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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锁了。我从五楼一路下到一楼,却发现根本打不开门。从门缝里可以看到,铁丝竟是从外面缠在门把手上的。幸好这扇门已经比较老,铁丝缠得也不紧,虽然很困难,但终究还是可以从门缝里把铁丝剪断的。

社区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不知道她们出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麽费劲。旁边停着警车,我们的律师邻居在和警方交涉,目前看来还算正常,不像是会随时逮捕我们这些暴民的样子。我赶紧把锤子也装到口袋里。我看了看门口,那里站着三四个保安,都在往我们这边张望,但没什麽其他动作。只有车辆进出的通道没有被封锁,平常供人进出的通道已经用放外卖、快递的铁架子给挡死了。门口立了一个简陋的牌子,写着“社区封控中”,也不知道给谁看,因为街上别说车,连人也没有,大家都封着呢。

社区办公室那栋楼没什麽动静,负责人还没现身。更多人还是围在警车旁边。现场有些嘈杂,大家显然是封久了,成天对着手机,嘴巴和情感都很寂寞。令我有点惊讶的是,提早来的这一批中,有不少都是中老年人。当然,这也可能和我们住的是个老社区有关。他们大多并没有从讲道理的角度出发,而是不断跟警察诉苦、宣洩情绪,表达切身体验和物质需求,这反而是警察们比较难以处理的情况。

“警察同志,真的不能再封了啊。我儿工作没了,一家都要饿死了,没饭吃啊。该死的社区把菜都扣下了,一天天吃可好,我们是真没饭吃啊。不能再这样封下去了……”

“听说他们没有批文儿,这怎麽能封呢?是不是?他们这犯法了呀,你得抓他们,你们这是执法机关是不是?我们小老百姓招谁惹谁了呢,我们又没犯法,说话吃饭也犯法吗?……”

絮絮叨叨的长辈连警察也难以招架。而且看起来,警察不像纯粹的公司打手,他们对封控的性质也莫衷一是。这是个很好的消息。要知道,他们在受命逮捕示威者时可是从不示弱的,刑讯起来也并不手软。这就意味着,他们很可能并未收到上司明确要求执行封控的命令。不求他们支持我们的合理诉求,只要他们不偏袒社区一方,不和他们蛇鼠一窝,我们的赢面就相当大。

后面依然陆陆续续有人赶到。等到九点多,在场的人数已经远大于一百五十了。不知道社区负责人有没有暗自诧异,为什麽封门的措施全都不起作用呢?起初外围有一些看热闹的居民,但慢慢地也和其他人靠拢,谈论起自身的感受。大家在一起聚集,讨论有关自身基本权利的事务,积极参与并谋求改变,而不是一边自怜一边等待什麽外部力量的救赎,这种场景实在是许久未见。我能在人群中看到各种年龄、性别的人。我完全知道,大家并不是因为同一种理由、同一个信仰、同一种立场、同一种意识形态、同一种变革目标而站在一起。但此时此刻,我们共享同一个目的、同一种诉求,那就是要求立刻解除加诸我们的非人的限制,否则我们将用实际行动确证我们无法被拘束的自由。这就是我们的共同命运。

“您借过,别堵门口儿,我这儿是社区工作人员,啊。这不来跟你们说事儿嘛。对,您借个光儿。”九点半左右,社区负责人才现身,可能是想晾一下我们,看我们会不会自己散伙。结果在楼上见到人越围越多,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应付。

先下楼交涉的人长得不高,化了妆穿了西服,打理得很精神,我们这些已经封禁到有些蓬头垢面的抗议群衆倒显得着装随意了。她手里拿着一叠纸,不知道是做什麽的,语气就老彼得堡人来讲倒算。我们见了,以为终于肯给我们看看文件长什麽样子了呢,一个个倒有些兴奋。

在同事的帮助下,她站上了一块石墩子。这下她终于能居高临下地朝大家讲话了。

我们仰着头,等她解释并宣读文件,结果没想到,她手里那叠东西根本就是白纸。她一手高举着空无一物的白纸,另一只手拿一支笔,对人群指指点点,“欸,看我哈。别拍了!你们要看文件是吧?可以。要看的人,先来我这儿,登记一下儿名字和身份证号儿,都登记完了,我们再说看文件的事儿,啊!”

果真是居高临下的老彼得堡人,语气一下就硬气起来了。本来为了听她说话而安静下来的人群,此刻又像是热锅滴凉水,炸了锅了。

“哎呦喂,怎麽着,又整拉清单这一套?多少年过去了?你们旧工会人就喜欢批斗群衆是不是?”有个大嗓门的老头儿嚷嚷起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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