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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沉默。
母亲眼眶突然红了,偏过头擡手压了压眼角。
父亲垂下头点烟,颓然地吸了口。
隔着迷蒙烟雾,毕山青模模糊糊看见父亲的手在颤抖。
“……爸,妈,从小你们就忙,没有那麽多的时间来陪我。所以,很多你们跟我承诺好的事,答应我的事,到头来都不作数。”
“我们,这……”父亲下意识想反驳,但年年岁岁积累下的愧疚哽住了喉头。
“我没有怪你们,我也理解。”毕山青说着,回想起过往的心情,有点苦涩地笑了下。
“可是因为这些,因为愿望次次落空,我开始慢慢不抱有期待了,我开始不期盼我的心愿能得到回应。
所以,爸,妈,你们发现没有,我长大以后,几乎不再说我想要什麽了。
在你们说,小地方学理赋不了高分,劝我选文的时候,我答应了,但没说理重班里有我熟悉且喜欢的氛围;
在你们说,希望我留在浙江,别去北上广那麽远的地方的时候,我答应了,却没说我想看看这个世界不同的样子;
在你们说,早点毕业考公,回来安安稳稳工作的时候,我答应了,可是也没说我喜欢我的专业,我想继续读。
你们一直以为是我思考成熟了,但其实,我只是……懒得争取。因为我知道,我的愿望总是会落空的……”
长长一段话,毕山青讲得平静流利,没有怒气,也不带哭腔。
这算不上迟来多年的质问。
但毕山青知道,这些话被埋藏了太久,随便扯出点头,就能扎得人心里血肉模糊。他明白这些话的分量,明白用长年的愧疚挟制亲人是多麽残忍的事。
可他真的没办法了。
除了说出口,他不知道还能怎样将沉疴治愈。
“爸,妈,当年我同意选文,你们一直以为是自己劝成了,但其实,是何燃也打算去文重班,所以我去得心甘情愿。
很幼稚对吧?但我没后悔。
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没什麽能强求的了,也以为你们给的承诺再也不会兑现了。
可是爸妈,这次,你们能不能回应一下我的期待?我没什麽想要的,只是想要你们那句,#039对你的恋爱没什麽要求#039,能够真的……实现一次。
我只是……想要何燃。”
空气凝滞了很久很久。
父亲突然吸了口烟,猛地咳嗽起来,咳得眼角泛起泪光。
母亲轻叹口气,拍拍父亲的背,起身走向厨房打开了冰箱。
“……昨天刚包的馄饨,自己拿回去煮煮。”
母亲边说边将蒙着保鲜膜的盒子递给毕山青,声音还带了些哑。
毕山青愣了下,突然酸了鼻头:
“谢谢妈……”
毕山青接过保鲜盒,顺势搭住母亲的手。
被母亲轻轻拍了手背。
家里还是没人说话,但毕山青知道,自己是该走了。
听完简短的複述,何燃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拥住毕山青:
“抱歉。”
为一份迟来的情感,为追不回的年岁变迁,为错失的数个孤独夜晚。
毕山青突然笑了:“你道什麽歉,我跟家里闹僵又不是你的错,”说着,伸手呼噜了下爱人埋在自己颈窝的脑袋,“而且,看爸妈今天的态度,应该还是有些希望的……好歹也是TA们养了27年的儿子。”
何燃没接话,只是收紧了怀抱。
“其实,高中的时候还有好多事儿没跟你聊过呢。想不想听听?”
或许是希望怀里的人不再为自己伤心,毕山青主动提起那段略有些羞涩的曾经。
何燃显然有了兴趣。
毕山青讲起第一次在宿舍楼道的相遇,讲三年里无数次接受的暖意,讲自己是何时醒悟的心动,又是怎样在上海游玩时恍惚着想告白,却猛然清醒。
跟随毕山青的叙述,何燃一点点拾起记忆,沉默着回想。
“所以,当时在酒吧你喊我,其实是想告白来着?”何燃问。
毕山青没说话,只是歪头笑了下,算是默认。
“那年在高铁站送你的时候,我其实想说些什麽的,但到头来还是没敢。”毕山青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概是在为当年的自己惋惜。
在毕山青想象中,他一向觉得应该有什麽标志着高中的结束。潜意识里,他将这件事定为向何燃袒露心意,可是又一直没有勇气与决心说出口。
所以直到重逢前,他都觉得高中毕业后的这段生活,只是那个夏日盛大燃烧过后的空寂,而不是另一阶段的丰富人生。
仿佛一直浑浑噩噩的,在模糊地等待着某个新的事件发生。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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