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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愤恨,还是出去换了酒回来。
隋宁远也懒得与他多说,收回视线,专心守着莫北姑的牌位。
这阳城县的祭拜仪式複杂繁琐,早年间是跟着松江府学来的一套,后来又受到北方草原上的胡人影响,有了独特一套典礼,请神送神诵经歌功便不必说了,还要化灾安宅,燃炮鸣乐,总之一套下来,烧纸放炮,红白绿福寿灯笼一串串而过,不可谓不热闹。
隋宁远捧着本“大德大天地藏功德心经”跟着那帮喇嘛讲经祈福,一直到中午时候方才停止。
他松了松僵硬的腰肢,走出屋外,拒绝了李巧一同用午膳的邀约,只想在这宅子里四处走上一走。
隋宅跟莫北姑在时已经大不一样,林翠莲和隋高两个人审美庸俗至极,这家里面添补的装潢物件个顶个的难看。
隋宁远站在正屋堂下,凑近了,与那镇宅的青铜马四目相对,表情一言难尽,那青铜马一张马脸乱飞,大牙呲出来,一身肌肉雕得极其难看。
这东西做出来,怕是也只有隋高能将它买回来。
说起隋高,今儿倒是没看见他,难不成还未归来麽。
正站了一会儿,凉风穿堂而过,除开冬日寒风凛冽和风沙之外,还混着些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隋宁远诧异,紧接着便听到一声隐忍的哭声。
那哭声一开始不大,后来像是情绪走向崩溃,再也忍不住,便抽搭着哭开了。
“哭哭哭,哭个吊毛哭!”隋宁远听见张二的声音,“老子心里正烦,休要让我听到你这心烦的哭声,再敢吵我,我就禀了林奶奶去,再打你十个板子就学乖了。”
那哭声倏地止住了,连细微的抽噎都不敢。
隋宁远皱起眉,顺着刚才的方向绕过主宅,从侧门迈入,连着花园的廊下角落,就见一团黑瘦委屈的身影抱着膝盖,手背抹泪,吓得不敢吱声。
“孙小舟?”隋宁远认出是谁。
孙小舟闻言看向他,少年人脸皮薄,不想让他平日里瞧不起的落魄公子隋宁远看见他这幅落魄样子,只愣了一瞬,便迅速擡起袖子,抹干净脸上的泪,故作镇定地撑着墙站起来。
隋宁远瞧见他的裤腿,大腿那处已经叫人打破了,嫩肉破了皮,血珠子汩汩冒。
“这是怎的了?”隋宁远问。
“没事,做下人的,哪有不挨了罚的。”孙小舟跟他一样,一瘸一拐走过来,瞪着隋宁远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嘴巴不严的,把我代人写书信这事对那张二说了,隋宅不许下人们在外头另谋活计,张二便收了我的钱,还打了十个板子。”
“这张二应当是缺了酒钱,拿你撒气,不要跟他一般见识。”隋宁远叹气,安慰他:“大不了以后咱麽不做这行当就是了,本来也没几个子儿的生意,为了这个和张二结仇,再被林翠莲赶出去,不值当。”
孙小舟小声嘟囔:“不靠外头的营生,光靠隋宅给的这块八毛的,能养活起谁,隋老爷腰缠万贯,到了那林翠莲手里,只剩下抠搜,真不愧是小家——”
“唉!”隋宁远忙捂住他的嘴,“祖宗唉,这话我说行,我再瞧不上林翠莲,我也是隋高的嫡子,她动不得,你可不一样,你这要让林翠莲听了去,不得打死赶出去。”
孙小舟挥开他的手,委屈道:“那就打死吧,反正这日子也跟死没两样。”
看着少年一瘸一拐走了,隋宁远心底五味杂陈,他身边这些人,无论是祁广、孙小舟还是他,哪怕出身再不同,现在过得也是一样的凄惨日子。
讨生活,谁都难。
像孙小舟说的,这帮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谁又把他们的命当命呢。
用过午膳,再回到莫北姑牌位前,只用守一个时辰便可以散了。
他回到自己的坐处,刚刚盘腿坐下,就见一群人前呼后拥之间,隋辉从门口大摇大摆进来。
“隋公子。”隋辉屏退身侧人,朝他迈步而来。
隋宁远和隋辉虽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面貌实在是大相径庭,隋宁远像莫北姑,隋辉像林翠莲,所以当着二人站在一块,任谁也看不出是兄弟。
隋辉的眉眼活脱脱就是林翠莲的翻版,哪怕就那麽一个眼神,也透着些精明的算计。
因为隋宁远和他们母子俩闹掰已久,且说过不许隋辉唤他一声长兄,隋辉便只能跟旁人一样,叫他“隋公子”。
“嗯。”隋宁远不想多搭理他,转了个身,干脆面壁。
隋辉在他身侧扯来一个蒲团,盘腿坐下,说道:“你与其为难我娘子,倒不如直接来和我说,岂不痛快些,咱们二人的矛盾李巧不清楚,跟她说了也是白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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