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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哭,不过是在流泪;就像,我对他其实没有感觉,不过是有反应。
陆臻心想。
夏明朗讨了药棉过来帮他止血,指尖碰到嘴唇上,陆臻躲了一下,想把头偏过去,被夏明朗捏住了下巴。
“我怎麽以前没觉得你有这麽倔呢?”夏明朗翻看陆臻嘴唇上的破口,尖牙把细嫩的皮肉切开,留下深刻的印迹。
陆臻睁大眼睛看他,眼眶里含了泪,像湖水一样起着波光,夏明朗觉得疑惑,这湖光波动中让他有种心如潮汐的起伏,手指不自觉贴到他眼角,一滴眼泪就这麽滑上去,温度惊人。
陆臻转过脸,面向墙的那一边蜷起。
“哎,怎麽了?多大的事儿呢?没什麽好难过的。”夏明朗无奈地坐到床边,随手顺着陆臻的头发,“这麽大小伙子了,这算什麽,对吧!都这麽折腾了,你要还没点反应,我还得当你有问题呢,对吧!这有什麽。”
你不懂。
陆臻咬住自己的手指,你不会懂,你不会明白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也不会懂得这于我来讲有多丢人,你永远不会懂。你不会明白,我宁愿死在你面前,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发出那种声音,在你怀中发抖,好似求欢,而你毫无知觉。
夏明朗听到细微的声响,潮湿的,含着水汽似的,他压低了声音问道:“想哭啊?”
陆臻胡乱地点头,是的,所以,别管我了。
“那你也不能在这儿哭啊。”夏明朗犯愁。
陆臻翻身下去,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夏明朗连忙跟上去扶住他,临到门口的时候被大夫叫住,塞了一盒子药给他,说是外用,夏明朗看也没看就一把塞到口袋里。
陆臻一直低着头走,眼前是飞速往后倒过的地砖拼缝,视线一时模糊一时清晰,他是真的想哭,前所未有的欲-望沖动,想把所有的委屈、隐忍、不安、焦躁,一切被他压抑调整化解掉的负面情绪全都倾洩出来。
夏明朗拉着他绕到楼后的花坛里,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安抚似的揉一揉陆臻的头发:“行了,哭吧。”
“队长,我……”陆臻擡头看他,泪眼模糊。
“行了,别解释,想哭还用什麽理由呢?想哭就哭吧!”夏明朗草草把他脸上的眼泪擦干净,拉着他靠到自己肩膀上。陆臻初时还有犹豫,到后来情绪汹涌最终不可抑制,贴墙根坐到草地上,双手抱着膝,埋头,缩到自己的世界里尽情地流眼泪。
陪哭是一个技术活,不需要说太多,也不应该做太多,却要让他知道还有人在,还有人陪,还有人关心。
夏明朗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手指温柔地穿行在陆臻的发间,沙沙地划过。
这是秋色最深的时节,眼前挡着一株红枫,在阳光下凝成红豔豔的半透明似的血润色彩。
夏明朗转过头去看陆臻,阳光漏下几点到他身上,今天没有训练,作训服干干净净的,在午后纯净的光线里微扬着飞尘,干燥而柔软。刚刚饱受蹂躏的那只耳朵还充着血,红豔豔的半透明似的血润色泽,是比红叶更鲜润的那种红,富有生机的,柔软的,透着光,几乎能看到细幼的血管。夏明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看什麽,只是手指不自觉地缠上去,从耳廓上划过。
陆臻疑惑地擡头看他。
“哭完了?”夏明朗问道,声音很低,磁得不可救药。
陆臻一愣,摇摇头。
“那继续哭,”夏明朗微笑,手臂揽过陆臻的肩膀,“我陪你。”
陆臻犹豫地,把头埋进自己手臂里,秋天的空气很平静,没有太多的风,于是呼吸要很久才能传到,气味也是,带着烟味的,微苦的清爽的气息。陆臻被夏明朗的味道所包围,在自己的黑暗中流泪痛哭,眼前滑过无数画面,从最初时艰难的选训到第一次杀人时蜿蜒的血痕,从所有求而不得的苦,到一切生活给他的欢乐。
人们在伤心时流泪,欢乐亦是,痛痛快快哭一场,其实也不是坏事。
像是高峡的平湖猛然洩了水,陆臻在倾洩完全身多余的水分后也蓦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夏明朗听到他终于安静下来,擡手拍拍他的脑袋:“哭完了?”
陆臻不好意思擡头,只是小声地嗯了一下。
“没事儿了?”夏明朗声音里压着笑。
陆臻特别不好意思地把脸擡起来,眼眶里还泛着一层鲜红的底色,抽了抽鼻子,点头
夏明朗只觉得太好玩了,怎麽会有这麽可爱的人,说哭就狂哭,哭完就没事了,哭成这样,连眼睛都没肿,真是奇才。陆臻看着夏明朗的嘴角一点点弯起来。夏明朗注意到他的视线终点,马上把自己的脸僵住,拍拍屁股严肃地走在前面:“嗯,没事儿就回去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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