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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小年轻们隔三差五便手里举着鲜花大肆庆祝那些西洋节日,而玉姨这个老年人却执着于纪念那些逝去之人的离世之日,似乎阴阳早已不能成为阻隔。

蒋含忌日到来的那日天色晦暗,薄雨疏疏,蒋小帽用过早餐之后便换上玉姨昨晚提前备好的一身黑色衣衫。

守候在门廊许久的周叔见二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利落地递给玉姨一把素雅古朴的油纸伞,玉姨沖着周叔身子的方向微点一下头,低眉垂眼地伸手接过伞,口里轻飘飘地讲了句谢谢。

周叔回身关上车门,驱车驶往位于陆城城郊的青郡岭墓园,蒋小帽左手托着下巴,凝神看寂寂游丝轻柔地打在车窗,仿若懵懂年幼时候,母亲俯身在耳畔柔声细语。

蒋含去世的这十年间,蒋小帽最为怀念的就是被母亲拥在怀中时肌肤隔着薄薄一层衣料的温暖触感,母亲用瘦削臂膀圈画出的那方小小领地,盛大得仿佛能承载世间一切委屈。

蒋含泥土般朴实无华的灰白色墓碑上染了薄薄一层细雨,蒋小帽似个撒娇的孩子一般双手环抱着湿漉漉的石块,试图重温母亲的怀抱,可那块冰冷厚重的石板,除了一点点拖垮蒋小帽的体温之外并未做出任何温情的回应。

周叔摘下白手套,对折放入口袋,俯下身子一颗颗拔去蒋含墓碑四周疯涨的杂草,蒋小帽迷蒙之中仿佛闻到了植物根茎在雨水中散发出的清新味道。

玉姨略微吃力地弓着腰将提前準备好的食物一一摆放在蒋含墓前,似探望老友一般对着蒋含墓碑上的照片聊起几件生活琐事,随后又一边向玻璃杯中慢悠悠地斟酒一边悠悠地感慨,“蒋小姐,猫儿长大了,我也变得更老了,不过您放心,只要我在这世上多活一天,便会好好照顾猫儿一天,不会有负青桥的嘱托。”

乌云四合,雨丝成雾,细密的雨点转眼交织成一望无尽的雨幕。

“雨天寒凉,还是别在这里耽搁太久吧。”周叔见玉姨顶着雨在墓前忙活了许久不禁有些担忧。

“稍等片刻。”玉姨自口袋中掏出手帕将蒋含墓碑上泪水一般滚落的雨滴擦拭干净。

“猫儿,别着凉。”玉姨将手中年代久远的竹编食盒递给周叔,随手在冷得微微发抖的蒋小帽肩头披了张薄毯,蒋小帽舒展开因寒意侵袭而紧绷的脊背,低头整理了一下垂落在脚跟的毯子边缘。

“累了就闭着眼睛睡一下。”玉姨一面擦拭面庞上的落雨一面在蒋小帽耳旁念叨。

“嗯。”蒋小帽轻轻应了一声便发呆似的盯着车窗前左右摇摆的雨刷。

周叔整理妥当之后发动车子,汽车引擎声响瞬时湮没绵绵雨声,蒋小帽将车窗放下一半,回望了一眼母亲的墓碑,雨水已又将玉姨擦拭的干净的碑面自上而下覆盖,蒋小帽那一瞬恍惚把蒋含墓碑上不停彙集成流的雨水认作母亲扑簌扑簌流下的泪,擦也擦不完的泪。

“停车!”寂静墓园里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周叔在震惊之中慌忙踩下剎车,三人身体不由自主地随之前倾,蒋小帽探出头诧异地打量伸着双手站在雨幕之中的男人,男人也颇为用力地探着身子打量车里,两个人目光相对,男人那张丑陋的面容上霎时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脸。

“猫儿,猫儿是你吗?我的猫儿长大了啊!我是爸爸啊,我是你的亲生父亲蒋一恒!”男人似饑肠辘辘的猎豹一般迅敏地窜到蒋小帽所在的车窗,压低嗓子伸出四根干枯树枝一样的手指。

“猫儿,你妈妈的墓里可不止埋着她自己,那里还埋着青桥的一截断指,你想知道为什麽吗?立马转给我四百万人民币,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Chapter 09

“三百万……三百万也行……三百万不行的话,两百万也可以……”蒋一恒十指紧紧扒着玻璃车窗讨价还价。

“玉姨……”蒋小帽在蒋一恒的嘶吼声中身子猛地一抖,似个受惊小动物一般蜷起脊背瑟缩在玉姨怀里。

难道不应该为我蒋一恒重获自由感到喜悦吗?难道不应该为我们父女重逢相拥而泣吗?

蒋一恒见蒋小帽对自己的再次出现竟然表现出如此的恐惧,心中一凉,仿若瞬间失去筋骨似的软塌塌地垂下枯树般的双臂。

周叔趁着这个当口机敏地踩了一脚油门,还未等蒋一恒反应过来,车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噌地飞出几十米远。

“猫儿,别怕……别怕……”玉姨怜惜地轻抚蒋小帽苍白的面颊。

蒋小帽缓缓睁开眼,后视镜中,蒋一恒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跌倒在一滩泥水里,仅仅在那一瞬,蒋小帽脑中咻地闪过一个想法,她希望蒋一恒就这麽安安静静地置身于在泥水中,永远都不要醒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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