻命的底细。

他从哪来、他的过去、他这些年干了什么、他到底有没有秘密。

档案室内灯光无比昏暗,时敬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那些资料,所有的能看到的资料,推算、演绎,苦苦追想,当年发生的事,重逢以来、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他迷迷糊糊,把大摞档案撞到地上,不得不蹲在地上,一张纸、一张纸捡起来,心里突然被一阵绝望吞没。

时敬之走的时候,脚步沉稳,方向坚定。

但是衣服突然被门把手刮了一下,他的身体跟一瓶水似的,剧烈地摇摇晃晃。

那一瞬间两眼发黑,记忆迅速奔涌出来,刀子一样剐着他的脑海。

他看着远处正在看新闻和听古老歌剧的老人,他知道他是从古战场下来的,因为有军功就接了档案室的活,每天柴米油盐,领点工资买买菜,回家和老婆子一起洗洗衣服做做饭,日子清贫又淡然,也是很朴实的一辈子。

其实很多人都这样,不需要多么宏大和严肃的理想,就每天温温馨馨过自己的小日子。他突然记起来在档案室工作的日子,当时很多人知道他是时约礼和沈方慈的小孩,也知道他一直参与了电子扫盲的工作,就把很多与此有关的资料交给他,他每天都在整理那些人的生平。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哪怕他再自我代入地去体会所谓“底层人”的苦难,那都是轻如鸿毛。他自己履历光辉,他周围的人个个家境优渥、能力优秀,但是其实很多年轻人就是普普通通,学历平平,长相平庸,一家五六口人的整个家庭收入不足他月工资的三分之一,这还包括了孩子的学费和日常生活费。单亲的、贫穷的、十二三岁辍学的、长大成人却没有像样的文凭的,为了一个月千八百出头的工资奋斗拼命,养家糊口从来艰辛不易,不是有那么多人有闲心听他的高谈阔论、人生理想,也不是那么多人跟他那样拧巴去思考“悲悯心”“人生价值”“爱与仇恨”之类的东西,他保守如斯地看音乐剧,可能旁人听都没听过,那才是大多数。

他当时那样迷茫,感觉和大众格格不入。他是最不入流的那一个,永远无法融入。

时敬之对整个世界的认知无比单纯、单一、匮乏,他对人群对集体的想像力已经缺乏到可悲的程度。

他永远被架在空中,无法降落。

而闻命给他的现实感太强烈,他从未去怀疑。闻命在他眼里一直是真实的,和他自己看不看得见、听不听得到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他甚至能在完全看不见这个人的情况下铭记属于这个人的气味、声息、属于闻命的一切,他又能在阔别多年后第一眼辨认出闻命,这就是当年的人,他这样确信。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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