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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湛卢对万妖阁是百分百的不信任,还不敢轻易离开恒水,更不敢现在就回归剑身,干脆借了条船,等萧家的船夫赶来,渡他们回人间去。

範子清看了他一会儿,也顺着韩湛卢的视线望向江岸。

恒水临近的几个乡镇忙乱一团,医馆就更是人满为患,唐云秋背着他那小药筐在江堤上开起了义诊,受伤的妖怪排成了长队,还有学过点医术,自动自发跑去跟唐医师打下手。

卦龟一族也医术也略有研究,何况这些妖大多是受阵法或恒水所伤,李飞领着长老命令奔忙一圈,不多时就在江堤上搭了个竹棚,药草也依着药方置备了好几大筐,几盏飞萤灯眼看天色将暗,晃晃悠悠地飘来,给简陋的医棚送去一点灯火。

受了点伤的李伯盘膝坐在一角闭目修养,厚重的龟壳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微微弓起了腰,满脸皱纹堆叠在一块,像是一天之内又苍老了好几百岁。

直到一天义诊下来,李伯见唐云秋送走又一个伤患,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李家的小妖都惯会观言察色,随即将排队的伤者拉到另一边,让唐医师轮班先去歇一阵。

李家长老觑着空隙开了口问:“姑苏他现在……”不问不放心,问了又觉得多此一举,範家遗孤的身份足够他死一百遍了,一时间连伤得轻伤得重都成了蝇头小事。

唐云秋听话听音,自顾自地回道:“他无大碍的。”

李伯定定地观察他的神色,只是唐云秋那张脸被布条遮去了大半,再澎湃的悲喜落于其中,似乎都是不动声色的。

老人神色微动,忍不住问出揣心上一整天的疑虑:“唐大人是在怪罪我们吗?”

唐云秋偏了偏头,一时无话,良久像是也没想通一样问:“怪什麽?”

“怪什麽?”李伯掀了掀堆满皱褶的嘴皮,扯出一个古怪的苦笑,“宋湘跟蛮荒勾结,早晚会连累千浮山,我们想来想去,也只想到断开她跟长明灯之间的血契这一办法,可她却……本以为对她来讲也是好事一件,唉。”

没想到转个头已是时过境迁。

冷傲孤绝如宋湘,究竟为何为千浮山走上一条无可回头的路?

而那些供奉小妖族跟长明灯签下过族契,如今再没任何人能庇护他们,往后蛮荒作乱,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明明那麽恨我们啊,我现在更加看不清宋湘这人了。”李伯怔怔地望向恒水,千浮山的废墟堆起了高山,兴许多少年后,又将成山成林,落作一片与世相隔的清静地。

……而千年恩怨尽如云烟散。

不知过了多久,唐云秋淡淡说道:“当年他曾取一魂作了青火莲。”

李伯一时没能明白,见他起身离开,迈步走向渡头,萧家的船夫总算慢吞吞地过了江,李伯看着唐云秋的背影好一阵,想起了宋箫。

白虎宋箫当年对千浮山之恩,只是这点恩情转眼就淹没在后来的反複无常中,后来万妖阁讨伐白虎,千浮山没有出面,最后不出意外地等到了宋箫被长留城中的埋伏围困致死的消息。

他死得蹊跷,几乎没太大的反抗,甚至没有动手处理唐云秋这叛徒,至今阁中仍有人怀疑宋箫事前跟唐云秋串通,这才保下了唐云秋一命。

什麽样的人会事先割一魂作一道青火莲?

若不是个不惜命的疯子,无外乎是将死之人……

世事往複颠倒,爱憎总似有还无。

姓宋的好像天生一个样,较真还偏认死理,可他们都有俾睨衆生的能耐,都曾紧紧捏住妖世的命脉,倘若不乐意,谁又能压下他们的头呢?

韩湛卢见了恒水萧家的人,忽有所感,转过身来:“醒了。”

範子清躺着船中看了他好半晌。

“醒了就跟唐云秋他们回去吧。”韩湛卢见他不言语,苦恼地摇了摇头,也不知他这个别扭要闹到什麽时候,干脆眼不见为净,一转身,从枝条勾出的小嘴呼出了一口灵气。

稻草人直直地从船上掉落,範子清本能地翻身而起,伸手一把捞住,才发现这玩意没半点生气,倒是在他面前浮现一道虚影——是韩湛卢。

他的元神从稻草人身上抽离,还尚未回归剑身之中,以魂魄之姿短暂地停留在此。

残阳余晖仿佛在韩湛卢身上渡了一层金边,範子清的视线透过他缥缈的魂魄,望见远方千山叠暮影,长风渡春秋,好像这妖世万千重都压在他身上,而越往上,只见韩湛卢神色晦暗不明望着妖世硝烟弥漫中的一片狼藉。

……那模样极落寞、又是极怀念。

範子清未及深思,他猝不及防再看见这张脸,心头无端涌起一阵无可名状的情绪,像是失而複得,又像是一阵无由来的哀凉,将他堵得满满当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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