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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钰大概是困了。

犯困的小孩儿，以及哼哼唧唧，因为疑惑而发的含糊梦话，无论哪一点，都不可能让徐树励再讨厌这三个字：为什麽。

——为什麽，为什麽，你他妈怎麽有这麽多为什麽？为什麽吃什麽，你有什麽权利问为什麽啊？得到什麽，你就受这什麽！别问那些没用的。

即，别问那些你改变不了的东西的缘由。

人总要给束缚住自己的“蛛网”串上美丽甜蜜的糖果，但是，这不是为了撕裂“蛛网”，而是，为了让自己在“蛛网”里，睡得更加的香甜和安逸。

无论是问“为什麽”，还是去解释“为什麽”，是最出力不讨好的“回合制”，徐树励可没有那麽充沛的精神头，来做这档子事。

面对蒲钰，徐树励却没来由地感到轻松，像是冷得喘不上气的冰原突然消融，小野花一点一点地张开自己的小巴掌，準备迎接天上落下来闪亮的太阳。

徐树励突然有点想说说了。

徐树励：“小钰，你知道吗？”

蒲钰：“唔。”

徐树励：“我从来没有像最近这麽顺利过。”

蒲钰：“怎麽讲呢？”

徐树励不想太过于自说自话，便非常巧妙地把自己的话题，带上了蒲钰的色彩。

徐树励：“自从遇见了你，我的人生好像变得顺利了好多，我曾经也有几次跨度很大的时刻，但是，每一次，都要经历巨大的痛苦，踩很多很多雷，才能取得一点点比较可观的成就，其实，开自己的店这件事，我是一点也不抱期望的，但是，又总是觉得，光自己心里想成想败地，肯定是没有用的，不管怎麽样，也要开个头吧，开始一下试一试嘛，反正，再差还能差劲到哪里去。”

徐树励：“然而，这次开始了以后，之前那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无力感，却没有如期而至，每迈出去的一步，都踩到了实地，每遇到的一个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真的。”

蒲钰感觉怀里的徐树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受宠若惊。”

他搂得更紧了。

蒲钰：“树，你本来就应该这样的。”

徐树励下意识地反驳赞美他本人的话：“不，现在发生的事才叫我意外呢，不过我真的很感激，哎，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们，哈哈哈，谢谢你们。”

蒲钰蒙在徐树励的衣服里，使劲眨了眨眼。

后背出现了一片异样的感觉，徐树励刚才还家常便饭一样往外蹦的话一下子熄火了，目光落在极远处一辆闪动车灯的轿车上。

好一会儿，后背那一抹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徐树励终于试探地道：“小钰？你是哭了吗？”

蒲钰吸吸鼻子，离开徐树励的后背，大概是在揉眼睛，哼哼地道：“嗯，我哭了。”

徐树励还以为蒲钰会不承认，或者干脆打哈哈糊弄过去，没想到直接就承认了。

徐树励：“为什麽……”

蒲钰撒娇似的，在徐树励的衣服上蹭蹭脑袋。

蒲钰：“因为，我不想让树这麽说自己。”

徐树励：“…………”我有说过自己什麽吗？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蒲钰：“你真的很好很好，树，你应该好好地对待自己。”

徐树励笑起来：“是因为这个哭吗？”

“嗯……”蒲钰的声音带着哭腔，徐树励感觉到了蒲钰挨着他的身体点头。

徐树励：“那我下次不这样说自己了。”

蒲钰：“嗯，一定不要了，树，如果你开心，你就勇敢地开心，如果你悲伤，你就大胆地悲伤，好不好？”

徐树励：“这会不会太过于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地东西，写进小说里，也没人喜欢看的。”

蒲钰：“我喜欢。”

徐树励：“…………”

蒲钰：“树啊，你最开始说的那一句话，能再和我讲一遍吗？”

徐树励：“哪一句？你为什麽哭？”

蒲钰：“不是，是最开始那一句。”

徐树励想了一下：“自从遇见你，我的人生变得顺利好多？”

蒲钰：“是这一句，能在重複一遍吗？”

徐树励不明所以，清了清嗓子，重複了一遍：“小钰啊，自从遇到你，我的人生都变得顺利了。”

徐树励听到了蒲钰的笑声，感受到了又被环紧的腰。

蒲钰小声道：“这句话可真像一句情话。”

虽然很小声，但是，徐树励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包括最后两个字之间，那一点儿诡异的停顿。

没有升起异常的应激反应，徐树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夜风很凉，徐树励的耳朵却热得像两块吞了火苗的红色木炭，后背也跟着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