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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因为有谖容的前车之鑒,羊瑜从不过问朝堂之事,司马师也从不提起。所幸羊家行事低调,并不十分涉足政争。

她仿佛一个身在司马家的旁观者,只是留神看着,起初公爹因是顾命辅政大臣,门前若市;公爹晋为太傅之后失了兵权,门可罗雀。热闹时,她帮着招待女客;冷清时,她安心教养女儿。司马师赞她有宠辱不惊的雅量,她淡然一笑而已。

后来她听说曹爽提拔夏侯玄为征西将军,而司马师改任中护军。

正始五年,夏侯玄随曹爽一同伐蜀。羊瑜曾暗暗牵挂,忧心他的平安。后来得知大军惨败而归,羊瑜打听得夏侯玄身体无恙,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她感到自己胸口有什麽东西破灭了,是某种她珍视许久的东西,久到铭心刻骨,又久到记忆模糊。

正始六年,曹爽裁撤中坚营,将营兵归于中领军曹羲麾下,司马师的日子更加清閑起来,索性每日去公署只点卯应付,多得是时间在家陪伴妻女。

羊瑜年少丧父,看着司马师耐心与致儿嬉戏的场景,倒觉十分新鲜。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谖容没有死,是不是就过着自己正在过的生活?如果谖容没有死,自己现在会是过着什麽样的生活?

掐指一算,不知不觉,谖容已经走了十一年。十一年,若是当年如常人一般转世投胎,已经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了。

而她对着妆镜,打量镜中人肌肤的细纹和浓黑鬓边偶尔漏出的一丝白发,时常出神。

成婚以来七年,她习惯了妆镜里多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七年间,男人为她簪钗的手法没有一丝变化。他永远都只有那几个花样,她也懒得教他新的。早年间,每次他帮她簪戴了,她到婆母跟前,婆母总要上手为她改,不厌其烦。后来她掌家了,婆母也就不改了,任她随意。

成婚已是第七年,羊瑜始终没有身孕。公婆颇有不满,欲给司马师纳妾,坊间亦有流言,说她不育且善妒。但司马师都替她挡了回去,说是他自己身子不好。

正始七年,弟媳王元姬産子,司马师同父母兄弟商量过,将此子过继到羊瑜膝下,取名“攸”,小字“桃符”。羊瑜感念他的心意,与致儿一样,视若己出,悉心抚养。

自从那场惨烈的大火过后,转眼数年光阴,如细水清溪,匆匆流逝。那盏灯始终静静地燃烧着,无悲无喜。

羊瑜有时候甚至会疑心,谖容还在不在灯里。但她从未有过单独与灯相对的机会,因此不能试探得知。

司马师似乎对于这个问题不曾産生过疑问,他仍是守着那灯,要麽随身,要麽放在她找不到的地方。

羊瑜不知道,到底司马师是深信谖容不会离去,还是长年累月间他早已将随身携带这盏灯当成一种融进骨子里的习惯,无论谖容还在不在灯里,对他来说,她都在。

羊瑜有时会害怕,怕日久天长,自己也把眼下的日子过成了一种习惯,习惯到忘了自己最初来到这司马家,是为了什麽。时光如流水,流水般轻柔而耐心地磨蚀着她的心志。

正始八年,张春华病逝,司马师守丧尽孝,哀毁过度,病倒在床。司马懿虽然早已厌弃老妻,无複恩爱可言,也借故生病,辞官归家,远离官场纷争。

他们瞒不过羊瑜的眼睛。又或者,他们已经确信,可以不必瞒她。

羊瑜知道他们都没病,但她一如既往,陪他们演,演给外人看。就好像她在外人面前,装作司马家不曾火灾频发,装作那四个孩子去得没有蹊跷,装作司马家上下和睦历来如此。

她起初是扮演一个司马家的媳妇,演得久了,好像不知不觉真的成了司马家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继续查谖容的死因。日子越久,她越自我怀疑,也越发觉得无望——当年的证人证物,什麽都没留下,一切了无痕迹。

只有一件事是明确的:她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护住致儿,护她长大,嫁离此地。

如果能做到这个,她想,至少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有面目去见谖容的。

直到正始十年。

兵变

正始十年,正月初六。

清早起身,吃过早饭,羊瑜服侍司马师更衣,司马师说要穿戴盔甲。羊瑜答应一声,便将手里的袍服交给婢女,接过小厮奉上的铠甲,帮他穿戴。

司马师看着她为他忙前忙后,笑道:“夫人不问我今日怎麽忽然要穿甲?”

羊瑜忙碌不停,微笑道:“夫君自有主张,妾身何必多问。”问也无用,徒招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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