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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玄起身向她行一礼,说道:“若你有事,我拼却这身官服,也必为你报仇。夏侯玄在此代舍妹谢过姑娘。”
重逢
新娘拿开遮面的团扇。
这次宾客都忘了惊呼,纷纷屏住呼吸,一丝动静都无,仿佛时光为此停顿了片刻。不约而同的沉默中,衆人对新娘的美貌达成了共识:羊家有女,养在深闺,多年未嫁,坊间传言丑若无盐,怎知竟是如此清丽脱俗——应是瑶台谪仙子,不是人间富贵花。
新娘极美,司马昭瞥见,却只觉得索然。
转眸偷眼去瞧大哥,见大哥目光深处也是恹恹,只强撑着端肃守礼而已。
当年与嫂嫂成婚前几日,大哥鼻翼下方生了一痘,他为此紧张不已,到处寻偏方秘方,要把这痘消下去,生怕新娘因这颗痘而嫌他样子不好看,可惜药石无效,痘不但没消,反而膨胀几分,红彤彤的。大哥向来稳重,难得气恼,竟是为这小小一颗痘。后来妹妹们当成趣事说给嫂嫂听,嫂嫂羞红一张脸笑道:“其实我家哥哥早让我偷瞧过他样子了。你们不说,我都没留意他那夜生着痘呢。”妹妹们又拿这话去笑大哥,笑他白白紧张忙活一场。
而如今,大哥左眼生出瘿瘤,虽用纱布勉强罩住可怖的样子,终究于容貌有损,但大哥毫不在乎。
这场婚礼,仿佛与他并不相关。
司马昭看着大哥冰冷虚无的神情,既生怕他心底压抑的巨浪令那盏灯再次爆燃,又觉得大哥或许已经彻底心思枯槁,或许连那盏灯也不能从他身上汲取丝毫情意了。
虽然用手段拿捏住了吴氏,将她的嘴堵住撵了出去,没有影响大局,但到底这结果不是大哥所乐见。
吴氏被黜,像是在一块木炭残存的火星上泼了一盆水,将大哥于正常男女情爱之事最后一点重燃的希望扑灭了,从此化作一坛死灰。
蔡昭姬(即后世所称蔡文姬)为外甥女羊氏托媒人寻觅佳偶,张春华与司马懿听说消息,既有心与泰山羊氏结亲,又想尽快用一桩好婚事挽回颜面、堵住舆论的嘴,便拟寻人说合。问司马师的意思,司马师无可无不可。于是此事便成了。
后来行过问名礼,知道女方闺名羊瑜。
羊瑜这个名字,他听谖容提起过,又好像没有。
谖容和他说过太多事,他哪能一一全部记得。
那时他以为,他和她还有漫长的时间,他们将拥有许多许多回忆,忘掉一两个谖容只提起过一两次的无关紧要的人,又有什麽?
况且他偶尔忘记一两件事,令她恼一恼,恼他不将她桩桩件件放在心上,他会隐秘地觉得快乐。有时候谖容越恼,他心里越暗暗快乐,快乐地看着她对他的心意如此在乎,快乐地看着她那麽迫切地想要得到他全部的关注,快乐地看着她像个霸道蛮横的武夫,强硬地在他心上占山为王。
就像,就像烈火焚烧,越是通天的烈火,越是她刻骨的恨意,越是证明她待他的情深,不是麽?
羊瑜沉静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从容镇定地与他一同跟随喜娘的指示,一步步行礼,脸上丝毫没有新嫁娘的娇羞。
原来谖容嫁给了这样的一个人。样子,虽然遮住了一只眼,倒还算英俊。只是沉着脸,气质颇有些阴鸷。
原来当年李惠姑嫁进夏侯家时行过这样一套仪礼。这套礼仪,若是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做去,该是多麽欢欣。
原来司马家是这样的。这就是谖容和吴氏都生活过又离开的地方。
现在换作是她在这里了。
虽然司马家的弟弟们存心要闹腾,宾客们也有心取乐,但因新郎新娘实在态度过于淡然,最终婚礼无滋无味地草草收了尾。衆人散去,新郎官出去敬酒,羊瑜独自坐在婚床上。
她的手掌轻轻抚过床上铺着的锦被,手指拨开被面上撒着的红枣栗子。继而双眼四下打量着将她框柱的床架、地上铺的毛毯、对面窗扇上贴的大红喜字、窗前的桌椅、墙边的橱柜,然后目光落在靠墙角的神橱,神橱里一盏看似普通的青铜灯,火苗小而明亮。
羊瑜目光与那火苗一碰的瞬间,那火苗微微跳涨了一下。
守在神橱旁边的侍婢神色骤然紧张。
羊瑜刚要生疑,疑心为什麽此处神橱里不供神灵塑像而只有一盏灯、且侍婢竟不在新妇近前伺候而守在一盏灯旁,那火苗猛然窜起,直烧房梁,且急速向四面八方蔓延,几乎瞬间便将整个房间罩住。
侍女们纷纷各寻生路,有人沖去开门奔下楼梯,有人开窗跳下,那守神橱的婢子吓得大张着嘴叫不出声,原地动弹不得,羊瑜起身急促上前欲拉她一把,却在火光中看见了一个人,令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呆站在那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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