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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妈妈,我知道,”伊夜一脚往右,左脚站定,“爸爸收了你寄来的信,还烧了你寄来的礼物,家里电话停了,接不到妈妈的电话,还换了学校,就怕妈妈找到我,哥哥告诉我的,爸爸恨你,如果知道你私自来找我,就扔了我,你还需要我在这个家好好活着等你,我知道的,不用说了,真的,也不用担心我…”
他妈妈试图牵过他的另一只手,伊夜躲了,转过身立马加快了离开的速度,不敢回头,速度越来越快,走着走着,忘记了自己原来的目的,转向小南街。
补鞋匠正在收摊儿,最后一位客人拎着补好的鞋与之玩笑,说的是昨天今天警察四处询问找人的情况。
客人说:“黄毛看样子这次不好出来了。”
补鞋匠木箱一关:“你信不信这次扫黑来真的?”
“怎麽,你知道?”客人打趣,“你认识专案组的谁,给你透的口风?还是说让你当个卧底?举报有奖?你能耐大,赶巧掌握了他们不少罪证?”
“哼,”补鞋匠收了他的小板凳,“虽说横幅还是那横幅,眼睛放开点去看,有人跑了,笨蛋。”
“哪个跑了?”
补鞋匠吃饭的家伙捆好放自己三轮车上,狡黠一笑:“你看着嘛,柳城天要变洛。”
有来处,无归途
伊夜跳上补鞋匠的小三轮,侧着身,坐车板边沿,晃蕩他的脚。
补鞋匠察觉到一股力,转过头:“咋,这次又是来显摆什麽?哥哥中头奖,脑袋开花啊还是半身不遂?”
“补鞋匠今天赚多少钱呀,”伊夜沖他笑出牙齿,不管自己那颗缺牙,“请我吃碗素面好不好——”
补鞋匠哼一声,掉了头,继续骑着他的小三轮货车,嘎吱嘎吱…
“哦哦,”伊夜看他转了方向,是三娃面馆的方向,“看来是赚了不少,那我要吃酸菜乌鱼面,加一份酸菜,多辣子配稀溜耙,豆泡三个,冻豆腐一片,可以的话,再吃一个卤鸡腿儿…”
他的脚在三轮车边缘晃啊晃,配着三轮车铁碰铁的脆声,吧啦吧啦,把三娃面馆的配菜全都说了一遍。
三轮车经过一新开的咖啡屋,香味儿在他们周围绕了一圈,接着闻到的是,蒜香烤鱼、麻辣火锅、新疆羊肉串、酥饼店散出来的黄油香…
伊夜心里有声音,本来可以通过声带将声音从嘴里发出,声带可能暂时无法颤动,嘴也因为有些倦怠,只是微微抿着。
心里的声音说:我还没吃过蒜香烤鱼吶,路过香味倒是闻好多遍了,不过一条鱼被那麽多独蒜包围叫什麽,叫蒜求鱼,蒜求蒜求,算求算求,一听就不好吃。
又有声音说:咖啡我也没喝过,对于一杯饮料来说,咖啡太贵啦。那价钱喝什麽不好,豆浆才五毛,牛奶醪糟才一块,奶茶才两块五,里头还有珍珠。还有冰草茶,薄荷柠檬叶苏打水都是免费喝的,不过闻倒是免费的,路边下棋的老大爷说,咖啡闻着比喝着香多了,虽然那大爷也没喝过咖啡,没喝过当然就不能说好坏啦…
不过嘛…
那声音不停地说:新疆羊肉串呢,这个我有发言权,我吃过,也闻过,反过来的,闻着不大好闻,吃着真是香。臭豆腐也是,吃完自己想,香自己,臭别个,臭袜子味儿,粑粑味儿,汗臭味儿…
伊夜嘴里却只是哼着歌,脑子还存着几首歌,是小时候他妈妈在他耳边哼的歌,音从鼻腔发出。
在这些哼出的曲调里,他在想,妈妈哼过的这些歌,还哼吗?哼给谁听呢…
一自行车叮铃铃从他身边唰过,他们轧过一井盖,俩人随车一抖。
伊夜眨了眼,终于想起来要说话。
“补鞋匠,你的故事,一百零一章,结局为什麽都是好的,你有没有为这个故事编个悲伤的结局呢。不都说只有悲剧,才能成为好故事不是吗,喜剧只能是短暂的欢乐,悲剧使人忧伤,却总是惦记,悲剧里少有的欢喜,才更容易让人觉得珍贵。”
补鞋匠没说话,继续蹬着他的三轮小车。
“妈妈被妖精抓走了,”伊夜说,“所以,她只能在远方天天想我,无法来看我,也无法通过其它方式向我转达她不能来的原因。妈妈也许被遗忘之神蛊惑,这位神明认为人的忧伤来自于这些繁杂的情感,如果摈弃这些情感,她才能获得最存粹的快乐,为自己而存在的快乐,所以妈妈忘了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等着她。”
补鞋匠目光落在前方的马路,身上汗珠蒸发,汗衫里装了些风,他没说话,只是蹬着三轮车。
“或者根本没有那麽複杂的故事情节,”伊夜笑笑又说,“她不过是,轻轻地来,轻轻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补鞋匠,云彩有什麽好带的你说是吧,云彩到处飘着,这头有,那头也不缺,甚至更漂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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