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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声音又低又哑:“你说好要把我扛在肩上一直到我成年的,我生日上个月才过,你都还没兑现承诺呢。”
叶星奕抿唇,一声又一声:“老爸……老顽童……老呆子……老头子!”
淩恒偏过头,错开视线,泪却顺着眼角落下,他用另外一只没被叶星奕牵着的手拭去,鼻子堵得发酸。
叶星奕已经由初始的站姿无力滑落,他坐在重症监护室冰凉的地上,一双好看的眼红肿不堪,喃喃:“你说好要等我回来的,你以前总说妈妈太狠心,舍得丢下我们爷俩,可现在你比妈妈当年还狠心,我只有你了,老爸……”
“你要是也不要我了,我就真的成孤儿了,孤儿院都不会收留我,我无家可归了。”
叶星奕有一点很对,老房子卖掉之后分得的118.25万,他从最初打心底就没想动过,此时此刻,竟然真的成为了老爸的救命钱,惜得,的确派上了用场,可实在太快太早了。
淩恒站在病床边,出声:“……叔叔。”
叶星奕顿了顿,没擡头,只听淩恒说。
他哥笑着:“您电话里不是一直说要请我喝酒吗?把星奕托付给我这麽久,小家伙可皮可闹腾了,平时在家一个劲折腾我,我还没当面找您告状呢。您过年时让小家伙带回来的八万块我不认,所以这账不算清,您比我年长这麽多,也是我淩恒的长辈,可不能赖皮啊。”
男人守在床边,坚定而执着:“星奕只有您了,我也恳求您,再拼命坚持一会,星奕很乖很可爱,您——”
“他还没高考,您也还没看到他上大学的样子呢。”
叶星奕跪在病床前,已然发不出声,只能紧紧握住叶瀚的手掌,好像这样就能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不知几时,主治医生进来,叹了口气:“你现在要尽量多跟你爸爸说话,一定得多喊他。”
亦如初二那年梁颖走时一样,那台曾经见证过太多生死的仪器再度摆在眼前,每一个黎明前的瞬息,数字线条都在不断跳动起伏,冰冷而麻木。
医生盯着床头的心电监护仪,走近些,无奈:“老师傅,加把劲啊,醒一醒,儿子还这麽小呢,你就忍心丢下他不管啊?”
叶星奕哭着摇头,眼眶霎时血红,他涨红着脸,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了。
淩恒不忍,揽住已经濒临崩溃的小孩,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归于缄默。
淩恒十三岁那年就被家里撵出来了,至亲以另外一种意义与方式离开,确实不曾经历过生离死别,可他最珍视的少年已经受过两遭了,沉痛万分。
也才只是个刚成年的小朋友啊,如果可以,淩恒宁愿自己被千刀万剐,都不愿见到叶星奕任何一滴泪水。
他将少年拥进怀里,低声:“星奕。”
骨肉至亲,叶星奕自认很了解老爸。明明他身体一向都很好,除了烟酒棋牌外,再没别的不良嗜好,可再见时,他怎麽就听不见自己说话了,怎麽就不能睁开眼看看自己了。
那双眼阖着,已经似是尽头。
叶星奕闷头扎进淩恒怀里,泪混着鼻涕淌进嘴里,狼狈委屈,他死命掐着自己,手心已是殷红,却不觉疼:“哥……我爸他就是骗子!说好要等我堂堂正正考回莘大的,还有一年,怎麽就等不到了呢?”
叶星奕哭得浑身颤抖:“我还没长大还没赚到钱呢,我说要给他买好多好多条中华香烟,买好多好多箱酒,他怎麽就躺在这不理我了……”
淩恒双手发颤,将少年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极力安抚:“……星奕。”
医生一直没离开,长舒一口气,别过身去揉了揉眼睛,絮叨:“老师傅啊,你得加把劲啊,儿子在等着你回家呢,他才这麽小,没爹没妈,以后在社会上不得被别人给欺负死?老师傅,你听见就快点醒过来,最起码动一动手指,让你家小孩安心啊!”
叶星奕几乎快要站不住,他转过头,执拗:“医生,我爸爸现在会很痛苦吗?”
医生摇头:“颅内出血,创口太大,他现在基本上是感觉不到什麽了。”
叶星奕勉强好受些,哽咽:“我……我爸他,最迟什麽时候……”
“溶栓的药已经用了两袋了,”医生皱眉,严肃道,“天亮以前,要是醒不过来,希望就渺茫了,心里有数。”
EICU的磁门重重关上,医生转身出去,叶星奕望着壁钟,手抖得无法自抑,原来已经三点多了。
上初二那年,梁颖躺在重症监护室命悬一线时,叶星奕只觉得空,无边无际的空,空到全然忘了哭,忘了落泪。
仿佛天下之大,再没任何一个地方能容下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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