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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生前极爱吃枣糕,可齐晟却天生不喜此物。
每每他将枣糕推开,下人便会轻声感慨。
“这孩子真不像夫人。”
那时他尚且年幼,尚不明事理,但不知为何就是听不得这话。
每回听到有人这般说,他便会将那一整碟枣糕硬塞进肚子,哪怕口中枣味翻涌,最终难受地全吐出来。
之后父亲知晓此事,便总觉得亏欠了他。
但齐晟始终觉得,其实是自己亏欠了他们。
自齐晟稍稍懂事后,便不敢多过问母亲的事,反倒是父亲总是笑着同他提起。
大家都说他长得像父亲,唯有父亲说他的眉眼像极了母亲,明亮坦荡。
齐晟听了十分高兴,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在自己身上找到母亲的“痕迹”。梦里。
他正埋头吃着枣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忽然耳边的声音淡去,有人轻轻将他拉开。
“小晟。”
梦中齐晟并未觉得奇怪,奶声奶气地唤道:“娘亲。”
花如燕将枣糕扔到一边,将孩子抱到腿上,拍着背让他将剩下的吐出来。
“不喜便不吃,何苦为难自己?”
齐晟靠在她怀里,气闷道:“娘亲,他们说我不像你。”
母亲忍俊不禁,故意逗他:“你的确更像你父亲。”
齐晟瘪嘴,但依旧死死拽住她的手不放。
“什么是像,什么又是不像?”母亲的怀抱温暖,低声同他说着道理,“孩子不是父母的影子”
“他不一定要像父母,但一定要像自己。”
“小晟,你可知晓自己哪里最像娘亲?”
齐晟摇摇头:“不知。”
暖意游离于全身。
“你的每一寸发丝、血肉,都最像娘亲。”
齐晟眼睛一热,嘟囔道:“娘亲,我想你。”
“想我的时候就抱抱自己,因为娘亲也想抱你。”
“可是娘亲,我拖累了许多人。”
“是许多人爱你胜过爱自己,所以你更该好好珍惜。”
“是......我不能辜负大家。”
“又错了。”母亲捏捏他的鼻尖,笑着道,“是不能累到自己。”
齐晟轻声道:“娘亲,我不累。”
额头被人戳了戳。
“不累的话,又怎会来见我呢?”
齐晟一愣,旋即被人一整个抱进怀里。
“你这孩子啊,总是累极了才会被思念钻了空子。”
“好好睡一觉吧......”
意识缓缓上浮,像是有人托举着他,将他送往远方。
齐晟有些迷蒙,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缕青丝,瞧着十分顺滑,他意识尚不清醒,下意识抬手捉住。不对。抬手捉住?
齐晟疑惑地丢掉手中的青丝,垂头望去,看见了一双......针脚错乱、大小不一的布手。
他沉默着,用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身子。
软绵无力,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齐晟忍不住抬眼,恰好望进一双浅瞳。
池州渡正趴在桌上,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心中一惊,正欲开口,便又瞥见身旁燃尽的蜡烛。
口中的冷硬的话语变成了下意识的关切。
“昨夜......”
池州渡抬手拨弄他一下:“无碍。”
齐晟心中五味杂陈。
但猝不及防之下被他一推,整个人......整个布从桌子上落了下去。
他惊呼一声:“喂!”
一根红线破空而出,将他裹住后,稳稳放到桌上。
但不料实在太软,齐晟晃悠了一下后,又“啪叽”一声面朝下倒在了桌上。
这种当废物的滋味已经许多年未曾有过了。
齐晟面无表情地伸出软塌塌的手,身子扭曲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站直。
他望向一旁支棱着三根秀发的泥人,郁闷地叹气。
池州渡看了一会儿,以为他依旧不满意现在这副身子,于是伸手将他捞了过来。
“我与老妪学了手艺,过些天便能重练木傀之身。”老妪?齐晟一愣。
“我们现在何处?”
“老妪家中。”
池州渡原本想将齐晟带回山洞,但又觉得兴许对方并不适应,便找了处民宿。
齐晟微微出神。
在他印象中,对方是个对人群避之不及的人。
不善言辞、孤僻、不通人情。
不知觉间,池州渡似乎变了许多。
而这不过才短短数日,怎么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
“你......”
齐晟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最终却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池州渡。”
池州渡注视着他,疑惑地轻哼:“嗯?”
齐晟知晓他大抵问不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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