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页(1 / 1)
('
叶其修却皱了眉,他最不喜欢打打杀杀那套,学习武艺是为了匡扶正义、可匡扶正义不一定就要对误入歧途的人赶尽杀绝——不然和魔头有什麽区别?
“谁跟你说的名门正派一定要杀魔头?”
小孩儿喝完了碗里的粥,夹起一块儿发糕咬了口、皱皱眉又放下。
“不是吗?你们名门正派不就以杀魔头为乐吗?”
叶其修也伸了筷子,发糕没什麽问题、但小孩儿没接着吃。
“不喜欢?”
小孩儿摇摇头,
“没味道。”
还挺挑。
“为什麽这麽说?”
“啊?”
“为什麽说名门正派以杀魔头为乐?”
小孩儿食欲挺好,把桌上的菜都尝了遍。只不过菜品都很清淡,基本上他咬一口就不怎麽吃了。只有奶糕带着牛乳香气,他满意了、眉心舒展开,咬着吃的跟叶其修说话:
“就是啊。你们正派,三天两头就来杀我们。”
霞蔚谷
霞蔚谷里本来有一百多号人,可热闹了。有爱喝酒所以鼻头总是红红的司徒爷爷,他喜欢黑风婆婆、但黑风婆婆不怎麽搭理他,经常坐在自己的小院儿里绣花。他看过几次黑风婆婆绣花,是两只在一起的鸭子、黑风婆婆说那是鸳鸯,他问鸳鸯是什麽、婆婆就不说话了,摸摸他的头、说他以后就会知道的。
还有南妈妈和祝老师,祝老师很不满为什麽小孩儿叫南妈妈妈妈只叫自己老师、小孩儿理直气壮地说因为南妈妈会做好吃的烧蹄膀。
背阴的那面还有位戴半张面具的漂亮姐姐,漂亮姐姐的另半张脸被什麽烧过、很可怕。他小时候有一次误打误撞见到了,姐姐以为他害怕、可他跑过去,沖到姐姐怀里、红着眼睛问她疼不疼。他明明记得姐姐哭了,可姐姐就是不承认。
逢年过节大家总是聚在一起,司徒爷爷会把宝贝了一年的酒坛拿出来、几个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孩儿会撺掇他去偷酒喝。他第一次喝酒后脑子晕晕乎乎的、迷迷糊糊看见阿姐抱着他在笑,大家都在笑、祝老师去点了爆竹、南妈妈给他包了个大红包。
可后来人越来越少了。
出谷的路云雾缭绕终年不散,他一度以为世界就是霞蔚谷那麽大。可有一天浓雾散掉了,谷里来了他不认识的陌生人、陌生人提着刀砍掉了司徒爷爷的头。
他第一次见到气极的黑风婆婆,戴上一直挂在墙上的铁爪、挖出了那些人的心髒。
那时他还不太懂什麽是仇恨和死亡。
只记得南妈妈要去捂他的眼睛、要他别看,被阿姐拦住了、阿姐说该看的,这就是他的命、是他们的命。
他松开南妈妈抓着他的肩膀,朝黑风婆婆走过去。银爪还在滴血,他捡起打斗时掉落的竹簪、要替婆婆插回去。
“婆婆不要哭。”
他说。
婆婆哭得更厉害了。抱着他浑身都在抖,好半天才平複下来。跟大家说她要走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大家的。
大家都不同意、他尤其,紧紧抱着婆婆要她别走。
婆婆看了他半天,点了点头。
他们在太阳下山前给司徒爷爷立了碑。
他一直抓着婆婆的手,怕她趁自己不注意就走了。但她没有,只是牵着他翻出来一段红绳,编了个漂亮的结、挂在司徒爷爷的碑上。
那天之后,阿姐开始教他练武。
那年他刚满八岁。
小孩儿在武学上倒是很有天赋,他这才发现谷里的大家似乎都深藏不露、不过都对他倾囊相授。
他跟黑风婆婆学了劈风爪,跟南妈妈学了封喉刀,戴面具的花姐姐教他用毒草养虫子,连他一直觉得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都翻出来一把折扇、教他怎麽用纸做的扇面砍断一颗碗口粗的树。
他的功夫越来越好,谷底的碑也越来越多。
起初他不明白,后来渐渐明白了。
世上有群人叫名门正派,专以杀他们这样的魔头为生。
他不太明白什麽是魔头。
只是杀了要杀自己的人就叫魔头吗?
他问阿姐,阿姐只是冷笑、擡手拧断了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男人的脖子。
“这世上魑魅魍魉太多了,多得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可恶鬼见不得太阳,不想当恶鬼、要装好人、就需要有人去演恶鬼。我们就是被抓去演恶鬼。”
他似懂非懂,却不敢再问——阿姐的表情冷极了。
十四岁那年,阿姐带他去杀人。
他看着街对面给乞丐碗里放铜钱的富商有些犹豫,阿姐却抵在他耳边说就是这个人。这人欺负了花姐姐,让她怀了他的孩子、却为了仕途抛弃花姐姐和世家女子结婚。世家女善妒,知道花姐姐怀有身孕下药害她流了産、又绑着她在她半张脸上烫了十几块烙铁。花姐姐撑着最后一口气去见那个男人求他救救自己,男人看着她一脸恶鬼相、又怕又厌,叫人赶她出去、砸落的茶盏落在她头上、滚烫的茶水泼到血肉模糊的左脸,疼得心髒都要裂开了。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