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 阵与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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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画被独孤老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对自己在剑道上的天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独孤老祖却漠然道:「如果我没看错,你已经学过化剑式了吧?」

墨画心中一凛,悄悄抬头,看了眼独孤老祖,见他神色如枯冢,深不可测,看不出喜怒,有些懦懦不安。

但他也不敢隐瞒,小声道:「学过一点点「怎麽学的?」独孤老祖问道。

「轩前辈的断剑上,有少许的因果,我无意间感知到了,领悟了一点点」

墨画道。

独孤老祖眼皮一跳。

因果?

才筑基境界,就能感知因果?

「只有化剑式麽?」独孤老祖又问。

墨画如实道:「惊神剑,也学了一点点—·

独孤老祖神色不动,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是看出了墨画的身上,隐隐约约,有学过神念化剑的迹象,但也没想到,他是这麽学的—·—

感知因果,回溯剑诀,学习神念化剑?

这是筑基修士该有的手段?

独孤老祖皱眉,「你学过天机因果的法门?」

墨画摇了摇头,「只是偶尔,能感知到一点因果—·」

他也不算说谎。

正统的天机因果术,他的确是没学过。

他学过的,是天机衍算和天机诡算。

这两种是神念算法,应该归类为阵道,或是神念之道的法门,

独孤老祖微微颌首,心中暗暗惊讶。

没学过天机因果术,但能偶尔感知因果,想必是神识太强,阵法造诣深厚的缘故。

独孤老祖又问:「你得了论阵第一?」

「嗯。」墨画点头道。

这倒不值得隐瞒,整个太虚门都知道了。

独孤老祖好半天没有说话,半响之后,心中叹道:

「又看走眼了—」

人不可貌相。

这孩子如此年纪,却不知为何,竟有着一身匪夷所思的阵法造诣,还有着另辟蹊径的诡异天赋。

但如此刚好··—

独孤老祖眼眸微亮,透露着一丝渴盼。

「或许,真的有希望——·——

墨画偷偷打量着独孤老祖,心中有些不安,不知老祖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了。

他也不是有意要隐瞒的。

主要是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能不说最好就不说独孤老祖默默看了墨画几眼,反倒没有追问什麽,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

「我教你剑诀。」

墨画松了口气,但又疑惑道:「老祖,您不是一直在教我剑诀麽?」

「这次不一样。」独孤老祖凝声道,「寻常的剑修学剑,要由浅入深,

从剑招,到剑气,到剑意,再神念化剑。」

「你不用这样学了,学些浅层的,你并不擅长的剑招,反而会浪费你的时间,拖慢你的进度——·

「你应该换个角度学。」

墨画一惬,「换个角度?」

独孤老祖颔首,「由阵道,入剑道!」

「由阵道入剑道——·—·」

墨画心中一震,而后小声问道:「老祖,您也是五品阵师?」

独孤老祖摇头,「我阵法研究的不多,但修为到了我这等境界,修道的认知,往往不会拘于一格,寻求的是万物归一,返璞归真之理—」

「当然,我一身心血都付诸于剑道,阵法只是用来思索,触类旁通的,

并不擅长。」

「所以,我也只能给你一些启发。」

「我只能大概告诉你,剑道是什麽,阵道是什麽,但具体怎麽做,怎麽融合,还是要靠你自己去领悟———」

墨画神情肃然,行了一礼,郑重道:「多谢老祖指教。」

聆听洞虚讲道,可是大福缘。

这是洞虚老祖对「道」的理解,是对世间大道高屋建领的认知,若真能有所领悟,对自己将来修行,一定大有益。

墨画心中有数。

独孤老祖见墨画明白了,微微颔首,而后肃然道:

「这世间大道万千,殊途同归。」

「阵法,剑法,丹法,符法,炼器之法,法术和武学之道——----如此种种,皆是大道的衍化法门。」

「在这其中,尤以阵道最为重要,因为阵法本身,映照天文地理,摹画万物纹章,更接近大道规则的呈现。」

「但这并不意味着,走其他的路,就悟不了道了。」

「等你修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现,世间一切事物,虽然有万千表象,但究其根本,都是大道的体现。」

