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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委屈都与我说,我去替你千万倍讨回来,好不好……”
尹姝浑身一颤,“没……没有委屈。”
“不委屈……那哭什麽?”卫骧无奈叹了声气,抚去她眼角一直蓄着未落下的晶莹。她生性胆大,不畏于事,不似别家姑娘的总哭哭啼啼,她有过落泪之时,可也只因自责与委屈。
一滴泪夺眶而出,滑落伤口之处烫得她发疼。委屈,她自然是委屈的,可她无人诉说。自从家中出事后,她就不敢将自己的柔软示于外人,在孙淑兰面前亦不敢显露半分,她独自咽下许多苦,这一路过来唯有阿姐会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而卫骧与旁人不同,他素来秉公行事,她原以为他会恼她夜里独行,轻斥她两句,可他什麽都未说,只问她有没有受委屈。
“大人……”尹姝瘪着嘴,豆大般的眼泪颗颗而下,她这几日一直强撑着,整个人浑浑噩噩,直至此刻她才真切相信他真的来了,他真的就在她眼前。
这几日的害怕与委屈倾泻而出,她原本想压抑哭腔,可不知怎麽的,她浑身发着颤抽噎不止,随之哭声欲烈,肆意蔓延,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寻到了依靠:“大人,我的手好疼——”疼得她发麻,已然失去知觉。
卫骧眉一紧,伸手掀开她的衣袖,目光在触及那双寻不到一处好肉来的手时,泰然自持的他险要崩溃,“尹姝……”他从未怕过什麽,可此时他就连触碰也不敢。
她满手是血,伤口多到根本辨不清血渍是从何处来。腕间勒痕赫然,深浅不一,早已破皮见肉,伤口未愈而又撕裂,如此往複早已生了血泡、化了脓水,因未及时上药隐隐有了生腐之象,相较下手背与掌心划开的血痕竟也成了小伤,这样的手他只在司狱见过,可她是尹姝,她平日里最护着她这双手了。
“大人……”尹姝哭声不止,“你怎麽那麽晚才来……我怕,我害怕……我日日担惊受怕,害怕再也回不来了。”
她浑身发颤,卫骧不知该如何安抚,只能将她再一次揽入怀中,轻拍着她后背,“是我来晚了,对不住,是我不好……对不住,尹姝,日后不会再有此事,我不会再将你弄丢了。”
“大人——”她擡手环抱着他,就像是一将要溺死之人终是找到了一块浮木,浮木救起她,她的委屈有了倾诉之地,“我这几日过得一点也不好,他们总是打骂我,将我往死里打。若我不听话、不讨好他们,他们还不给我吃的,怕我死了就给我灌下地上的泥水。他们还杀人,就在我眼前杀人,大人,她们就死在我面前,可我什麽都做不了,唯恐成为下一个她们,我怕死,大人……原来我也怕死……”
卫骧僵住,像是有什麽狠狠刺入心中,胸膛深处只剩阵阵尖锐的疼痛,“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痛楚与愧疚铺天盖地压来,撕扯着他,火光燃烧着他的怒意,生出了骇人而阴冷的暴戾,他将她搂得更紧,不让她看见分毫,说出的话只有彻骨的凉意:“尹姝,不怕了,如今我在这——我会杀了他们的,我杀了他们,好不好……”
尹姝一震,她从他口中听出了不加掩饰的杀意,她陡然清醒了大半,擡眸向他,“不要!大人!”
他若因私杀人,必成衆矢之的,“大人,我不想你出事……”
“大人捉住他们,就将他们移交刑部,好不好?”卫骧说要杀人,尹姝确信他能做出这事,可这是刑案,需以法知罪,由不得他澜杀,他这些年一直恪尽职守从未行差踏错,她不想成为他唯一的错误。
卫骧指腹抹去她的眼泪,静默了片刻,“好,都听你的,不杀人。”
她哭成泪人,在他一声声的安抚下才逐渐缓和成抽噎。
“还有哪儿有伤,让我看看,可好?”
尹姝颔首。
……
火光跃动,映照着人影忽长忽短,山间的风不时打落几点零星的火星子,只需这一簇光她就已不觉着冷了。
她坐在溪石上,垂眸看着面前单膝而跪之人,他俯首小心翼翼给她擦拭着手上药,火光只勾勒了他的侧颜,她贪婪地看了又看。
他憔悴了许多。
依稀记得在顺天府时他连着几夜处置刑案亦能强撑,那时虽说疲态可显,可也不至如此。而眼前的卫骧安静的可怕,他眼下的青黑衬得他眸中血丝愈发赤红,这几日应是并未好眠。他素来清隽,如郎朗明月不沾尘,可今日一见,他额间淩乱着几缕碎发,唇角青色的髭须也隐隐可现,与往日的他相较,实在说得上不修边幅。
尹姝微微失神,不自觉擡手,想替他拨开碎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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