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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了,但是你别想我,什麽都别想。要有下辈子,你就奔着下辈子过好日子去,要是没有,那就拉倒,灰飞烟灭也挺好的……”
“别记挂我,我一个人什麽都能管好,你在那头也顾好自己,咱娘俩儿没缘分,下辈子也别遇上了,你别再过那样的日子,也别生下我。”
陶东岭拿一根随手撅的小木棍儿拨弄着纸灰,抽完了几根烟,等余烬都灭透了,他起身细细地踩了踩,吹了蜡烛,将那些瓜果贡品留在原处,拿起外套和铁锹转身往岭下走去。
陶建朋已经得了信儿,特意从麻将馆赶回来了,正蹲在陶东岭的车旁边抽烟。
他已经老了,陶东岭远远看着那个佝偻的身影,一瞬间有点陌生。
但转瞬,心里便涌起浓浓的憎恶。
“你一年到头回来这麽一趟半趟,每回都给别人带东西,给自己老子反倒空着手?”陶建朋夹着烟站起来,满脸尖酸冷硬。
他是真老了,站到面对面,陶东岭才发觉那个当年能一脚把他踹出去三五米的男人,此刻比他矮了一头,已经半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满脸都是渍着油垢的皱纹。
他还能长出皱纹。
陶东岭想起惠香临死前那张枯槁的脸。
她连长皱纹的机会都没有了,她临死前,只有死死抓住却再也抓不住的难以割舍。
陶东岭定定地看着陶建朋,没说话。
陶建朋腰背已经驼了,但也许是他没有底气在陶东岭面前直起腰来,他甚至都做不到直视陶东岭的眼睛。
“你想要什麽东西?”陶东岭问他。
“我他妈要什麽都应该!你是老子尿出来的!你给老子多少都应该!”陶建朋忽然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往旁边吐了口浓痰,大声喝道。
陶东岭看了那口浓痰一眼,眼角捎到了大门里头阴着脸的陶蔚他妈。
这两个人,在陶东岭眼里,与这口浓痰无异。
“我欠你的?”他问。
“你少他妈给我来这套!别忘了你对老子有赡养义务!废话少说,给我拿钱来!”
“我每月给你打八百,你有房子有地吃穿不愁,还不够花?”
“够个屁!我他妈是你老子,不是你随手打发的要饭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陶蔚那个赔钱货攒钱呢,你能供她上大学,你他妈没钱养你老子?!”
“我去你妈逼的。”陶东岭看着陶建朋,吐出一句。
陶建朋愣住了,脸一瞬间变得青紫。
陶东岭语气眼神里一丝愤怒都没有,只有冷漠。
“哪他妈来的那麽多应该?你凭了个什麽在我面前说应该?我一个月给你八百都给多了,我那是提前给你付的丧葬费,不懂吗?”
陶建朋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气都喘不利索了,脸上的皱纹乱蹦,“你、他妈的——”他手指头指着陶东岭,被陶东岭伸手拨开了。
“你以前怎麽对我和我妈的,我现在就怎麽对你,这就叫应该,别跟我掰扯什麽义务,你都没教过我什麽是义务,我他妈不懂这个,明白吗?”
陶建朋擡手就要扇过来,陶东岭胳膊一擡就挡了回去,把陶建朋挡了个趔趄。
“要不你赶紧死了吧,”陶东岭看着他,嘴角翘了一下:“你死了我保证掏一大笔。”
村里不少人开始围在远处看着,低声指指点点。
陶建朋气疯了,转头四下找家伙事儿,一副想跟陶东岭拼命的架势。
陶东岭站在原地等着。
陶建朋从门边的柴火垛里扯了好几下扯出一根木柴,拎着沖到陶东岭面前。
陶东岭微微低了下头,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来。”
陶建朋猛地抡起胳膊,但棍子顿在半空,半晌没落下来。
陶东岭一直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垃圾。
陶建朋后背发冷。
其实这眼神他并不陌生,陶东岭小时候就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但他如今或许意识到,打不过了。
眼前的陶东岭只要乐意,一脚就可以踹断他三五根肋骨,让他三五个月下不来床,而这是陶东岭从惠香死那天就一直想做的事。
陶建朋忽然对眼前这个人生出了再也无法按捺下去的畏惧,手里那根棍子,无论如何抡不下去了。
陶东岭从口袋里掏出烟,低头捧着火点上,擡头对着陶建朋冷笑着喷出一口烟雾。
陶建朋回不过神,眼睁睁看着陶东岭转身走到车旁,将烟噙在嘴上,一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了。
陶东岭再次阴鸷地看了陶建朋一眼,啓动车子开了出去。
第十六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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