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十刺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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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十刺史

邺城。

甲士们列阵,扛着大大的刘字旗,大步走向了城池。

旗帜随风而飘动。

甲胄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悦耳的声响。

城池大门敞开着,城内的守军茫然无措的看着远处这些甲士们。

骑士们纵马,马蹄声响彻在道路上,骑士们以四人为一列,手持长矛,目不斜视,就这麽杀进了邺城之中。

街道上出现了清脆的马蹄声。

百姓们躲在家里,通过大门的缝隙看向了街头。

他们看到一个个骑士纵马走在外头,骑士们的甲胄和旗帜跟以往所见过的都不太一样,他们也不发出什麽喧哗和怪叫,就这麽沉默着前进,甲士们迅速前往各个城门,控制邺城的十二座大型城门。

骑士们则是一路来到了皇宫,皇宫留守的士卒们此刻也有些惊惧,望着这些不断逼迫而来的骑士们,缓缓后退。

在北城门的一侧,高元海看着甲士们鱼贯而入,面带笑意的看向了一旁的高劢。

年轻的高劢神色冷漠,只是看着自己麾下的军队陆陆续续的闯进了王朝的都城。

高元海身边,站着许多的大臣,都是皇帝离开时留下来治理朝政的。

「清河王。」

高元海走上前来,笑着问道:「不知大将军何时前来呢?」

「我好当面给大将军献礼。」

「大将军无暇前来此处浪费时日,他在北还有要事。」

高劢冷冷的回答道。

高元海有些茫然,进都城啊,这样的事情都不来吗?

什麽事能比挺进邺城更加的重要?

看着高元海的脸色,高劢缓缓说道:「大将军做事,向来分轻重,这点琐碎,哪里需要大将军亲临?」

高元海感受到了对方的那种傲气以及针对自己的羞辱。

可他不敢出口反驳。

一个分崩离析的齐国,根本就不是兵强马壮的刘桃子的对手。

在高元海看来,刘桃子的篡位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他笑着点点头,「您说的很有道理。」

高劢看着大军杀进邺城,看着这些贵人们站在一旁低头俯首,可他心里竟兴不起半点的激动之情。

他也从未觉得挺进邺城算是什麽太大的成就。

大齐早已烂掉了。

除却并州的那些晋阳兵之外,各处的官员离心,将士无能,毫无抵抗力可言。

高劢这麽一路过来,都没有体会到打仗的感觉。

高劢看向了一旁的副将,那副将点了点头,笑呵呵的站到了高元海等人的身边,「诸公,保不准邺城之内还有盗贼,诸位先返回府里吧,等我们清除了盗贼,胡御史应当也就到了,到时候,可以再与他相见,商谈大事。」

高元海不敢不同意。

高劢这才骑着马进了邺城。

邺城的天空依旧是阴沉的,不知为何,这些年里,这里的天总是如此阴沉,哪怕没有太多的落雨,似乎也看不到什麽阳光。

邺城极大,是寻常城池的好几倍,道路宽敞,修建了让皇帝单独出行的御道,两旁的建筑也大多高大,民居之中都不缺乏奢华类的建筑。

但是,一切都是破损的。

道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建筑上永远都蒙着那麽一层灰尘,脏兮兮的。

本该华丽的大门上沾染了不知名的血迹,散发出臭味来。

院门合不上,露出一个缺口,似是一推就开。

高劢骑着高头大马,打量着沿路的情况。

街角的排水沟堵塞了,囤积了大量的污秽,甚至比边塞都要脏。

行台大臣唐邕提议大修边塞几个主要城池,在重要的八座城池修建了完善的排水和处理垃圾的设备,其馀郡县有样学样,尽管环境恶劣,可城池里头却是乾乾净净的。

高劢就这麽一路来到了皇宫面前。

在破旧肮脏的都城之内,皇宫却还是老样子,奢华威严,城中之城,高大的墙壁将内外隔绝,淡淡的香味从里头传出来。

高劢站在皇宫门口。

皇宫之中已经没有什麽人了,仅存的那些甲士们,此刻也不敢阻拦。

「将军,要进去吗?」

有军官走上前来,询问高劢的意见。

高劢打量着面前的皇宫,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他转身背向皇宫,看向了面前这阴云之下的城池,他乾脆直接坐了下来,台阶还算乾净,也不怕脏了衣裳。

