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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烛映着信笺,上面写着四个字:生辰喜乐。

薛易之一滞,目光幽深,捏着信笺许久未语,皱了一角,他亦未松开。

小厮待看清,心中大骇,“公子生辰从未与外人道过,除却府上与皇后娘娘,又有何人会知晓!”手中锦盒为微沉,他警惕地往四下探了眼,只觉得夜色中危机四伏,“公子,此人深夜送贺礼,又不露真身,定然有所图谋!公子,小的先派人查此物出处。”

薛易之打开信笺,里头空空如也,连张信纸也未有。

他喉中发涩,“不必了,拿来罢。”

“公子!”

见薛易之冷了眼,他才不甘愿地将锦盒递于薛易之手中,“公子,这东西不明来路,公子还是小心为——”

“是卫骧。”他淡淡,听不出是何情绪。

小厮一愣,“什,什麽?公子是说卫骧卫大人?”可听得这二字,他不仅未心安,反倒顾虑更盛,“公子!卫大人城府极深,他如今正愁找不到公子把柄,今也恐怕也是借贺礼算计公子!公子,连左相都被他骗了去啊!”

薛易之轻笑,“也难为他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我如今只是一废人,他想让我死,有的是法子……他想坐实胡凡庸之罪,也不必依托于我。”

说着,他打开了那只锦盒。

小厮手中的烛盏未灭,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盒中之物一览无余。

讥笑倏地僵在唇角,他眼底的光晦暗不明,久久不语。

锦匣中静静躺着一根降龙木拐,木身刻纹,木柄之处的雕花眼熟得令人发颤。

不对,这不是他的木柺,他先前那柄在观音山时端成两截,找不见了……眼前这柄这是新木雕刻而制。

可他不会认错,这柄木柺与他先前所用一模一样。

生辰喜乐。这是他生辰礼。

“怎麽可能……”薛易之手指发颤,连一根木柺都拿不住。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撑着木舆试图起身,可腿上的无力让他径直栽了回去,“回屋!回屋!”

“公子,公子!”

薛易之敲打着木舆,急促道:“回屋!”

“是。”

屋内灯火通亮,薛易之翻箱倒柜地将正间屋子都寻了遍,小厮看着满地狼藉,不免心切,“公子要寻什麽,小的替公子寻。”

“我的木拐呢,我的木拐呢!”

“公子的木拐那夜丢在观音山了。”

“不是那根。从前的……从前的木拐。”薛易之失态地翻t找着,一遍遍口中念叨着:“往年我生辰,父亲给我做的木拐呢!”

“小的收进偏房了。”小厮连忙去寻,不过会儿便折了回来,手中大大小小捧了十余只锦盒。年月已去,锦盒的刻纹都有些淡了。

薛易之拿起锦盒,对上卫骧送来的那只。雕纹不同,可皆是檀木所致,经年累月,沉香仍郁,这木香都出奇一致……

怎麽会……

他颤着手将所有锦盒打开,里头无一例外,皆是木柺。共十五根,算上落在观音山的,便有十六。

“公子,这不是老爷送你的生辰礼吗?”

薛易之将木柺握于掌心,目光愈渐发涩。

自他八岁那年出事以来,每年的生辰贺礼中都会有一根降龙木拐。十余根木拐长短不一,皆是依照他年岁渐长所制。

他还能记得父亲走入他房中,一脸欣慰,“吾儿易之又长高了些,这木柺又可换新了。”

弱冠之后,他的木柺再未换过,他与父亲说不必再送,可每年生辰,新的木柺还是一如既往地送来。

他以为那个为了自己仕途而舍弃他的父亲应当还是疼惜他的……

他眼前又浮现另一张稚嫩的面容,那人红着眼,“易之,对不住……都是我不好……”

“易之,你日后定还能再站起来的……”

那张小脸一变,忽而与另一张冷厉的面容重合。

薛易之紧攥着木柺苦笑,“卫骧,你当真是好得很……自始至终你都在可怜我。”

还以为自己瞒得好。原来,卫骧什麽都知道。他那麽聪明,应当也早已知晓自己的腿并非是因他所废吧……

那时他不愿下地,父亲与母亲也已想过让他在榻上度过这漫漫长生。

可原来还有人在这十余年中,想让他站起来……

“你出去。”薛易之淡淡。

“公子。”小厮忧心,不敢将他独留与此。

“我要歇息了,走时将烛火都灭了。”

“是……”小厮不敢不从,吹熄了屋内的烛火,将最后一只烛台端了出去。

滋啦——

风拂过,火光一灭。

这一回无人窥见,周身陷于黑夜之际,坐在木舆上的人视如珍宝般捧着那柄崭新的木柺,泪如雨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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