「只是修士寿命有限,只能择一两条大道衍化的法门,钻研到深处。以法为筏,求索大道。」

「既得大道,便可无筏也无法,万物随心,无拘无束,大道在心,改天换地,此之谓————-仙人!」」

墨画神情震动。

大道在心,改天换地,谓之仙人———」·

他将这一字一句,都记在心底。

独孤老祖论了一会道,这才转过头,继续说阵道和剑道的事,他先问墨画:

「剑气是什麽?」

墨画沉吟道:「剑的杀伐之气?」

独孤老祖不太满意,「再想想。」

墨画微微燮眉,回想着独孤老祖适才的教诲,缓缓道:

「万物有灵,天地一气,灵气为万物之根本—」」

「大道殊途同归,那剑气本身,其实也不是『剑』,而只是灵力的一种存在形式,只不过以『剑』的形态,呈现了出来?」

独孤老祖眉头一挑,示意墨画继续说。

墨画道:「———-剑道,阵法,法术,武学,都是道的一种。」

「灵力凝成了术式,这是法术;灵力构生了阵纹,便是阵法;灵力经血气催动,化为拳脚的劲力;那自然,灵力由剑诀和灵剑催动,便化成了剑气····」

「力量的形式在变,但力量本身,是不变的。」

墨画思路清晰,口齿伶俐。

独孤老祖目光讶异。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麽自己那个一向古板的师弟,竟破天荒地将这孩子,夸得跟朵花一样。

这个悟性,当真惊人。

剑法上或许是愚钝了点,但这是根基欠缺的问题,

一旦涉及神识范畴,涉及他熟悉的领域,乃至涉及对「道」的领悟,这孩子的悟性,简直灵动地不像是个人··

独孤老祖又问了一句:「灵力,是如何构成法术的?」

「通过经脉,构成术式,凝成法术———」墨画答道。

但他说完,愣了片刻。

老祖不会问这麽浅显的问题。

墨画自己琢磨了片刻,缓缓道:

「灵力通过经脉中的术式,凝成法术;通过阵法的纹路,构生阵法-——」·

换句话说,是通过一定的大道『法则」,来进行转化-—-——」

「术式,剑式,还有阵式,都是大道法则的某种『具象化』,利用此法则,使灵力本身,产生不同的杀伐之力———」

墨画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麽。

独孤老祖又提点道:「你修剑法,最薄弱的地方,在于凝结不出强有力的剑气。」

「换句话说,你将灵力转化成『剑气』的法则领悟,太过浅薄了。』

「所以—」

「所以,」墨画恍然大悟,「要用阵法的道,来替代剑法的道,用阵法,来『模拟剑气』!就像我用御剑—————」

独孤老祖一,「你还会御剑?」

「也不算会—」

墨画小声道:「我自己胡乱练着着玩的。」

某种意义上,是纯粹的「歪门邪道」。

独孤老祖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墨画做过什麽,点头赞许道:

「虽然不成体统,但你这想法还不错,只不过不能算正统的剑道。」

墨画就权当老祖是在夸他了,地笑了笑。

独孤老祖点了点头,继而道:「道理便是如此,以阵化剑,在神念中,

应该也是能行得通的,但我毕竟不是阵师,不知道这具体转化,到底要怎麽做。」

「你回去可以自己琢磨琢磨,若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还有——」

独孤老祖取出一枚玉简,玉简古朴,外表没刻任何文字和标记,显然是自己手录的。

独孤老祖道:「太虚神念化剑真诀的原册,大多销毁了,这是我摘录下的,里面有化剑式,最完整的法门。」

「这个东西,你不能带出去,就在这里看,能看多少是多少。」

「不要小看「化剑式』

独孤老祖沉声道:

「神念化剑真诀中,化剑式是基础,所有剑招的威力,都依赖于你化剑式的功底。」

「化剑强,则一切剑招都强。』

墨画难掩神色中的兴奋,点头道:「是,老祖,我一定好好学!」

而后他恭恭敬敬地从独孤老祖手中,接过「化剑式」的玉简。

这是太虚神念化剑真诀的正典。

墨画心情激动,以手摩玉简片刻,便将神识沉入其中,一行行银钩铁划的文字,便浮在脑海:

「太虚神念化剑真诀·化剑式—

「剑气凝练,以剑显意,化为剑形——

「将手中剑,化为心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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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法高绝,剑气精湛,显化为剑式,便越锋芒璀璨-—-——·

