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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寺卿留步,”她语气漠然,擡头望向谢景熙道:“再往里就是沈府内院,夜深多有不便,有什麽就在这里说吧。”
眼前人一怔,随后绷紧了唇角,但眼神却从始至终落在沈朝颜脸上,不曾退让半分。
“谢寺卿没有什麽要跟我说的麽?”沈朝颜问。
谢景熙声音温淡,攫住她的眼神却幽暗,看不出是笑还是怒。寂夜中,沈朝颜似是听到他叹了一声,“你既已经知晓了,何必再问我。”
“好,”沈朝颜轻哂,面露恼色,“那我就问一点不该知道的东西。王瑀和韦正,都是你执意要杀的,对不对?”
面前的人顿了顿,半晌还是回了句,“对。”
简短的一个字,却像一颗铜钉,“咚”的一声,楔进皮肉,带来一阵绞痛。沈朝颜木然地看着他,突然想起那些不经意的瞬间,他总会莫名展现出来的陌生。
原来那些都不是她的幻觉,她从未懂他,亦从未认识过真正的他。
“那其他人呢?”沈朝颜问:“陈之仲、蒙赫、还有……我爹,他们的死,跟你有关麽?”
“有关。”谢景熙答得坦蕩,“他们都曾参与过受降城一案,我既是萧氏遗孤,那他们的死又怎麽可能与我无关?”
沈朝颜单刀直入,问:“是你做的麽?”
话落,庭院半晌寂寂。垂花门下的那个人仍然定定地看她,瞳眸里半是失望半是落寞。
良久,他才不屑自辩地反问:“我说不是,郡主信麽?”
沈朝颜沉默,只问:“你知道受降城一案,或许跟我爹也有关系麽?”
“彼时,不知。”谢景熙答。
“可倘若你知道的话,你也会设法杀了他的,对不对?”
意料之中的沉默,是默认的意思,沈朝颜明白了。其实回想一下,他们的这段姻亲,从一开始或许就是被谢景熙算计好的。
他答应娶她,确如他所言,是沖着她沈家的权势,只不过,谢景熙一开始计划的是以沈家为刀。他会一如既往地置身事外,隐在暗处,过后只需将一切推给沈傅,他仍然是谢国公世子,堂堂正正的大理寺卿。
夜风吹过,头上风灯晃着地上两个纠葛的影,沈朝颜淡漠地看了谢景熙片刻,沉声对有金吩咐了一句,“送客。”
一只大掌从身后探过,钳住了她的腕子。他似是用了极大的力,可失血过多的身体到底虚弱,他踉跄一步才勉强站稳,微微颤着的五指冰凉。
“茶茶……”他双目泛红,喘息着唤她的小字,“啸北军五万将士,受降城十万百姓,十年了……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期盼着今日,我没有选择……”
“不。”沈朝颜打断了他。
她用一种格外冷静的眼神回应他,“你已经做了你的选择,不是吗?杀韦正的时候,你选择利用李冕;杀王瑀的时候,你选择利用我。你从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你能不能报仇,你不在乎李冕会不会受伤,也不在乎王瑀是不是真的会劫我做人质。”
这段婚姻既以交换为始,就已经不算圆满,而今时今刻她才发觉,原来她曾经委曲求全的交换都只是对方的算计和欺骗。
他说他没有选择,可他就像之前每一次的置身事外一样,早就做了自己的选择。
只是没有选她。
沈朝颜哂了一声,仰头对谢景熙道:“你有你的大业和家仇,与他们相比,我又算什麽东西?”
谢景熙无话可说。
他无法否认自己当时的选择,更不能容忍王瑀用萧家的秘密来换取生机。
眼神相触,複又移开,沈朝颜了然,冷声道:“有金,送客吧。”
北上
寂夜里传来沉闷的声音,脚步踩着石板上积起的水洼,愈走愈远。
歇止了片刻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谢景熙沉默地看着夜雨中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倏尔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
他知道这一转身,沈朝颜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她会这样走出他的视野,从此也走出他的世界。
可是,他的生活才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有所期待,可这一切终究只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腰腹上的伤早就裂开了,殷红的血浸湿衣衫,他却早已感觉不到疼痛。
恍惚间,脚步脱离意志,他不知自己是以怎样狼狈的姿态追上去,再一次擒住了沈朝颜的手腕。
“啪!”
一记沉闷的巴掌入耳,谢景熙踉跄一步,却依然死死抓着面前的人,像濒死之人溺水时,拼尽全力也要抓住的那根稻草。
“你怎麽敢……”
谢景熙听见她略带抽噎的诘问,擡手擦了擦刺痛的唇角,腥甜的滋味溢满口腔。他下意识囫囵地吞咽,唯恐让她看穿了自己的强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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