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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逢下雨天,气温虽然骤降,但丈夫招呼在淑贞身上的拳脚,却并没有减少。
桌椅被掀翻在地,沉甸甸的拳头裹挟着掌风,像雨点一样落下,密集,狂乱,沉重。
窗外电闪雷鸣,屋内也是狂风暴雨。
淑贞并不是每天都能出门。
丈夫疑心重,管控严格。
一星期只有固定的两天,允许淑贞出门买菜。
活动範围仅限小区内,基本上是菜市场和家两点一线。
一个多月过去,淑贞去菜市场的次数加起来,正好两只手。
而这十次里的八次,淑贞总能听到,人们谈论关于那个从大城市搬来的年轻女人的消息。
其中提及最多的,莫过于她那明显与寡妇身份不符合的口红。
“要我说,準是那口红惹的祸!”
买菜大爷推了推老花眼镜,说得眉飞色舞。
“不然,怎麽就一连克死了三个丈夫?”
“我活了这麽多年,听说过女人克夫,没听说过这麽能克夫的!”
对于这一点,衆人一致表示认同。
口红……克夫麽?
淑贞没有参与讨论,却默默地将结论记在了心底里。
到了夏天快过去的时候,淑贞已经攒满了一肚子关于年轻女人的八卦传闻。
年轻女人从不踏足吵吵闹闹的菜市场,据说她只在百货大楼地下负一层的进口超市采购食材。
于是至今淑贞还没有与她打过照面。
但小县城里,是没有隐私和秘密的。
淑贞有意留心,四处打听,一番曲折迂回,总算是打听清楚了女人的名字和住址。
“愈坚,”嗑着瓜子的八卦群衆不屑道,“哪有好女人叫这种名字?”
“还是淑贞你的名字好。”
嬢嬢说话间,亲亲热热地挽上淑贞的臂膀。
很疼。
非常疼。
疼到麻木。
谁也不知道,淑贞的衬衫长袖下,瘦弱的手臂从上到下,没有一块好皮。
但淑贞一言不发。
她忍了下来。
她总是习惯忍耐。
“淑贞”是父母给她起的名字,希望她贤惠柔顺,既淑且贞。
愈坚。李愈坚。
淑贞在心里默默念出了年轻女人的名字,却觉得是个好名字。
她不知道“好女人”的标準是什麽,但以取名的标準来说,“愈坚”无疑是个好名字。
…………
赶在夏天结束之前,淑贞敲响了那个素未谋面、只在八卦传闻中听说过的,陌生女人的门。
太阳底下,淑贞攥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摊开,圆珠笔写有女人居住的单元楼和门牌号。
这是淑贞第一次离开丈夫的家,走这麽远的路。
墨镜帽子,长衣长裤,裹得严严实实的她,在烈日下很快汗流浃背。
汗水浸得伤口愈发刺痛难忍,但她已无暇顾及。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淑贞找到了纸上记录的女人的住所。
丈夫最近下班早,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淑贞无法再多迟疑,她按响了门铃。
女人在家,但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接通了可视门铃的视频。
“你是谁?”
女人说着一口标準的普通话。
“我是……”
淑贞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同一小区的家庭住址。
她下意识想摘下口罩,让自己的声音传达得更加清晰,可转念又想到口罩下那可怕的脸,只能作罢。
“我好像不认识你。”
独居的女人警惕心很高。
而镜头里,淑贞的装扮又着实可疑。
“我们……的确不认识。”
淑贞忍着羞耻。
“我过来,是想问……女士,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你的口红是在哪里买的?”
女人不说话了。
沉默的片刻中,淑贞开始自我检讨,她的行为是否冒犯到了对方。
从前的她不会这样的。
她一向懂分寸,恪守礼节,待人接物永远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
然而,那个她,已经太遥远了。
现在的淑贞,只能拼了命地,抓紧最后一根稻草。
也因此,她表现得有些过于焦急迫切。
淑贞反省自己是否吓到了对方。
对面的年轻女人,会不会以为她是神经病?
正当淑贞胡思乱想,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听见了门锁打开的响动。
门开了一道缝,首先钻出来的,是一只毛绒绒的脑袋。
“Bellona!”
女人呵止道。
然而亲人的金毛寻回犬还是亲热地蹭上了淑贞的小腿。
当淑贞因为伤口疼痛而倒吸了一口气的时候,金毛寻回犬停下了动作,歪了歪脑袋,疑惑地呜咽一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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