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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瑜仍不改和善,微笑道:“或许我有什麽不知道的地方,斓儿也可教一教我。”
斓儿紧抿着唇,并不答话。无论羊瑜怎样在旁温声劝哄,亦问不出答案。她露出倔强如顽石的神情时,很有几分谖容小时的影子。
羊瑜肃容道:“不避亲讳,是为不孝。圣朝以孝治天下,不孝之人,如何在天地间立足?”
大的两个不说话,坐在地上的敏儿扬声道:“她不是我们娘亲!”
羊瑜万万没料想到如此,转身看着她道:“你说什麽?”
敏儿道:“她自己说不要我们了,我们也不要她!”
谖容辞世时,司马敏不过三四岁。绝不是她亲耳听见。
“是谁告诉你的?”羊瑜问。
司马敏不答。
羊瑜重新望向两个大孩子:“是谁说的?可有凭证?”
司马斓道:“我听见她说的。”
“你听见了什麽?她原话是什麽?”羊瑜急切问道。
“原话便是说,孩子们,她也都不要了。”司马师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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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都不要了”……
司马师突然出现,羊瑜不免一惊,但她面上不露,只作疑惑不解,静等司马师解释。
司马师继续道:“亡妻罹患时疫,饱受折磨,痛苦不堪,屡屡有辞世之念,我苦苦挽留,请她就算对我已无留恋也念及孩子们,再多坚持。她痛楚之中作此呓语以答我,原不能当真,只是没想到,被孩子们听去。我竟不知,原来斓儿偶然听见了,又为此心怀怨念。”
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羊瑜目光黯淡低垂,轻轻叹了一声。
然而余光瞥见孩子们,却是一个个紧抿着嘴唇,目光里皆透着不信服。
司马师显然也意识到了,将孩子们的头顶一个个轻轻拍过去,温声道:“小孩子家家,懂些什麽?胡思乱想。”
羊瑜忙伸手轻轻扯住他衣袖阻拦:“夫君,莫打。”
司马师向孩子们道:“今日看在你们母亲面上且饶过这次。往后心思用来仔细读书,不许瞎想。”
羊瑜随司马师回房。
暂住的房间没有神橱,那盏灯搁在墙角一张黑漆红纹杉木小圆桌上。羊瑜一进门,目光不由得在灯上一停。
夫妇二人在房里吃晚饭。桌上有莼羹、鲈脍、白果粥,另有豆豉腌渍的几样小菜。
“我不太会说话,绝没有冷落你的意思,望你莫怪。”司马师一面为她殷勤添菜,一面道。
羊瑜心中一动。
他从前,大概是因寡言少语,曾被人嫌弃过,所以这次记得先垫一句话在这里。
“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谖容除了进宫饮宴时乖乖遵守,其余时候是一概不理的。她生性怕寂寞,喜欢有人陪她说话。又或许是她作为夏侯玄的妹妹长大,习惯身边的人像哥哥一样能言善辩、擅长清谈。
既然司马师说自己话少,羊瑜便也趁势说道:“妾也差不多,还望夫君莫怪。”少说少错。
司马师虽然垫了话在前头,但并未借此真的做个锯了嘴的葫芦,还是问了她几句话,与母亲相处如何、与孩子们相处如何、家里方方面面可曾习惯等等。又问了些她娘家的事。
一顿饭吃完,气氛倒不算尴尬。难为他能一直找到话头。
两日两夜以来的一点一滴,令羊瑜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一定很爱谖容。因为爱她,所以心甘情愿钻进了谖容为夫婿制好的模具里,成为一个她喜欢的郎君。
这样的他,为什麽谖容会说她“不要了”?
这样的他,真的会伤害谖容麽?
用餐毕,下人将杯盘收去,司马师问羊瑜,居家时夜里都做些什麽。羊瑜答说读书习字。司马师点点头,略问了几句读什麽书,然后便自己也取书来读。一个在床沿,一个在窗前,坐着默默读到戌时,该安置了,司马师先起身去洗漱,羊瑜便也随下人去更衣。
两人各自洗漱更衣回来,恰巧同时,一时立在房中便有些尴尬。
羊瑜看着司马师先是瞥了那灯一眼,然后低头像是想起什麽好笑的事情,“呵”地轻笑了一声,然后一面睨着那灯,一面双手搭在她肩上,作势欲褪去她寝衣。
羊瑜虽背对着灯,也从司马师促狭的笑意中知道,那灯显然是又如昨日般火苗跳涨。
那笑容,仿佛谖容还活着,他在戏弄谖容取乐。他望向那灯的眼睛里,笑意尽是温柔宠溺。
司马师松开她,走去床边坐下,望着她笑道:“谖容似乎很不喜欢我碰你。而你,你与谖容,非但是旧识,而且恐怕情分不浅罢。你与谖容亲密,对我来说不是坏事,你又何必对我隐瞒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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