高劢年纪小,没有什麽诸侯王的架子,跟这帮军官们都混熟了。

几个军官就站在他的身边,跟着一同观望着远处。

高劢笑了起来,「我都没想到有一天能领兵将这里包围起来。」

「不过,这里头着实不是什麽地方。」

「谁来谁发疯。」

「无论多麽勇武,多麽仁善,多麽聪慧,进了这墙,就再也看不到外头的破败,变成自私自利的怪物。」

「反正我是不愿意再进这里头了。」

几个军官面面相觑,不太能理解高劢的话,高劢笑着指向了远处,「咱先将外头的事情给办好了,城内这些官,这些吏,当真是没有一个能用的,在寇将军他们到来之前,就加强戒备,让这些人都待在官署里,勿要再外出,等我们的人到了再说。」

「唯!!」

高劢没有进皇宫,更没有进三台,可他却临时徵用了邺城令官署。

原先的邺城官署内的官员们直接被他临时扣押起来。

城内皆是边塞兵,这些兵四处巡视,高劢几次召集军官,要求他们注重军纪,绝对不许在邺城败坏将军的名头。

邺城之内,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天色昏暗。

有农夫不安的推开了大门,偷偷看向了外头。

几个孩子都躲在男人的身后,不敢露面。

男人看着街道,直到从远处传来脚步声,方才赶忙关上了大门。

脚步声又渐渐过去了,男人再次来到了院落里。

忽然,从一旁的隔墙上露出了个脑袋。

「老谢,城内这是出了什麽事?」

邻居男人同样是一脸的困惑,「是谁来了?」

「不知道啊。」

「三天了,三天都没有吏上门,昨日我开门去看,跟几个兵碰到了,他们也不理会我,直接就过去了。」

「那要不要出去看看?」

「再等一天吧,若是还没有什麽异动,那就出去看看。」

「成!」

邺城百姓们向来是多灾多难,麻烦不断,可自从那天开始戒严之后,已经有好几天,再没有吏上门催促税赋,也没有士卒偷偷进来劫掠,甚至都没有那些折腾人的各种命令了。

这着实是有些反常。

如此等到了次日,外头终于传来了吏的声音。

有吏敲打着锣,大声的宣读着命令,「大将军有令,无论官吏甲兵,不许侵犯百姓!违者斩!!」

也就只有这麽一个命令,没有多馀的闲话。

男人探出头来看,那些吏并非寻常的县吏,他们是军吏,而且各个都很陌生。

平稳的度过了几天,百姓们就开始出门了。

街道上依旧能看到些巡视的军吏,还在反覆宣读命令。

果真有些不同了,城门口换上了军吏,态度算不上温和,可不索要钱财了,也不特意为难进出之人了,只是查的比较严格,若是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根本没可能出城。

农夫们是最先出城的,他们还有庄稼。

接下来就是些胆大的商贾们,他们壮起胆子重新开市,想趁机多挣点。

邺城一点点的复苏,一点点的回到了正常的状态。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寇流领着军队终于来到了邺城。

寇流骑着战马,眺望着远处的邺城,心里百感交集。

当初在成安艰苦度日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会有这麽一天。

城内外已经回复了部分的秩序,跟过往一样,大家都在为了生活而挣扎。

农夫还在忙碌在那贫瘠不堪的土地上,看着将士们从身边经过,吓得瑟瑟发抖,只是自己的饥饿和家里的孩子战胜了这种恐怖,他就当是什麽都不曾看到,放弃逃走的念头,继续卖力的耕作起来。

