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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个故事。”

乔琰顿了顿,又道:“两年前我挟持刺史张懿,定夺灭蝗之时,曾经行太原郡之南的农田而过,见农人嚎啕而哭其庄稼,又携渔箔捕蝗换粮,两年后我解除禁足后打马而过,见其田中小麦尽数拔除,改种大豆。”

“我便问,大豆又非主食,且産量不高,何故种大豆而不种麦,他同我说,蝗灾之变非人力所能预测,今日有乐平侯挟制府君,颁布除蝗之策,明日若并州换一人在此,未必能如此,那麽有一口吃的总比直接饿死的强。”

“可并州境内,纵然汾河沿岸有河水浇灌,其农田産量也绝无法与荆扬州一带相比,若种大豆为生,缴纳亩税口税等税赋后,所剩寥寥无几。但我看他深以为此法可取,又不知如何劝阻。”

“这是第二个故事。”

乔琰语气和缓,情绪也听来少有波澜,然要卢植所说,她这故事听来,为之心神震动的,可并不只是彼时的她而已。

卢植并非没有见过穷困景象,但他年少便拜师于马融门下,所闻所见皆为大汉栋梁之才,以至于他当真没听到有人亲口说过诸如“幸好没有吃完树皮”,或者是“为了在蝗灾中幸免、不如直接种豆不种麦”这样的话。

它们听来半是荒唐半是辛酸。

乔琰已接着说了下去,“我曾见过黑山贼为了三万石的粮食主动跳进陷阱之中来,也曾见过他们在山田之上种植收获百万石的粮食,领取自己该得的部分。”

“我曾见过白波贼为了食粮生存勾心内斗,也曾见过他们为了换取食粮奋勇杀贼。”

“卢公,方今世道,人人皆想活命,若我自负有这本事牧一州之地,活一州之人,那麽幽州、益州可有州牧,为何我不可为并州牧呢?”

这好像同样是一个不难回答的问题。

卢植望着乔琰的眼睛,这里面被月光铺落了一片耀然清辉,更让他清楚分明地看到了她坚定异常的神色。

在这位给出她过王佐之才评价的长辈面前,她并没有回避于是否要争这个并州牧的问题,而是堂堂正正地表示,既然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机会,未尝不能一争!

那麽那些关于州牧封建论的驳斥,关于崔烈在并州刺史位置上并无错处的说法,以及请陛下听听朝中之言的建议,三步后退之中,都只是为了确保最后的一步前进绝不可能落空而已。

可恰恰是这份坦然,让卢植觉得她这番心机也未尝不可。

若是换在董卓乱政汉室倾颓的时候,州牧已成威胁到汉室统一的因素,卢植这位忠心于汉室的刚直之士,绝不可能支持乔琰做出这破格提拔的举动。

可放在如今虽然四处起火,大汉却还尚有维持局势表现的情况下,却还算可行。

汉灵帝谥号之中的这个灵,并不那麽容易做到。

乱而不损,这便是如今的世道。

卢植长吁了一口气,看着这口气在冬日凝结成了一团白雾,忽然颇有几分心怀松弛之态。

他没对乔琰从请罪变成了谋求并州牧的位置表示什麽赞成或者反对的态度,只是忽然说道:“等你回到并州之后多送点纸来。”

若是先前没将楮皮衣与乐平侯纸联系在一起,或许还难从纸张和纸裘之上看出联系,但若是都从乐平出産,那就着实不必有什麽怀疑了。

若以楮树皮来制作纸张,那所谓的成本一说就完全是她在胡扯。卢植可不相信以她先前送来纸张的成熟程度,会在手头没积攒出点库存来。

果然他紧跟着就见乔琰朝着他拱了拱手,回道:“谨遵卢公之意。”

别说卢植松了口气,乔琰都觉得稍稍安心了几分。

刘宏确实对卢植掌兵之事多有提防,但他对卢植却并非是不看重的状态,以卢植如今所担任的官职来看,尚书令这个位既为内朝首位,在谏言上听不听是刘宏的事情,可影响力却是另一回事。

若是卢植一边承担着在她身处京城之时的教化责任,一边又对她接掌并州牧的位置予以反对,这对乔琰来说无疑是个不利的消息。

好在……

好在卢植并非迂腐之人!

不过让乔琰实在意外的是,当何进之弟何苗在朝会之上头一个说出,让一介女流,甚至还是个十四岁的女孩担当并州牧之位实在不妥的时候,卢植朝着何苗问道:“君有何功,能以此相问?”

因此番论辩的话题与她有关,故而乔琰也在场。

这朝会的时间尚早,又因正处冬日,殿外天色未明,殿内尚需要火烛照明,也将卢植面向何苗之时的不快照了个清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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