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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琬毫不怀疑,一旦在此刻,如同他们这样还在意图固守着大汉正统之人对她做出了任何一点驳斥和拦阻,她都会干脆利落地用重新收拢在手中的关中兵权告诉他们,到底这天下间是她乔琰的权柄威望更盛,还是他们这些老顽固的骨头更坚硬。

王允可能没有判断错误她的立场。

但他判断错了自己的能力。

只因她这份剑指帝王宝座的野心,在场已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遏制了。

所以王允只能落个身死的下场。

那麽他们这些人,到底是要效仿王允,以自己的声名成就她被汉室大臣污蔑、打压、针对的形象,甚至落个自长安城头坠亡却徒有喝彩之声的下场,还是——

要顺应着眼下的时局直接投身到这洪流之中,起码还能成为这出和平演化之中的参与者呢?

好像在无形之中已经有一个答案了。

被仲长统那出昌言区分出的与她为敌之人,或许在此时还能有弥补挽回的余地。

但要是到了今日这一步还没能警醒,依然固执站在对立面的存在,便何止是要成为这时代更叠中的落伍牺牲品,也势必要成为这出朝代更叠之间的立威对象!

乔琰要的,真的只是刘姓宗室无力统辖天下,将这天子宝座交托到她的手中吗?

既然她真能问鼎此位,为何不能让所有的反对声音,都彻底消失不见呢?

看看吧——

她一步步铺垫出的民衆教化,可以在十数年间便填补上那些掉队的世家势力。

她手中紧握着的乐平月报和印刷书籍发售渠道,可以让她洗脱掉那些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骂名,以一种涤蕩天下的言论主权为她的上位再推一把力。

各地制衡有方,又大多为她战功所折服的武装力量,会以一种和孙策在扬州的举动有别,却无疑更加有效的方式,为她将那些零零碎碎的声音再进行一次抹除。

这的确是衆望所归,却也是一些人眼中不得不顺从的归处!

这是大汉的可悲,却也是乔琰的胜利底气。

而黄琬在这一刻能想得明白这样的道理,刘虞又怎麽会不明白呢?

当黄琬的目光从刘协转向了这片已彻底只剩下一个声音的长安街头,再转回到乔琰脸上的那一刻,刘虞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的赵云、吕令雎以及所有在此刻打着维护秩序而来的长安守军。

他早年便已有了这番猜测,可惜他一面遭受着道德上的钳制,一面又如同此刻一般,在这满目的民衆声势的沖击之下,他已清醒又无奈地看了一种大汉权柄终将旁落的未来,一种民心再不向大汉的事实。

或许他唯一该当庆幸的是,在刘协于大殿之上陈说着那些从黔首角度看到的变革之时,他这个曾经将幽州粮价平抑下来的上位者,感觉到的并不是一种与他之间天然存在的隔阂,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震撼。

他已于战祸之中失去了长子,又在这朝廷风云的斗争之中失去了自己的次子,拖着这样的病弱之躯他既无法负担天下之主的重任,说不定在卸任之后转为去做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百姓,也是一种幸福。

到了那个时候,他若并未因为病重不治而过世,或许,能以更加清醒的方式去感悟刘协在消失于衆人视线中的数年里得出的这一番想法。

在想通了这一点的释然中,他忽然往前走出了一步。

天子朝服在身,早让他成为了仅次于手捧玉玺的刘协之外的另一处焦点。

即便在场的大多数人只在他登基的那日远远见到过他,对他还颇觉陌生,即便他此刻的面色憔悴,甚至有些惨淡,让人觉得他像是在不知何时便会倒下去,他也依然是如今的大汉天子!

刘协的存在已经是一个过去式了,刘虞才是坐在这个皇位上的天子。

对这些视皇权威风为猛兽的百姓来说,若是他在这一刻下令将人拿下,将刘协打为僞装董侯的叛逆之人,将被民衆推举而上的乔琰打为乱臣贼子,也势必会有忠心于大汉之人为他拼死效命,这长安城内的呼声浪潮也会在顷刻之间变成两面对峙之势。

故而当他有所行动的这一刻,方才还近乎鼎沸的声音都有须臾的静默,只等着这位汉室天子给出一个回应。

但他不是来做出反驳的。

已近乎西沉的日光在刘虞的脸上映照出了一片斑驳之色,让他身上既有垂垂老矣的暮年之气,又依稀还让这张过分苍白的面容显示出几分血色来,像是还能从他的身上看到点接续命脉的鲜活。

他朝着乔琰招了招手,在眼见对方踱步到他的近前之时,他先是以只有附近的几人能听到的声音喊了“烨舒”二字,随后,便像是将他此刻所有的气力都用在了发声之上,开口问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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