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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是懒的,手脚却麻利。话音刚落,我已经浸入一段全新的记忆里,速度之快,不像是电脑读卡,反倒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猛地按进水里,还没来得及被呛到,先吞了一大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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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李一槿,一个生活处境很複杂的卧底。
关于我的成分,前面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就不再多提。我会挑些重要的放在这段话的开头和结尾,以避免你的忘却。
首先,是我们的现在。
我的任务并不重。或者说,一直到近几天,都接近于没有任务。是个好时机,你要在接下来的三天之内,做完这些事:
将上海的地图熟记于心,将我接下来告诉你的人名与本人相对应,然后交给綦北星一把枪,现在在我床下,交给他之后嘱咐他一定要藏在最隐蔽但最唾手可得的地方,听懂了吗?
重複一遍。
好。
其次,是我们的过去。
我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我长在从这里出去一两百米远的教堂里,神父人很好,但我没有选上唱诗班成员,我也没有成为任何神职人员,所以我出来讨生活了,找到的第一份工作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份工作就是卖报——去年在照相馆打过几天零工,这个你知道就行,不重要。
接下来的是重点,好好记一下。有时间节点,需要记住,关键时刻能救命。
我的工作始于离开教堂前的两个月。1928年10月。人员密集的场合比较适合浑水摸鱼,谁跟谁说了什麽、做了什麽,十分隐蔽。前两个月我做的就是帮助联络的工作,偶尔会藏藏文件。
两个月之后我开始正式加入相关工作。一直持续到1937年12月,上海沦陷后一个月。
我被另一边盯上了,但还好,是作为可用之才的盯上了,而不是被发现了。
然后我层层叠叠的卧底生活就开始了。具体细节、时间锚点,我等下详细给你整理一份。你需要注意的是,我们到现在还称得上是一步閑棋,目前综合两边来看,我执行过最大的任务,也就是今天所做的,借着人脉关系,去试探綦北星的底。
记住了?
没记住也不要紧,等下连着整套锚点一起整理给你,这是个纲要。
最后,是我们的未来。
我不期望你能做出多大成就——就是我自己也做不出多大成就。你只管完成你穿越过来这份任务,其他的我会嘱咐你,好吧,能茍住就行,我不强求什麽。
因为眼下的一切是我经历过的,所以我认为我们顺利完成任务的概率还算比较大。总而言之,我相信我们会有光明的未来。
Any que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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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惊,以为英语老师穿过来了。
吓我一跳,幸亏没说any volunteer,要不真吓出我童年阴影来了。
“没问题,不过……”
“不过什麽?”
“你对我哪来这麽大信心?”
“我认真考虑过,你不知道,你比这个时代里的许多人强得多。也就是我已经入了龙潭虎穴了,不然,凭你的才学,也许还能起到更大的作用——这个时代需要人才,你就是。”
“真的假的,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而已。你们这个时代,不是也有很多学生吗?”
“很大一部分不具备前瞻性和政治信念。你不一样,你的观念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其实,知道我们所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那个未来,会有许许多多个像你一样的年轻人、甚至达到了让你们看不到其中珍贵的程度,我们就已经很兴奋、很激动了。”
我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我这辈子没怎麽被人夸过。像这样的肯定,更是从未有过。
从小到大我听到的话其实千篇一律。普通啦,中庸啦,总之是智商平平、身体平平,上着普普通通的学,打着普普通通的工,为普普通通的事儿烦恼,期待着普普通通的未来。活到二十六岁,总觉得自己就是普普通通的命运,不值得任何人期待,也不值得任何人兴奋。
我总觉得自己是地上的一粒尘埃,海边的一粒沙子。和千千万万个同样普通的人混在一起,谁也认不出彼此。
但,百年前的前辈们不这麽觉得。
他们说,我们是参天的树,初生的日。
——是希望。
我的泪忽然忍不住掉下来。
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
*
我约不出綦北星,这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和这件事相比,连不能实时交流都轻松了许多。
——也不能怪我,主要是初见面后我们离开得太仓促了,别说留下联系方式了,连多顺一根小黄鱼我都没能实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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