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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旁观着一双成对的竹椅轿子彙合,两个昏昏欲睡的小孩子靠在一起,中间隔了两道竹椅的把手。

“卿道长。”尚铭轻声喊道。

卿良的手依旧搭在尚铭肩上:“莫急。”

尚铭便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很着急,但他得相信仙师。

竹椅轿子的目标是无恙河。

没有月光照拂,河水幽深晦暗,如粘稠泥浆,能吞噬一切生灵。

拄着怪异木杖的老人站在河边,随着竹椅轿子的靠近,老人拄杖迎接,木杖每一次点地,悬挂在杖上的两串铃铛“叮当——叮当——”轻响。

卿良捂住尚铭的耳朵,对上尚铭仰视的疑惑目光:“别听。”

铃音里潜藏着迷惑人气的魔修气息。不够高深,却足够干扰镇上居民的思维。

镇里的稚子已然入眠,即使惊醒也被铃铛声催眠入睡,而成年人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在无恙河边,把童男童女摆上供桌,妆点上蔬果贡品,两根红烛前,香烟弥漫。

“皇皇上天——”

那魔修老道用干枯沙哑的嗓子,吟唱出诡异的调子。手中的木杖旋过一圈,铃铛声响混乱无序。

夜风仿佛受到召唤,比刚才起劲许多,树叶飒飒声响,平静无波的河水中央泛起涟漪,一圈比一圈扩开。

就像是真的有神灵要破开水面一般,围聚在河边的人跪倒一片,匍匐在地,恭敬迎接所谓的河神大人。

那魔修老道又念:“皇皇上天,照我下土。”

远方的尚铭不自觉揪紧卿良的衣袖,他耳不能闻,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供桌上的朋友。

“降天甘雨,聚我长河。”

河水起伏不定,流淌中洲的温和流水,隐约显露兇相。

“无恙有灵,赠我庶物。

今归无恙,共我长生。”

供桌上的尚情勉强掀开眼皮,面对一群人的跪拜,一点点去认来人是谁。

看完了眼前的人,他又挣扎着往更远的地方看去,可迷药让他昏昏沉沉,他实在看不清太多。

他只能听到,在老道打扮的算命先生念完后,跪倒在地的居民用整齐到诡异的嗓音重複:

“皇皇上天,照我下土。

降天甘雨,聚我长河。

无恙有灵,赠我庶物。

今归无恙,共我长生。”

一遍複一遍,祝词仿佛重叠在一起,尚情更加目眩魂摇。

五感逐渐沉沦,蓦地,狂风大作。

风卷起水帘,往供桌扑去。

老道大喊:“河神大人显灵!”

跪着的人们念念有词:

“请河神大人保佑我一家平安!”

“请河神大人保佑我今年无病无灾!”

“请河神大人保佑我儿子能顺利娶妻!”

“请河神大人保佑……”

平安、健康,乃至娶妻、生子。

尚情如隔水闻声,忽远忽近,模糊至极,好不容易听清一二,只觉一句比一句荒谬。

吞噬活人的“河神”怎麽会是保佑世人的神明?祈求生子更是什麽见鬼的笑话,生来继续供给河神吗?

他隐约感觉背后一阵冰凉,是水帘即将吞没他。

他半睁半闭的眼没有生机,心底默默念了句“仙师”,又想“不对,是卿道长”,可无论求救,或是绝望,都无法喊出声来。

卿道长会来吗?

周围满是纷繁嘈杂的声响,尚情手脚绵软,连堵住耳朵都做不到。

他念了好多遍卿道长,告诉自己卿道长一定会来的。

冰冷的气息愈发近了。

尚情开始着急:

他一定在来的路上。

他一定是被什麽事绊住了。

可……

是比救人更重要的事吗?

他之后还会来吗?

他会来救人吗?

他还来救我吗?

……

尚情听着自己陌生的呼吸,天地愈发不清明。

他又默默喊了几声卿道长。

……我真蠢啊,为什麽要去救别人。

沉冷的窒息就在头顶,他如是想道,选择彻底败给迷药。

可那股窒息始终没淹没他的口鼻。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了惊叫,刺耳得竟让他有了片刻挣脱药性的能力。

他用上所有力气擡头望去,自此以后,一生难忘。

皦玉色的仙人浮空而立,忽然静止的水帘与他隔着一尺的距离。

在天地寂静中,仙人伸手触摸水帘,水珠凝在指尖,滚落而下,在尚情的鼻尖溅开一小团水花。

像是一个开始,水帘随着溅起的水花四散开来,滚落的水珠如雨水般倾盆而下。

大雨之上,迎风的仙人垂眼看着一切:“我来晚了。”

兜头浇了不少冷水,尚情彻底从迷药里醒来,他从供桌上跳下来,把同样迷迷瞪瞪醒转的童女抱下,仰着头沖天上喊:“您来了!谢谢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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