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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尹姝眸色一晃,她又往后退了两步,在一幅画前站定。

“怎麽了?”卫骧察觉她异样。

“大人,你看,这画中之人是不是鹤雁娘子?”

画中有一女子,背对身坐于雪中阁楼之上,她望着窗外雪花如席,手中正抚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貍奴,貍奴一脸餍足地躺于她怀中。

画中人没有面容,可她却一眼就知此人是鹤雁娘子。

“这应当就是鹤雁娘子的那只貍奴!”

都说是貍妖,可她怎麽看都不像。

“不对啊,大人,今日我们在客栈中所见的貍奴是两只花貍,而鹤雁娘子这只分明是雪姑。”故而可见那什麽貍奴化妖寻仇的就是假象,连貍奴都不一样,岂能混淆一谈。

“它叫雪姑?”卫骧发问。

尹姝颔首,与他解释起来,“大人看这只貍奴,白毛似雪无暇,故而名曰雪姑,这种貍奴金贵,幼时需喂以羊奶,再大些便要以羊肉辅之,小门小户寻不着也养不起。”

她之所以知晓这般多,是因她先前也有一只,父亲做大都督府经历之时,她与母亲还留于钱塘,那时她一月才可见父亲一回,便常与他闹气,后来父亲不知从何处替她寻了只雪姑,她养了好些年,直至尹家被抄那日。

“这背后装神弄鬼之人戏也不演得真些,他恐怕是寻不到雪姑,这才拿了花貍充数。”尹姝嘟囔了两句,“这种伎俩漏洞百出,荒诞至极,竟还真有人信。”

卫骧盯着画中的貍猫出神,“人皆如此,衆人只愿信自己所信,即便是假亦能为真。”

尹姝擡眸看向他,他这话看似在说貍猫,却又似不止在道貍猫。

他这些年所经历之事她也大抵知晓些,与他相识亦有数月,可她觉得自己根本没看透过他,“大人,民女有一事相问。”

“你说。”

不知为何,尹姝觉着今夜的卫骧格外好说话,就连来燕春楼他都应许。她道:“大人本不插手此事的,为何最终又留下?”

她心中有数,自知没那个本事,更不会自诩卫骧是因她那三言两语而改变主意。

卫骧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尹姝在心中泛起嘀咕,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又问错话了。

他唇角微动。

楼中丝竹婉耳,也可抵不过宾客间高声喝彩,可她却将他的话听得尤为清晰:

“许久前,我本可救下一人的。”

“却因所谓的各司其职错失救他的良机……”

他眸中的清冷褪尽,无限哀绪涌上,汹涌之态险些将他湮没。

喜怒哀乐,他有,可他不会示于世人。如今,他毫不掩饰的愁绪压得尹姝也喘不过气来。

他原想救下的那人……应当是他极为重要之人吧。

“大人是因他而被贬山东的吗?”

卫骧对尹姝知晓他被贬一事并不意外,这并非什麽密事。

“不是。”他声色喑哑。

尹姝见他满目悲怆,试图去抚平他双眉,可她连手也不敢擡,“那他后来……”

“死t了。”

“……”

她不免懊恼,明知的结局她为何要多嘴这一问,她正想开口宽慰。

“他家中二十余人都死了……”

尹姝心口猛地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还在看画,却又像是在透过这画看过往。

她不敢再多问,人已不在,多问只是徒添伤怀罢了,“大人,这并非你的错。”

“我知道……”

“但我本可以救下他的。”

她从前只觉得他生性凉薄,待人待物只求理不近情,可实则不然,他有情有义,只是不善言辞罢了。两个月前的她根本不会想到,那个清冷孤傲的卫大人会在此毫不避讳与她谈及过往。

“大人已救下许多人了。”尹姝看着他,眼眸异常清亮。

“大人平乱除倭便是救了一方百姓,大人彻查盐引一案,救得是盐商亦是万民。”

卫骧目光从画中缓缓收回,落在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上。

“还有,大人可是忘了?大人救了民女两回。”

一回是客栈,另一回是茶楼,她一刻也不敢忘。

“那做不得数。”她的盈盈目光卫骧不忍再看,别过眼去,“你是因我而卷入纷争之中,若不是将你带去盖州验尸,你根本不必遭受这些。”

“我说救了,大人便是救了。”

他不会明白,自他从辽东将她带出来的那一刻,便是救了她。

卫骧释然苦笑,“那你呢,为何如此想留下查案?”

尹姝眨了眨眼,目色一如方才明澈,“女子本就艰难,我想救她们,她们如今已无力自保,该有人拉她们一把,她们也想活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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