远处的樵夫背着重重的柴,看到迎面而来的大军吓得匍匐在一旁。

直到这些人渐渐消失在远处,樵夫才颤颤巍巍的起身,嘴里念叨着各路神佛的名号,感谢自己今日的庆幸,捡起那沉重的柴火,也不敢走的太急。

两路大军终于合兵。

高劢笑着上前迎接他们,众人一路返回了邺城令官署。

也没有怎麽推辞,胡长粲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上位,高劢跟寇流分别坐在了他的两侧。

「北地诸刺史,太守,不合格的官员们,都已经发往平城,就差这清都的官员们了。」

「流,你接下来就开始捉人,将他们一同送往平城。」

胡长粲看向寇流,寇流急忙起身,接了令,而后问道:「胡公,朝中许多重臣,又该如何处置呢?」

「此处哪有什麽朝廷?」

「送往北道大行台受审。」

「唯。」

寇流快步走出去,寇流并不负责政务上的情况,只负责抓人和杀人。

邺城也不能例外,论吃人的鬼,邺城可谓是排名极靠前的,那些各地有名的大恶人,放在邺城都是无名小辈。

这里可是真正大鬼栖身之所。

寇流脸上挂满了和善的笑容,手死死握着刀柄,笑得很得意。

高劢目送着对方离开,有些担忧的问道:「寇将军不会杀太多了吧?」

「我听闻,他在定州殴打了刺史高济,这是真的吗??」

「假的。」

高劢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寇将军这样的人,岂能做出殴打诸侯王的事情来呢?都是些谣言」

「是我打的。」

胡长粲平静的说道。

高劢啊了一声,惊愕的看向胡长粲,「您打的??为什麽啊??」

「对行台无礼,羞辱大将军,羞辱三军将士,我就以大不敬之罪,鞭挞二十。」

高劢错愕了好久。

胡长粲认真的说道:「邺城遍地是恶鬼,让寇流多杀点也好。」

「这次我们从肆州出发,先后平定了河水以北的诸州郡,除却并州,其馀各地皆在大将军的掌握之中了。」

「这跟当初祖珽等人预测的差不多,祖珽甚至连清都的官吏都安排好了,就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

高劢眯起了双眼,他当然是不相信什麽未卜先知的鬼话,他问道:「胡公是觉得皇帝外出与祖珽有关?」

「我觉得赵彦深跟祖珽是一夥的。」

高劢瞪圆了双眼,「赵彦深是大将军的人?」

「不,我只是怀疑他是祖珽的人。」

「祖珽私下里勾结赵彦深?我记得赵彦深跟祖珽的关系很是不好」

「赵彦深过去格外小心,遇到什麽事都不肯露头,安排官员的时候从不以亲近,做事从不怠慢。」

「可自从祖珽开始在北地得权之后,赵彦深也忽然变得活跃起来,当初高睿的事情,我就觉得不对劲。」

「赵彦深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为什麽要为了胡长仁而对付高睿??」

「胡长仁和高睿之间若是要选一个,他还能去选胡长仁?」

「后来胡长仁的任命也是,从都督北方十州,到晋升大将军,甚至是这个北道大行台,这些事情都跟赵彦深没有丝毫的利益干系,甚至许多事都是对他不利的,而他竟然还能去做,这是为什麽?」

「最后就是这次带着皇帝外出,前往晋阳。」

「他不让段韶出兵,不让南边派人接应,也不做守城的打算,甚至都没有想过让段韶过来,而是要自己过去。」

「将整个清都让出来,将多有不合的两股势力强行凑到晋阳去。」

「在我看来,皇帝到晋阳,绝对不算是什麽好想法,如今的皇帝不是当初的孝昭皇帝,晋阳那些人,也更不是当初那些勋贵们。」

高劢听的很认真,等到对方说完,他才点点头,「胡公这麽说,那许多事就能说的清楚了。」

「祖珽每次都能识破庙堂的想法,甚至能提前做好准备。」

「都是因为庙堂里有人在暗中帮助他?」

「赵彦深最擅长保命,却多次与大将军作对是因为他很早就投奔了祖珽?」

这几个月里所发生的荒诞无序的事情在高劢脑海里彼此连接了起来,祖珽与赵彦深吗?

