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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给他开了止痛的药,一点用处都没有。
一开始,他独自忍受着每月一次的发作,之后频率渐渐升高,半月一次、七天一次,现在是三天一次。
因为痛,他总是睡不好,神经也无比脆弱,一点小事便能使他大发雷霆。
但他仍在忍耐。
每次发作过后,他都有两三天吃不进东西。但他不想显得太难看,让席言回来后看见自己一脸病容,所以每次都会强迫自己吃下许多东西。
直到作呕反胃,肚子里再也塞不进一点,他才木然的放下筷子。
对于国事,他更上了十二分的心。
哪处有了天灾,他立马便责令官员处理。若有人贪赃枉法,他也绝不留情。
所以就算赵青玉手段酷烈,引得不少百姓侧目,但都只是私下谈论,暂时还没有大逆不道之心。
不知过了多久,赵青玉才终于缓过神来。他浑身汗津津的,衣服早已被浸湿,嘴唇也咬出了血迹。
他坐了起来,缓了一会儿神,拿起桌上的折子继续看了下去。
似乎连老天都不满意他坐上这个位子,自从他登基以来,递上来的折子不是北方战事便是南方水灾,几乎没有一天太平过。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场景,其实赵青玉并不如何在意。
他天生无柔肠、无同理心,更无为谁尽责的心思。
他只是觉得,席言也是这万万人中的一个,他为守一人而守着这万万人。
症状去而複返,他痛得滚落在地,桌上的奏折扔得遍地都是。
“席言,席言……”
他喊着席言的名字,额头撞击着坚硬的地面,手中握着成婚那日,两人互相交换过的玉佩,渐渐从这痛里感受出一丝甜。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停歇。
坐起身时,赵青玉瞳孔一缩。
他身旁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眼睛圆睁,满目惊恐,脖颈间有一个深深的伤口,肌肉失了一块。是被人生生撕咬下来的,血流了遍地。
是他做的,赵青玉意识到,自己在痛得失去意识的时候,下意识这麽做了。
他抹了抹唇角,湿润润的,是血。
太狼狈了——江映雪命人处理现场的时候,看着披头散发、眼皮发红的赵青玉如此想到。
他果然是不如他哥哥,赵青言就算在最后的那段时间,依旧笑着强忍痛楚。
如果不是注意到他偶尔轻微颤抖的手臂,没人能想到他究竟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习惯了这种痛,赵青言就连用刀割开手臂放血的时候,表情依旧平静坦然的可怕。
“陛下,你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了。”江映雪看着越发沉默的赵青玉说道。
“我还能撑住,但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赵青玉说道:“但至少我要撑到席言回来。”
“那群庸医,这麽久了,什麽毛病都看不出来。”
“也许是我的命吧。”他勾了勾唇角,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了,只好顺势放下,“让他们去想办法,不管是什麽药,哪怕是饮鸩止渴。”
他看向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地面,已经什麽痕迹都看不出来,但他总觉得,那温热的感觉还留在唇边。
他手指拂过唇角,表情有一瞬空白。
江映雪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
他比许多人都更淡漠,很少将事物看在眼里过。但此刻他竟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些可怜。
诚然,他已经是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但同时也是最可悲、最可哀的男人。
他已经习惯了自欺欺人,这是他生的本能赋予他的能力,如果连这点东西都没了,那支撑着这具空蕩躯壳的最后一口气也将散尽。
他真正活过的那几年,一直活在别人的设计之中。
江映雪也是其中一个。
别人都说他德不配位,却没人问过他是否真的需要这些东西。
更可怕的是,没人对他感到过歉意。
他出了殿门,将赵青玉已经批阅过的折子重新看过一遍,才挥手让人把这些东西带下去。
皇宫深处有一处宫殿,院墙并不高大,大半建筑隐藏在树荫之下。
自从先帝死后,这里再无人来。
地面已经堆了一层薄薄的灰,一切都保持着赵青言死去时的模样。
此时正值夏季,夜里下了很大一场雨,雷声阵阵,窗外闪电明了半夜。
树枝剧烈摇晃着,如同疯狂舞动的鬼魅,就连窗棂都被风吹得擦擦作响。
不管是地上的蚂蚁还是枝头的鸟,除了宫里守夜的人,所有生灵都藏在自己的小窝里。
于是雷电劈碎宫殿一角的事情,被发现已经是第二天。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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