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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有心想问梅织雨的事，可话到嘴边了，又咽了下去。说到底，她也是苦命人，那一夜被灌药的情形又浮现在姜芙圆的眼前，心也就软了下来。

说话间，馍馍都出了锅，一掀盖儿，热气里噌的一声，弥漫了整个屋子。

阮春一眼就看见了那只捏成将军的面人，见皇后殿下小心翼翼顶着热气捏起了这只面人，免不得心念一动，刚想说些什麽的时候，就听见后厨门口有太监在唱陛下驾到。

李玄都站在飞鸾宫的后厨门口，也有个一株香的时间了。

他看见大病初愈的皇后，同阮春正说着话，鼻头上顶着一圈白面，像个圆脸猫咪。

阮春也很熟稔地同皇后说着话，语气动作都很放松，比起在大业殿自己身边的严阵以待，阮春在这里，似乎更像在自己的家中。

皇后的几个小丫头也忙忙碌碌的，出锅的馍馍热气腾腾，竈上的人笑着掀盖起锅，一整个后厨全是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听见陛下驾到的时候，后厨的人就全跪下了，姜芙圆屈身行礼，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李玄都擡手叫起，眼睛望着皇后，最后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出来。

姜芙圆觉得很意外，飞鸾宫吃馍馍的时间，陛下来做什麽？来了就来了，竟也很随意地唤她出去，又想要做什麽？

她如临大敌，背着一身暂时藏起来的刺走了出去，然而皇帝却慢慢地向前走，一直走到小亭旁，方才停了下来。

“能在竈房里说说笑笑，想来皇后的病好了。”

姜芙圆点了点头，神情如常。

吵过架的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似乎都会很尴尬，小时候她和二哥比谁能跨过树林里的小溪，二哥哥跨了过去，她却掉进了河里，险些被沖走，俩人就有了持续三日的血海之仇，后来阿娘逼着她和二哥哥面对面牵手，俩人就又尴尬又想笑，像是脑子不大灵光。

李玄都看她垂着眼睛不说话，才又开口道：“后日是端午节，帝后要在应天门悬艾草赐下五彩丝，到时候，皇后要笑。”

一场骗局

李玄都说完这句话之后, 忽然看到皇后视线向上，并没有在看他，李玄都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最终停留在支棱在碧蓝天空下的飞檐翘角上。

檐角上坐着几只仙兽, 悠然望天。

她根本没在听自己说什麽。

李玄都的眼神就多了些烦躁，他清咳一声, 吸引回了她的心神，姜芙圆后知后觉，把视线收回来, 探询地看着他。

“我要笑？”

一句话只听了个尾巴, 偏她的眼神又懵懂的可怕, 李玄都俯视她, 发现她好像瘦的很厉害, 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 她的下巴又尖又小, 双颊也越发瘦削。

“姜芙圆, 你的气性很大。”他给她下了定论, “身为皇后，该有善德, 要心志平和, 度量宽洪。你一日为皇后，一日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姜芙圆觉得他又开始不说人话了。可惜她此刻并不想和他理论，心里想着阮春说的寄情于山水的话, 心里就平和下来了。

“我知道了。”

她说话的时候垂着眼睫，嗓音里波平浪静, 不带一点情绪，这反而让李玄都有些奇怪。

好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李玄都往竈上看了一眼，飞鸾宫的宫娥内监静默无声地忙活着，又一锅的馍馍出炉了，她们无声地笑，把馍馍揭出来，热气就氤氲了满屋。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了，他听到身后人轻快的脚步声，走进穿堂的时候，李玄都忍不住回头看，皇后趴在了桌案上，正捧着一只胖乎乎的枣花馍馍端详，可能是离得太近的原因，皇后的眼睛都看成了斗鸡眼。

好热闹。不知道为什麽，李玄都心里憋着一股火，高喊了一声阮春，他脚步不停，走到前殿的时候，阮春就跟了上来。

“陛下，您是要往哪儿去？”

其实此时此刻不该阮春当值，他昨天夜里值大业殿的夜，这会儿该是休息的时候。

“邓良策粗手粗脚，朕不惯他伺候。你既不补眠，就来服侍朕。”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去，只往前信步走，“朕走走。”

阮春只好跟着，心里还在遗憾刚才吃了一半儿的枣花馍馍。说起来，那些馍馍虽然蒸的不好看，可夹心是稽山産的板栗大枣捣成的泥，委实香甜。

“陛下，上朝前，梅郡主同您有约定，要去九州池钓鱼喂仙鹤，您看是不是这时候过去？”

同赞赞一起钓鱼、喂鹤、养花儿，平日里倒是很有意趣儿，可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麽，李玄都却提不起来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