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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与老丞相初次见面时用的东西。”刘瑞瞧着花纹眼熟的靠枕,眼里尽是怀念之色:“孝文太后让我拜您为师的那日历历在目。”
“当初的陛下还是七八岁的小皇子。”申屠嘉被刘瑞挑起怀旧之情,语气里也少了几分见面时的疏离,逐渐变得亲近起来:“如今却已执掌江山,想着如何不负天下。”
“老师真是高估我了。”别看刘瑞做啥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可实际上,他也会各式各样的焦虑压得喘不过气。
土着皇帝要担心自己做的不如已故的祖先,而刘瑞除了文景二帝和汉高祖这个举世无双的例子摆在眼前,还有一个原历史上雄主让他感到压力十足。
“我若能有文帝的八分,高祖的十分就谢天谢地了。”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刘瑞才敢半真半假道:“我还年轻却坐上一个承担天命的位子。”
“天命……”申屠嘉的视线从刘瑞的脸上挪开,突然笑道:“臣给陛下第一次授课时也提到一位天命之子。”
“只可惜这天命之子的王朝二世而亡。”
申屠嘉的视线慢慢回到刘瑞脸上,瞧着这位文帝选中,景帝培养的新君缓缓说道:“他在位时都无法阻止接二连三刺杀,所以这天命又有什麽用呢?”
“若有天命,便无灭夏伐纣之举。”
“若有天命……从东周熬到战国末年的六国也不至于为秦所灭,甚至还让走卒贩夫砍了脑袋。“申屠嘉又咳嗽几声,擡起他那苍老的右手用力一握,似乎变回几十年前的英勇模样:“臣这粗手斩过太多人的头颅,里头有官吏,有贵族。并且他们死前都喊’天命亡我’,但臣这个屠夫却未感到天命在臣身上。”
“那些个腐儒成天嚷嚷着周礼天命,尊卑秩序。可是搁在臣这样不信天命的粗人眼里,那都只是愚民愚己的把戏,并不值得陛下费心。”临死之际的申屠嘉也没了顾虑,说的尽是大逆不道的话:“高祖是能看透天命的人,知道帝王生于民心而非産于天命。”
“所谓的‘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不过是借天命掩盖后面的事实,防止有人效仿他们。”申屠嘉的声音骤然变得严肃起来,甚至带了丝语重心长的意味:“如若陛下以天命之子自居,如二世般仗并不存在的天命胡作非为,那便会有高祖般的人物顺应民义,揭竿而起。”
“敢问陛下,以天命抗民义,可能守乎!”
“不可。”刘瑞几乎条件反射道:“以天意抗民义,实属可笑。”
“所以陛下顺天应人,何须菲薄。”申屠嘉颤巍巍地朝刘瑞伸出手,回光返照道:“畏畏缩缩的可不是那个问臣是否见过始皇的胆大皇子。”
“您乃大丈夫当如是也的高祖之后。”
“莫要做出软弱的模样。”
第251章
刘瑞被申屠嘉眼里的信任给震住了。
他的耳边时常萦绕着赞美之余,但是考虑到人在高出,所见之人尽是“好人”,所闻之语尽是“好语”,所以对好人好话报以质疑也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听到临终前的故安侯毫不怀疑自己将会有所成就,将会成为文景之后又一明君,刘瑞除了感到震惊,便是庆幸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
只是在与刘瑞说了好一会儿后,申屠嘉被吊起来的精神已大为不济,甚至已经没法擡起一根手指。
“世子何在?”精气神消散之际,申屠嘉让偏屋的子嗣凑到榻前。
因为他的嫡长子已逝,所以跪在最前面的是嫡长孙申屠去病。
一些碍于刘瑞存在的小辈踟蹰着不敢上前,于是刘瑞十分贴心道:“朕去外面走走,让你们祖孙聊些私话。”
榻上的申屠嘉十分虚弱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为君者避臣下之死,还请陛下暂退一二,也算是给老臣留个最后的体面。”
刘瑞起身点了点头,就在院里看着天际慢慢撕开光亮的一线,然后将不匀的薄云染成一种红紫相间的颜色。
“陛下,平旦霜重,您还是进屋歇歇吧!”李三穿着不薄的衣服也能感到丝丝寒意,所以上前轻声劝道:“您就算担心里头也要顾及自己啊!”
“朕知道了。”刘瑞记得现代人的爱好之一就是去海边山上看日出。作为一个不太浪漫的人,他对这种需要早起的活动毫无兴趣,也曾好奇为何有人爱看这种自然景观。
但是在这一刻,他竟觉得看看日出也不错。
不过当主屋的哭声传出来后,他又觉得日出也没什麽好看的,甚至显得十分讨厌。
“陛下?”李三瞧着转身的刘瑞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君臣有别,于理不合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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