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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今年才确认,因为我以前很胆小,我不敢承认她是艾滋病,我一直欺骗自己,直到我翻到病案本。”

“你翻她病案本干什麽!”老爸这时候突然暴怒了起来。

声音不自觉有些大,在医院的长廊上回响。

时肆冷漠地笑了一声。

“老爸,时任珂,也许我是第一次这麽叫你。”时肆出言不逊,丝毫不畏惧,他唯一畏惧的是妈妈看他的眼神。

妈妈眼里总是含着温情,让他觉得自己的屋子有人气,很温暖,总是有一种我们家很温馨的错觉。

老爸的却总是在走神,总是,数次,他很少看时肆一眼,说话的时候,几乎从来不看时肆。

他话里的关心不假,可他从来都是冷冰冰的,眼睛里也是冷冰冰的,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像被放在雪山上冻着,连火都点不起来。

“时任珂,”时肆直视着他爸的眼睛,对方毫无表情,他自己的眼睫倒是下意识颤了颤,这是本能的,对他爸的畏惧,他却没将目光收回,定定地看着对方,说,“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你到底是恨我还是爱我。”

老爸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说:“你什麽都知道,为什麽要在这个时候说?为什麽偏偏要在你妈临终之前告诉我!是觉得我还不够生气吗!”

他站了起来,声音很大,好像要告诉医院的所有人,他们父子俩闹了不愉快。

这不是时肆第一次和老爸吵架。

老妈不在家的时候,老爸经常会和时肆吵起来。

但是时肆以往总把吵架声当作家庭的和气来安慰自己,没有吵架声怎麽会有人气呢。

再到后来,他发现一个温馨的家庭,是不需要吵架声来增加人气的,只需要一锅火锅,几个小朋友,几位围在一起谈天说地嗑瓜子的大人。

这些,全都是时肆没有的。

他只能在生活里自娱自乐,在残破的碎片中捡起好看的那一块,抱到怀中。

可惜碎片终究是锋利的,抱到怀中终究会将人刺伤。

时肆睁开眼,发现老爸正在盯着自己看。

他便也笑了声,说:“可是爸爸,我没有家了。”

“我也没有!老子……我从出生起就没有那玩意!”老爸在说出髒话的临门一脚又拐了个弯,他也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周围的人都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面,不会肖想这边发生了什麽。

在急诊室前出现吵闹声是很正常的,但除非医闹,否则很少有人会来管他们。

“爸爸,你有我啊,我们不是家人吗?”时肆泪眼朦胧,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他什麽都看不清,脑子也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只能凭着意识说出这些混乱的话。

他没有家了,但是他还有家人。

有家人的地方,算是家吗?

老爸没有给出答複。

“我们不是家人吗?”他自言自语地小声呢喃,坐回了椅子上。

两人都需要冷静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僵持着谁也没让谁,时间点点滴滴过去,但画面却一直定格着。

时肆早就把手机关机,他知道贺松余一定会着急,可是他不敢接贺松余的电话。

他突然又不敢继续眷恋下去了。

他对老爸的感情很複杂,爱也是恨也是,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阶段。

妈妈想让他把老爸带走,带出那个肮髒的地方。

可是老爸不想走。

其实时肆也知道一些原因,那个地方尽管有许多不美好,但它们承载着一切,一切老爸和老妈的童年回忆。

他们早就对那样的生活滚瓜烂熟,他们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就像是清朝老人来到现代一样,会变得手无足措。

急诊室的门开了。

开门声叨扰了这片宁静,时肆知道,这是见妈妈的最后一面了。

可以开录音吗,录妈妈最后的声音。

可是他不能开机手机。

时肆起身,得到医生许可后,进了急诊室。

“……妈妈。”时肆已经很久没有叠着这两个字喊老妈了。

老妈看见来人,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但是她全身上下都动不了,她多想抱抱自己的儿子,多想再听他说一句想你了,再说一句我爱你。

“阿肆……”老妈无力地喊了声,声音不大,语速和平时没什麽两样,就是增添了许多疲惫。

时肆知道妈妈的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便将手放在妈妈唯一能感知外界的地方。

他将手,轻轻,轻轻地抚上了妈妈的脸。

“妈妈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很爱爸爸妈妈,一直希望我们不要再待在这些地方。”老妈尽力笑了笑,眼泪夺眶而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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