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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思源还是定定看着人,看了许久,才回过神。

他脑子里回味着刚才张云岫对他说过的话,噗嗤就是一笑。

“只是不想学而已。”

张云岫听了这话并没多大意外,三四年前的他也是抱着这种想法怏怏度日,但时过境迁,很多东西的更叠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也对未来多了很多顾忌。

张云岫拉巴着的腿轻轻一晃一晃,丢给了对面一个与刚才对话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想考大学吗?”

黄思源沉默了一会。

“都已经知道是没结果的事,何必去想。”

“你都不入围,怎麽可能知道结果。”

“噗,我连资格都没有的人,谈何入围。”

黄思源的声音越来越轻,嘲弄的意味也越来越强,不知道是在对着他乱七八糟的人生,还是对着张云岫的劝说。

“你既然可以坐在这里,为什麽不去试想未来呢。”

“未来?”黄思源嘴角的笑意扩大,“我有什麽未来,早就废在摇篮里了。”

无非就是被围堵,然后自愈,在然后继续这个过程。

“……”

张云岫看得清楚,对方是厌倦这种生活的,却也无力改变。

身为局外人,张云岫不会去问“你为什麽不报警”或者“你为什麽不反击”这种傻狗问题,他能做的,只有看着身边那张桌子上杂七杂八的试卷习题集越积越多,最终被挪到班级无人的角落里自生自灭,却也无可奈何。

他一直这样看着。

看一颗似乎是灿若星辰的明珠的蒙尘与陨落。

学校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像围城,身在其中便是想要出去,追求所谓梦想与自由;进前出后,却又会在某个年月的某天里去遥远地向往追念。

学校是他们在踏入社会之前最后的庇护所。

离开这片土地,他们应有尽有。

却也一无所有。

可惜时光太短,人生太长,当一瞬恍惚,怅然回首,那流年却早已逝去,不可再来。

斜阳晃晃地照着,屋里因此变得温暖,氛围却分外冷清。

黄思源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张云岫原以为这个话题就会被轻巧揭过,但对方再一开口,却是就着刚才未尽的话。

“……很多年前,其实我也想过……那些个没用的……未来。

以后干什麽好呢,”黄思源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看见一个职业就想干一行。”

“但后来也发现了,操之过急的结果往往并不圆满,想法太多反而就成了死胡同。”

“但……”

天赋

他停顿片刻。

“当务之急,先离开这儿,离开这个城市,再说。”

“有的时候觉得那些个厨子就不错……”

“……所以说后来,远走他乡也可以是个选择吧……”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张云岫安静当一个沉默的听衆,听“讲演者”似敞开心扉的畅想,觉得自己心中像是两股力量相互搏击似的,纠缠在一起,把原本想对黄思源说的话变成了毫无凭据的横沖直撞,最终成了无奈,也成了悲哀。

他遥遥看着远方山川那条起伏着的平缓的线条,终于明白自己先前不清明的那句话是哪一句。

“黄思源。”

他叫了他的名字。

对面似变成了恍惚的絮絮叨叨瞬间停滞。

“你根本走不了那些个你说的破路。”

张云岫感觉自己挺没礼貌的,也挺无情,人家正说的好好的,妄想妄想懂不懂,打破它干嘛。

“你知道吗,人只有走了自己该走的路,才有机会走想走的路。”

“没什麽东西是无偿的,梦想的实现也一样。”

……

黄思源开始写作业了。

两个脑袋攒在一盏灯下,还挺挨挨挤挤。

张云岫后来只记得那天他和黄思源一直聊到最后,连晚饭都没吃,那人不知想清楚了什麽玩意儿,居然真的开始较上劲了。

好事儿啊。

只是……

“……法向量,你不会算?”

“……”

“这个,拿一个假设的进去代换,代换……”

“……”

“我……”

可惜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本来是两个人两份作业的奋斗史,成了两个人一份作业的奋斗。

张云岫内心有些绝望,这家伙真一点儿都没听啊。

“来来来……”张云岫小心翼翼捏起黄思源胳膊底下压着的数学作业,一点一点往外抽,顺手拿了政治来,“别写了,换这个看看。”

黄思源这个学期落的课不是一点两点,那是一月俩月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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