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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咬下唇，拼死不肯挪开身子一下。

“你们姑侄俩倒是情深，程秀儿，你这人可真是够恶心的。”

程青踹得累了，收回脚，捂着肚皮上的痛处，略略喘息，“你不是也不把这孩子当人吗？你不是也总打他吗？怎麽了，这个时候你又装好人了！”

“秀儿！”

寻过来的周燕如声嘶力竭地喊着。

程米皱起眉，回首看见她奔来的身影，立即对“程秀儿”威胁又警告，说：“赶紧把娘下葬了！再敢搞别的事情，就不只是打你这麽简单了。”

临走了，他还不忘再踹上一脚，嘲讽道：“你不过是我娘捡回来的东西，还真把自己当程家人了，有我在，你想都别想！”

这时喊叫声愈发近了，程青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迅速转身，遁入旁边的树林中。

谢梓清如释重负，完成责任般，沖着身下的程米释然一笑，“小米，姑姑是不是很厉害？”

程米双眸惊惧，愣愣对上她的视线，凝视她那双不论在什麽时候都无比粲亮的眸子，双唇翕动，声线哽咽，“姑……姑……”

眼眶中忽而滚出几颗泪珠，豆子一般，颗颗分明。

“姑姑……姑姑……”

他越哭越厉害，声音断断续续，谢梓清眼光触及到他眼角泪水，一剎慌了手脚，跟那天听到谢溪悠无助悲切的哭声一样，可又好像不太一样。

低低的哭啼一下下牵动谢梓清胸膛里的东西，好似有根细线在慢慢拉扯，勾连出血又衔带碎肉。

“别哭啊。”谢梓清艰难撑起身，不顾髒污，坐在地上，把他捞起来拥入怀中，“我不会安慰人，尤其男的，要不、要不我给你……”他想不出来，脑子一抽，“我给你唱首歌吧！”

程米哭声稍顿，谢梓清见此招有效，清清嗓子，立刻就来了句，“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诶～”

吟唱的调子也跟他这词句一样，有十八个弯，每一声都歪歪扭扭，全然不成调子。

恰巧周燕如跑到两人跟前，正正好听见这一声唱，趔趄了下，诧愣着，忍不住捂唇洩出声笑。

谢梓清听到这一声，立刻停下吟唱，转眼看去，撞上周燕如眼中遮不住的笑，不由局促尬笑两声。

这时怀里也传来一声轻笑，窸窣动了动，抓住谢梓清藕荷色的前襟。

谢梓清顺势垂下脑袋，对上双湿漉漉的眸子，颤悠悠的，被泪水洗得发亮，清清楚楚映出谢梓清的脸以及颊边的红晕。

触及他脸上被压出的红痕，谢梓清忍俊不禁，唇角勾动，跟着笑了起来。

周燕如也不再压制，放下遮嘴的手，开怀大笑。

程米凝望谢梓清弯如月牙的双眸，似受到感染，忍不住提起嘴角。

天清气朗，山路吹来凉风，风中夹带清脆的笑声，三人纷纷笑得不可开支，仿佛世间再无阴霾能够遮盖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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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唱得不好听？”

谢梓清背着程米，慢慢往回走，偏头问他时，笑意未散。

程米手臂收拢，侧头轻蹭了蹭她的侧颈，却是没有说话。

周燕如插言道：“小米，不要不好意思说，你姑姑唱得不好听，你就直说嘛！”

“娘……”谢梓清嗔怒，尾音隐隐不满。

“好好好，我不说了。”

他不禁开始回想刚才唱歌时候的调子，好像确实跑调了……

这时颈边突然呼来热丝丝的气息，低低的话音同时入耳，瓮声说：“我……喜欢。”

因为这突然被程青给拦了，再加上谢梓清又担心程米的身体，就先放弃了上衙门的念头。

到村里大夫那里给看了看，开了帖治跌打损伤的药膏。

回到家里，谢梓清先给程米抹药。

他自己肩膀上其实也疼得厉害，程青踹得那一下，力道使得狠辣，肩胛那块火辣辣的，烈火灼烧般。

不过谢梓清自己涂不到那处，只好请周燕如来帮自己上药。

期间提到程米怎麽会跑出来的事，周燕如就说起刘大娘来找自己，猜测可能就是那时候他跑出去的。

谢梓清点点头，其实他倒没想一直瞒着程米，只是怕他一下子知道奶奶的死讯会难以接受，想着以后循序渐进地委婉告诉他。

可惜现在想瞒都瞒不住了，程青是个混不吝的，当着孩子的面，直接把“下葬”二字不管不顾地说出来。

以程米的聪明劲，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大概已经猜到江月蛾出了什麽事。

而且……

脑子里响起那时程青恶狠狠的话，说她根本不是程家的女儿，而是江月蛾捡来的，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