「不同剑法,所化神念剑式不同—」

「不同修士,对剑道感悟不同,化剑亦有所差异—」

墨画先快速通读了一遍,而后渐渐恍悟:

「剑道也是道,阵道也是道—」

「首先要研究表象,而后通过表象,理解剑气的本质,也就是灵力转变的法则。」

「剑法的『法则』,我的领悟太浅了,那就想办法,利用阵道的『法则』,替代剑道,衍生剑气。」

「这也就是说」

墨画只觉得自己隐隐悟到了什麽,低头沉吟,去捕捉心头浮过的灵感片刻后,他的思路豁然开朗:

剑阵!

以剑阵作为法则!

「剑阵本身,是利用阵法,衍生或增幅剑气,本身就是以阵法的形式,

对剑道法则的呈现。」

「这样一来,参悟剑阵,解析剑阵衍生剑气的奥妙,一定程度上也可以领悟剑意,从而弥补自己剑道薄弱的弊端。」

「从阵法的角度,解剖剑道,从而融合为一,而剑阵就是最好的媒墨画的眼晴越来越亮。

独孤老祖也微微颌首。

这孩子的确聪慧,基本一点就透。

独孤老祖想了想,最后道:「剑修不学阵法,即便学了,也很难精通。

阵师一般也不是剑修。」

「所以寻常修士,要麽学剑,要麽学阵,这两者泾渭分明,都是各学各的。」

「很难有修士,既精通剑法,又将阵法,学得登峰造极,涉及到深层的「道』的层面。」

「但你不同————」

独孤老祖看了眼墨画,「你的阵法天赋,世所罕见,

而你又要跳过剑修学剑基础,去学神念化剑。」

「这样一来,以阵入剑,反而最合适不过。」

「这条路,几乎没人走过,别人也走不来,只能靠你自己摸索———·

「至于学到什麽程度,只能看你自己了。」独孤老祖深深地看了墨画一眼。

墨画认真点头:「老祖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他又抓紧时间,将太虚神念化剑真诀中的「化剑式」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将核心的内容,都记在心底。

时候到了,独孤老祖便撕开虚空,将墨画送回了弟子居。

回到弟子居,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墨画便迫不及待,将神识沉入识海。

他开始在识海中,琢磨独孤老祖的话,也琢磨「化剑式」的叠代。

以剑阵衍生剑气。

这个他御剑的时候,就尝试过。

但之前他也只是误打误撞,以「投机取巧」的形式,篡改了御剑的形制,并不明白这里面的深层原理。

如今老祖一点拨,他才明白,领悟了大道原理,参悟了法则变化,就不必拘泥于外在的形式。

神念化剑,也是可以沿袭这个思路的。

化剑的威力,取决于修士本身,对于剑道的基础和领悟。

自己剑道很弱,阵道却极强。

那就「取长补短」,以阵道代剑道,以「阵法」模拟剑气,化生剑意。

自己的阵法底蕴,经荀老先生指点,坚如磐石。

而经独孤老祖点化,自己的化剑,也会进一步蜕变。

阵法和剑法,在神念层面融合—·

墨画点了点头,决定试一下。

识海之中,墨画静心盘坐,开始按照独孤老祖点拨的思路,在原先的领悟上,重构自己的「化剑式」。

他先显化断金剑阵。

这是断金门剑道传承的核心阵法,也是他目前唯一熟练掌握的剑阵。

剑阵显化后,墨画开始显化神念之剑,试图将两者融合。

但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说起来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又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阵法是阵法,神念化剑是神念化剑,这完全是两类不同的法门,没那麽简单就能融合。

墨画尝试了多次,可还是不行。

阵法和剑法,泾渭分明。

墨画不放弃,一直在努力尝试,可直到天明,还是没一点进展。

次日,墨画起床上课修行,课馀连阵法都不练了,一门心思钻研神念阵法与神念剑法的融合。

但他尝试了几天,都不见成效。

「莫非这条路行不通?」

墨画皱眉,随后他又摇了摇头,「不可能,老祖已经点拨过自己了,也就是说,以他老人家洞虚的见地来看,法则是相通的,道理是可行的。」

「我琢磨不出来,不是老祖他错了,一定是我的方法有问题———」

墨画沉住气,而后继续努力,期间也尝试了其他方法,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失败了太多次,墨画就停了下来,而后开始反思。

