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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眼前坐着的两个男人大抵如此,旁边站着的两个人或许也离此不远。

“我理解你的沉默。其实我们挑明了说吧,这些事说是不让大家知道,但其实大家或多或少都能知道的。我们当然也知道,而且知道的比你们都多!”

他站起来开始溜达,好像本能地想从兜里掏颗烟出来,结果兜里空空,弄得有些尴尬。组长见状,连忙从兜里掏出包烟,抽出一颗,放到那人手上,再帮忙点燃,然后对另一位“领导”重複上述动作。门上贴着大大的禁止吸烟标志,工厂车间本不允许明火,也不允许吸烟,办公室也不例外。不知道组长哪里来的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怎麽就能仅仅为这两个人突破安全生産準则了。

“当然了,上面也不是完全不允许讲这些事的——其实早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什麽运动啦,罢工啦,还有你们常挂在嘴边的什麽血洗啦,肃反啦,要麽是夸大其词,要麽是子虚乌有,要麽是有外部敌对势力参与。没什麽好额外关注的。难道知道这些,我们平常的日子就不过了?还是要生活的嘛,你说是不是!我们呢,也就是工作需要,才来这麽一趟。都不容易!要不是上边网络监控,检测到你这边有一些不正当的言论和行为,我们才懒得过来呢。是不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坐着抽烟的另一位“领导”,那人用拿着烟的手擡起示意了一下,笑了笑,又大口吸起来。他俩把我熏得够呛,但自己倒吸得痛快,看来组长这烟倒还不错,起码得……20块钱一包?我猜的。快赶上我两天工钱了。不知道平时克扣了我们多少钱,才舍得买这好烟。

“所以啊,也别为难我们,我们就是完成任务,你也配合我们一下,咱就这麽过去了,都没事儿,不影响你继续在这正常工作生活,更不影响你们厂子经营。你要是不配合呢?那我们也真不好办,只能是继续按『程序』办事,啊,按程序来。”

组长也突然来劲了,“就说是的,你看你给咱两位领导逼成什麽样了?很简单一个事情,你态度好点,配合两位领导的工作,该说什麽说什麽,该签字的签字,啥事没有,对不对?厂子这边也肯定不会为难你的。听见没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真是要气笑了。这俩人莫名其妙不当人也就算了,哪来的应声虫马屁精跟着瞎帮腔?身份不说明,证件不出示,执法依据不清不楚,违法后果不明不白,这到底是在干什麽?反正照组长这德行,不管今天处理结果怎麽样,这个厂子是肯定混不下去了。唯一的出路就是主动逃走,绝不能束手待毙。

“我就好奇了,刚刚要两位出示一下证件,说明身份,费劲得像要你们挤奶给我看一样,这会儿又说按『程序』。什麽程序啊?程序在哪呢?哪部法规哪一条啊?你给我查查看?”

我当即把攒了三个月薪水买的不到300新币的手机掏出来,打开浏览器。说来也怪,他们直接把我叫过来,就开始一系列“讯问”,但却一直没有提什麽收手机之类的,要是我刚刚提前开了录音,或者干脆直播一下,那不是很有趣了吗?

“领导”看我拿出了手机,不知道为什麽突然发起火来,一把抢过去,想使劲掰断,结果手机完好如初。他更是气急败坏,把手机一下子摔在地上,又用油亮的皮鞋狠狠地踩了好几脚,把我的手机踩了个稀烂。

“诶,你这样我可赖上你了啊,就算你真是执法人员,也没有这麽干活的,我得要你赔偿。你叫什麽?哪个单位的?编号多少?家住哪?可别让我找不着人啊我告诉你!”

“你——”不知道是因为刚刚使劲撒泼血液上涌,还是真被我这套反客为主给气得不行,他的脸涨得像个紫皮大茄子。

“你什麽你?你有权力抓我去看守所吗?还是能直接一枪崩了我?只有被人捧着臭脚的时候才会说话,一但有正常人敢站出来唱反调,马上就要气得脑溢血吗?你身体也太脆弱了吧,有按时体检吗?还是赶紧去看看医生吧你。”

我快速捡起破掉的手机,推开挡在门口的“领导”、组长、领班,穿过一台台运转中的机器和电脑,穿过一个个疲惫劳作中的工友,往厂区大门跑去。

“拦住她!”

组长追在后面拼命大喊,门口的两个保安一愣,慢悠悠靠过来。我把两只手套团起来,朝他们一人丢上一只,他们就吓得以为是炸弹。在他们仓皇躲避手套的功夫,我撑着伸缩门的两根金属架,翻出了伸缩门。

街上有人在聚集。我想我知道她们是谁,要到哪里去,要做什麽。走入喧闹的人群,有人看见我的工服,自然地伸出手挽住我的胳膊。每个人都在激动地讲自己的故事,讲我们应该说什麽做什麽,讲我们期望的正常社会该是什麽样子。这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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