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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面前,这道亘古难题又出现了。
困顿古往今来多少仁人志士的电车难题来到我的面前,我像个莫名其妙被人拿枪逼到驾驶舱的乘客,本身就是赶鸭子上架,还得背个怎麽选都是错的锅。
造孽啊。
我试着看向綦北星,但他只将眼神错开,竟不敢同我对视。
这就是他们一直瞒着我的真相。这就是他们一直瞒着我的、整个天下的不幸。
“所以,你无名阁中那麽多孩子,难道都是为此?”
“不是!”
綦北星被这话激得浑身一抖。他终于将视线艰难地转回来,我看见他满眼都是矛盾与悲悯。
那双一向淡如水的眼眸,第一次盈满如此炙热的情感。
“那些孩子,除了熳儿和峰儿,其他都确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与此事没有半点儿关系。真的要下山,我会留下结界,竭力护他们周全。”
虽然綦北星这样子颇招人怜爱,但我现在顾不上那麽多。
我试着感知大侠李一槿对此的态度。
嗯,至少不像刚开始那麽气愤了。
孩子虽然易怒但好哄,也不失为一种优点。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这麽安慰自己。日子已经过成这个样子了,再不乐观点儿我真的会疯的。
“那麽白兄呢,你的受伤,可也是先前所说那般?”
“是的,无半句假话。至于我带上来的信,起初确只是机缘巧合。是由于我们先前便熟识,綦阁主才同意我给家中写信,于是留下了交流。”
“所以,是你主动把綦阁主拉下水的?”
“话也不能这麽说。是我将凡间的消息告诉了綦阁主,他才冒险下凡,赶在官府前几个时辰,险将熳儿和峰儿带回。至于之后的信,我也曾劝綦阁主专心修仙、不必过问凡间事,但他执意不肯。”
这倒不是綦北星的风格了。
两耳不闻窗外事,是我出租屋里那个咋咋呼呼的綦北星多年以来的惯性。被他人的状况扰乱了计划,对我认识的綦北星而言虽然也很常见,但并不是像他们现在所说的这样、甘愿为天下苍生,主动入世的情况。
“入世可不是修行之人的态度,綦阁主。”
“我知道。”
“你们修仙之人,不都讲究斩断同这凡间的缘吗?”
“我知道。”
“若是如此留恋这凡间,对你修仙,恐怕并不是什麽好事,或许还会有反作用吧?”
“我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还要执意救世人?你也知道,世人未必会记你的好,他们只会在以后、沖着你的泥像祈祷却没有凑效时,骂你千千万万句无用。”
“可是,要是没有这千千万万个带着最凡俗的愿望来拜我的人,我成了仙,又有什麽用?”
“綦阁主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无论这世界的权如何争斗,人是不会消失的。而当你成了仙,总会有人来拜你。不是这一群人,也会是下一群人。对你而言,有什麽区别?”
“成仙,难道不是本就为了世人?”
我觉得綦北星好像学得有点儿杂了,这特麽的不是儒家的论调吗。
他们修仙的,不应该把老庄思想奉为圭臬吗!
庄子费了多大劲整回来的个人主义,你愣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当然,没有说这个观念不对的意思。
就像我现在深呼吸几次,想试着给綦北星这逻辑找出个反驳的理由,但每次都是话溜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没办法,任何理由,在世人面前,都显得单薄。
他不说什麽,只是就这样望着我,带着满眼的坚定和单纯。
挺傻的。
就像我那个认识了许多年的綦北星一样。
明明做的一切都弊大于利,明明对他自己而言并不是最有利的选择,明明这一切到头来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一团乱麻,却始终坚持要这麽做。
綦北星活得太单纯,除了梦想和一腔热血,他的生活,似乎就没有别的支柱了。
我有时怕他。怕他的明媚,好像更怕他的信念太单一,一旦折断,就是不可挽回的悲剧。
我不愿意用我们共同的梦想来pua我的室友,但,面对这个刚相识没多久的、已经修成半个神仙的綦北星,我还想尽我所有的力,让他看清眼前的一切。
“也许他们不会记得你的好;也许他们只会觉得在这场政变当中,你也是兇手;也许失败了,他们不会想到一切的因果,却会反过头来骂你没有出力、骂你太弱,那你呢,你真的心甘情愿?”
“我情愿。”
那麽斩钉截铁。
我在綦北星炽热的目光中移开视线,望向一旁的周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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