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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北星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啓唇道:
“阁下有所不知。熳儿乃是当朝舜亲王遗子。舜王遇得此一劫,拼尽全力,才在灭门惨案中,将此幼子侥幸保出,由在下抚养。峰儿……是他自幼共同相处长大的好友,也是舜王麾下,郑柳将军的次子。能护得熳儿周全,是他生来的职责。”
舜亲王是谁?
我一边故作沉吟姿态,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大侠李一槿。后者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答:
“当朝圣上的手足。他一心卫国,却遭小人暗算,反倒落个灭门的罪名。”
简明扼要。
语气略有点急,听起来,他应当是为这亲王鸣不平的一派。弄不好,或许就是因此才得罪了朝廷。
不过,假如是为了这个理由,我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嗯,无论怎麽说,为了守住这蒙受不白之冤的忠臣的名誉,我挨上一刀也是值的。
“照这样说,舜王应当是个武将了?”
“是。”
“那米熳……怎麽感觉那麽文弱啊?”
大侠李一槿并不为这问题感到幼稚。他只是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而后解释道:
“因为这孩子并不是他唯一的孩子,只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他的兄长多已到了征战沙场的年纪,有的在灭门一案中殒命,有的下了沙场,没被敌人的长□□破喉咙,却成了朝廷使者的刀下鬼。米熳自幼体弱,本就是向着书生方向养育长大的娇儿,谁料一朝风云变幻,竟然将他推上风口浪尖。”
从大侠李一槿的口吻当中,不知为何,我似乎察觉出一丝不祥的气息。
他好像,对这个亲王的事儿格外上心。
而且,从他知道的情况中,他似乎对米熳的情况也格外清楚。
在我沉默的片刻中,綦北星轻轻起身,向我缓缓行了个礼,说是要去看看孩子们练功的情况,便离开了房间,空留满室花香,以及一个满腹心事、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我。
还好,还有大侠李一槿。
和自己是没必要拐弯抹角的。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你是不是就为了舜王这事儿,把朝廷得罪死了的?”
“你想多了——我是为他鸣不平没有错,可是,我一个孤零零的江湖客,单纯只是鸣不平,怎麽可能就被朝廷追杀?”
“你哪儿是普普通通的江湖客啊?拜托,你可是武林第一的高手哎,说话应该很有分量吧?”
大侠李一槿轻笑一声。
“我连个门客都没有,哪来的分量?你记住了,在这个世道,你是不是第一不重要。你有没有一帮子能顺着你,把黑说成白,又把白说成黑的忠实门客,这才最重要。说话的分量,是掌握在这些人手里的,而不是在我这个孤零零的家伙手里。”
不知道为什麽,有关于大侠李一槿身世的问题,因为他这句话而卡在了我的心中,久久无法说出口。
孤零零的人,大概总是不愿意将这些话说出口的吧。
但偏偏,大侠李一槿是个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型的人。
“不用担心我。”
他笑了,声音像被叹息吹乱的一阵烟。
“正好现在有时间,走,去窗边,我讲给你听。”
“为什麽要去窗边?”
我不明就里,但还是扶着床榻起身,将自己挪到窗边。在那里,米熳和郑云峰翘课去摘的海棠花正开得盛。一阵阵花香,海浪一般拍打着窗棂。
大侠李一槿的声音还是像一阵烟。他说:
“因为,我想让我的故事有花香。”
第28章·饿鬼
我叫李一槿,一个碰巧会点儿武功的孤魂野鬼。
我的爹娘双双死在我七岁那年,一场席卷了半个国家的饑荒当中。
那场饑荒杀了太多太多的人,满街都是饿得瘦骨嶙峋、腹部却诡异地隆起的饑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很平等地横尸街头,睁着一双双灰黄色的眼睛,嘴巴微张,里面布满沙土,不知道是自己吃进去的,还是风喂进去的。很快,又会被饿绿了眼睛的灾民抢走。
所以爹娘的死,对那个时候的我和我的妹妹,以及更多的人而言,并不是什麽很值得恐慌的大事。
——你放眼看看,死了那麽多人,为什麽不能是我的父母、以及我自己呢?
那个时候,能保证自己不被吃了,就已经很困难了。
我带着小我两岁的妹妹,继续奔波在漫无边际的逃荒生涯里。
睁眼,闭眼。
天亮,天黑。
灰黄色,灰黄色,还是灰黄色。
很快我就知道,其实哪里都一样,我甚至不知道我逃的道理是什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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