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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的能有人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吗?
还是说仅仅因他是妖吗?
这是範子清第一次觉察出韩湛卢的铁石心肠,思绪若干,终是不得要领。
其实这在妖世当中不算秘密,衆所周知,韩湛卢原不过是把剑,受万妖之王的殷岐点化而得了人形,却也终究跟吸取日月精华、苦练得道的衆妖不同。
他并非自愿成妖,兴许是缺了这麽个念想,乃至于性情淡薄,始终觉得自己还是把剑,殷主希望他得到历练,真正成妖,才将其托给了韩家剑门,至于成效如何,照他现在这个专门得罪人的脾气,还真不好说。
来到韩掌门卧室前,满屋熏香也盖不住的死气扑面而来,韩湛卢一眼瞥见床幔里形容枯槁的老人,蓦地想起了一个词——老矣。
韩老掌门跟他上一回见到时全然换了个样,脸上沟壑纵横像条破抹布,花白的头发散乱纠结着,教训弟子时绷出的精壮肌肉也瘪了,活像是张穿衣戴冠的老树皮,下半身已经撑不住,暴露出了一段虬结的树根。
韩湛卢从没见过他的原形,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韩老掌门确是只树妖,来自神木大椿一族,而他跟这棵老树竟有二十年未见了。
小纸片人先一步飞回了韩章枕边,跟漏了气的气球似的掉了下来,老人的双眼这才慢慢睁开,吃力地转到韩湛卢身上,他的目光蒙了黄泉的水气,仿佛是来自地下千尺的窥看。
韩湛卢对上他那双浑浊的眼,脚步在跨过门槛时顿了一下,朝病床上的人微微点头,补足了礼数:“师父,我回来了。”
韩掌门闻言,眼中忽然就冒出一点精气神来,他呼吸粗重地喘了几下,看着韩湛卢走过来,仿佛才想起该说的话:“你野在外头这麽多年,还知道回来……你这孽徒竟还知道回来,这时候回来做什麽?做丧都嫌你晦气,装模作样!”
“临终关怀。”韩湛卢跪坐在他床榻边,坦言道,“您嫌晦气的话,等会我就回去,清明寒食我再来给您上坟。”
“我还用得着你上坟?”韩掌门眼神像是钉在了韩湛卢身上,“我不是要死了,我这是叫投胎转世了。”
韩湛卢低垂着眼,看不出喜怒:“我知道,恭喜师父。”
在他看来,韩老掌门是数一数二的大妖,活过千百多冬寒夏暑,门徒无数,想来也没啥不满足的,寿数没了不要紧,反正也死不透,下了地府肯定还是要投胎转世的,更何况老头子一辈子没作孽也没作死,下辈子气运差不到哪去,等日后换副年轻力壮的皮囊,迟早是个横行妖世重掌剑门的胡汉三。
韩掌门虽然自己很能看得开,到底还是被他这句‘恭喜’噎了一下,他幽幽问道:“韩家剑门快要撑不下去了,你也见了外头那群不成气候的小鬼,有什麽感想?”
妖都讲究血统与传承,韩家虽说跟着韩掌门这棵老树开枝散叶,但枝繁叶茂的都是旁系,本家嫡系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年不如一年,这些年来能担任掌门之位的更是一个也没有,韩章不得已才将剑门拱手让给了外姓弟子。
“我来时看见剑门已经被万妖阁包围……”
韩湛卢看韩章眼中并无波动,忽然顿了一下,多年师徒默契让他明白了韩章的用意,韩湛卢爽快地收起话头,他虽不像徐晋,只承认韩家人当掌门,但满剑门也没一个入得了他法眼,对此有一箩筐的意见,此时也不便多说了。
于是韩湛卢只简短地说:“世界和平,挺好的。”
“挺好的,挺好的……”韩掌门低声重複着他大逆不道的话,而后吃力地笑了几声,笑声呼哧呼哧地像只破风箱,“你师父空有一个韩家剑门跟这身烂木头,我原本想着,若你看得上,那我把剑门送你了……”
韩湛卢想也不想就说:“我不要。”
刚说完就对上了韩掌门那张‘看老子还治不了你’的笑脸,看起来神气极了:“我们师徒多少年孽缘了,我还能不知道你麽,所以只好使点手段了。”
韩掌门费劲地从枕头下抽出三张巴掌大的木牌,木牌通体漆黑,上有漆金的龙纹,看起来平平无奇。
韩湛卢一眼看见,却是脸色微变,龙吟啸声霎时间沖入他脑海,经久不息。
“水流心……我前几年能跑能跳时,好不容易在恒水钓上来的。”韩章拉过韩湛卢的手,将三张‘水流心’的木牌压在了他的掌心上,“我是你亲师父,不害你,别摆这种吃了苍蝇的脸色给我看。”
韩湛卢:“水流心对我有绝对命令权,有时我都怀疑殷主坑我,这玩意不就跟血契差不多吗……师父,我还是头一次见三张水流心,您胃口可真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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