看着高劢脸上的凝重,胡长粲又说道:「不必太在意这些。」

「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无论如何,这与我们的干系都不大。」

胡长粲看向高劢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我已经给大将军上奏,请求让你来担任清都尹。」

「啊??」

高劢比方才听到胡长粲殴打高济还要惊诧。

「我来担任清都尹?」

「可我我从不曾」

高劢下意识的有些惧怕,这清都,就是指京城地区,清都尹,便是京城地区的刺史,只是地位比所有刺史都要高。

想到自己的年纪和资历,高劢顿时就有些不安。

胡长粲却笑了起来,「你勿要多虑,清都,如今也就是个名头了,此处情况复杂,交给别人都不好说,你倒是刚刚合适。」

「况且,你这个小子跟其馀宗室不同,大齐的宗室,不缺乏贤人,可大多都有很明显的缺点,唯独你,能力不错,性格稳定不骄不傲,不卑不亢,不过分软弱,也不过分强硬。」

「我觉得,你将来是大有出息的,或许你比高浟更适合来担任治理天下的宰相。」

「宰相」

高劢瞪圆了双眼,高劢心怀大志,也曾想过要做大事,但是做天下宰相,还是有些略微超出了他的志向。

胡长粲非常的看好这位年轻的小郡王。

「当刺史没那麽难,你不必惧怕。」

「往后,你麾下就不是现在这帮酒囊饭袋了,可能会有恶人,但是庸人就不多见了。」

「我可以教你如何治理好清都。」

「请胡公告知!」

胡长粲认真的说道:「你往后要治理此处,勿要盯着百姓,勿要盯着小吏,你就死死盯着那几个大官。」

「刺史本来就是要刺查一方,并非是要治理一方,治理的事情,让清都的几个令去办就好,你只需要盯着他们,让他们不作恶,不违背规矩,只要你能盯住他们,他们就能盯住自己的麾下,那你这个刺史就算是成功了。」

「趁着年轻,多看,多盯,多问,你就要像恶鬼那般,缠住这些大官,让他们坐立不安,让他们觉得做什麽都有人在盯着,让他们不敢胡作非为,让他们不敢纵容麾下。」

高劢搓了搓手,有些激动。

「各地都要安排刺史吗?」

「先前听祖珽说,是要将北地各州郡分十。」

「恒州不变,继续由大将军直接管理。」

「朔州刺史田子礼,此人过去以长史的身份治理过朔州,在行台学习过行政的方法,朔州乃是大将军故土,让他治理,应当是不必担心。」

「燕州刺史石曜,石曜这个人,过去在黎阳担任太守,做的极为出色,而且跟大将军亲近,能行仁政,有大义。」

「营州刺史袁聿修,此人公正廉洁,刚正不阿,仁义爱民,过去担任地方官员时深得百姓们爱戴。」

「幽州刺史唐邕,此公酷烈,为政严酷,摧抑豪强,公平合理,做事果断,当初担任刺史的时候,麾下官吏没有敢触犯律法的。」

「冀州刺史崔劼,清俭勤慎,用人得当,处事有方,当初曾大治青州,有资历。」

「赵州刺史李稚廉,这是有资历的老臣了,为人聪慧,素有治政才干,以公正闻名,有治理地方的政绩。」

「并州刺史尉冏,这位跟随大将军的时日也有很久,过去治理过北朔等多地,政绩十分突出。」

「青州刺史高湝,这位乃是宗室之王,为人公正严明,与民秋毫无犯。」

「灵州刺史高长恭,爱惜民力,且又能征善战,坐镇前线,最是稳妥。」

「再加上你,各地的人选便是如此了。」

胡长粲笑了起来,「再加上你,北地也就凑齐了。」

「怎麽样,要不要跟他们一较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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