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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教室门口后,蒋真对我说:“去吧,收拾东西,我就在这里等你。”
课间来往的人有很多,有人为身形高大的蒋真驻足一会,蒋真后退几步,靠在另一边的墙壁,融进人群中。
我依旧从教室后门进入,穿过臭烘烘的垃圾桶,转头看到何啓华,他正懒散地趴在桌上,手里摆弄着新的腕表。
我走过去敲敲桌子,他看到我后眼底闪过一丝惊奇。
我从兜里掏出他曾丢失的那块旧表,递给他。
“啊!”何啓华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大雨过后路面上的水洼,一闪一闪,“我的表?你从哪里找到的?”
他的惊奇在接过我手中的东西后马上转变为兴奋。
我看着他高兴的模样,心情也变得和他一样,但当我看到蒋真还在教室外徘徊的身影,那突如其来的压抑又重新包裹我的身体。
“说来话长。”
我把抽屉里仅有的几本厚重的教材装进书包里,上面落了一些灰蒙蒙的尘土,摸着有点硌手。
“你收拾东西干什麽?”何啓华注意到我的动作,他脸庞那些兴奋的云朵还未褪去。
他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自己得到了新的腕表而对那块旧表産生厌恶,相反,他就像遇到了久别重逢的朋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幸福。
“下次告诉你。”我回答道。
临走前我望向姚小斐的位置。
那个空蕩蕩的角落里,窗外树叶的影子在她的课桌上,斑驳一片,很多年过去后,我都不再清楚她的下落。她最后一本作业却依旧留在那个桌子上,证明她来过。
来来往往嬉笑打闹的、那些耸动的身影,全部融进斑驳的树影间,再不见蹤迹。
江的那头
何啓华让我松手,我没松。从昨晚十点开始我守在他家门口,今晚也会,如果我走了狗屎运,那麽下午五点结束后就不会再有瓢泼大雨灌进我的眼睛里了。
早上开始我就在惶恐,不是因为何啓华要从泽昌搬去江岸,尽管他带走的一切就像要被大雨清洗干净,在雨过天晴后的第二天,或许我不再能闻到阴郁的楼道里掺杂过他的花露水味了。
我花了一切的时间试图用蛮力堵塞他向外攀爬的一切洞窟,而后会有一种无形的利刃砍断我的手腕,或者刺穿我的喉咙。
上周清晨醒来,我发现我的声带发不出一点声音了,我知道那个可怕的洞窟也在奋力地堵着我的嘴巴。
在这个忐忑的一周里,我没办法清晰地感知这到底是什麽,直到鲁甘泉在那天打来电话时,我还在竭尽全力地练习讲话,依偎在蒋真身旁,婴儿牙牙学语般的模样。
鲁甘泉的声音像一张破旧的报纸,风吹着他,呼呼啦啦地抖动:“徐国亮的事情,我已经全部交代。”
我嘶哑着嗓子问他:“真相是什麽?真的和你有关系吗?”
蒋真在这时起身进了厨房。
“兇手已经死了。”他说。
“什麽?”
“警察也都查出来了,就是陈洵。”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鲁甘泉还在我的耳边说着:“就是我之前对你讲的那样,你把主角换成他,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你给他两百块钱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死。”
我的头脑发昏,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但脑中始终存在着一个问题,使我开口:“你和陈洵……”
鲁甘泉知道我想问什麽:“我是他的同桌。”
电话挂断后,一阵沉默。
蒋真在这时回来,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我盯着杯壁上还未完全溶解的蜂蜜,那滴粘稠的膏体正向下流淌。
“过江的铁路已经开通了,你不想去看看吗?”蒋真坐回我的身旁。
这时我豁然地醒目起来,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这种惊悚的第六感来自于哪里,而何啓华,他早就想跑去江岸看看了。
晚上我们常常去往江边,看到漆黑的另一端消失在地平线上,哗然而扭曲的空间,模糊着我们大脑里的一层又一层概念,像整团纸浆糊满我们的胸口。
而这个崭新的铁路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层又一层地划开干涸的它们,于是当铁路正式开通后,当江的另一头雾霭散尽后,那侧灯火阑珊的世界生出绚丽的烟花,鸣笛着炸进我们的眼睛里。
我看到何啓华的眼睛亮了,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他期盼自己能离开泽昌,为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
而他看不到,当我站在烟花的背后,被影子吞噬时,鼓噪的风从江岸吹来,撩拨我的发丝,从那时候我就在担忧——这个鲜亮的江岸,会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吗?而把我们连接到一起的铁路,会不会轰然坠进江里,顺着凛冬来临时,变成僵硬的铁片。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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