好在他神念之道和阵法应用的经验太过丰富了,琢磨了数日,心里便渐渐豁然开朗。

墨画意识到,自己之前想错了。

不是显化阵法,神念化剑,再尝试两项融合。

而应该是从一开始就融合。

如独孤老祖所言,大道乃万物本源,世间万物,森罗万法,殊途同归。

若要融合阵法和剑法,就要从一开始下手。

从本源融合。

只是这样一来,就涉及了「神魂」「

而他的神魂中,还有「隐患」。

墨画勘酌片刻,觉得还是要尝试一下。

他取出竹简,借竹简上的剑意,斩了一下自己的神魂,「警告」了一下邪胎,让他老实点。

而后唤出道碑,借道碑的威压,还有劫雷的恐怖,震住邪胎。

之后墨画才放心调用神魂。

但他也只调用了其中的一,而且避开了邪胎的寄生的伏矢魄。

准备妥当之后,墨画屏气凝神,开始将剑阵,融入自己神魂的「心相」,从根本上,重构自己的「神念化剑」。

但这个过程,同样玄妙异常,不好捉摸。

阵法的深奥,和剑法的凌厉,并不好统一。

墨画静下心来,又遵照独孤老祖对「道」的诠释,开始「弃有归无」,「返璞归真」。

忘却一切法门,感知「道」的本真,以剑法和阵法为筏,借筏渡河,过河得道,得道融法。

这样一想,他心思便瞬间空明起来。

他的脑海中,诸般阵纹和剑气肆虐,各行其是,但其本源,又隐隐有交织的姿态。

墨画精神一振,又动用天机衍算和诡算,在脑海中,不断衍化阵法和剑法的嵌合轨迹,寻找这那一丝融合的「契机」

不知过了多久,墨画思索,衍算,尝试了无数遍,终于抓住了那一闪即逝的契机。

这丝契机,便像是一个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向大道的门路。

墨画以「剑阵」为媒,开始初步尝试,将阵法与剑道融合。

他的神念化剑,也从底层,开始一点点重构———·

过了许久,墨画睁开双眼。

他的眼底,有剑光流转,而这剑光中,竟有阵法的纹路浮现,两相交织,浑若一体。

墨画缓缓伸出手掌。

一丝一缕的神念,便在他手中凝结,构成断金剑阵,而后以剑纹为刃,

以剑枢为骨,一点点地,显化为一柄神念之剑。

这柄神念之剑,是一柄柄完完整整的长剑,不再是之前那简陋的模样而且金光流转,剑气锋利得可怕。

这是完整的神念化剑!

而且,是包含了「断金剑阵」,以阵法为基底构建的神念之剑。

光是看着,都觉得金光璀璨,无比耀眼。

太虚神念化剑,剑诀是一样的。

但不同剑修,修一样的化剑真诀,显化出的神念之剑,却是各自剑道的展现,各有不同。

而墨画这柄神念之剑,更是完全独一无二的。

因为这柄剑里,他融进去的,是自己的「阵道」

这是一柄神念显化的「阵法之剑」!

墨画开心不已。

数日后,剑冢。

独孤老祖看着墨画眼底的金色,不由有些惬失神。

「竟真的——·-让这孩子给琢磨出来了?」

「而且,这才过了七天———」

七天啊——·

独孤老祖目光微颤。

一旦涉及阵法,这孩子的悟性,竟真的恐怖到这种地步—·

独孤老祖有些难以置信,与此同时,他心底的那丝,宛如风中残烛般的希冀,竟也熊熊燃烧了起来。

独孤老祖又指点了墨画几句,指出了一些不足,让墨画自己再琢磨琢磨。

之后他便把兴高采烈的墨画送走了。

墨画走后,剑家之中,又只剩下了独孤老祖一人。

他默然坐着,像是一柄孤傲但残破的断剑。

不知过了多久,他神色毅然,缓缓喃喃道:

「师弟,对不住了——·

「这一身本事,我只能传给这孩子了。哪怕他会因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像我一般,终生邪崇缠身,妖魔乱心,一辈子,都难有片刻安宁-———」

「但,真的只有他一人,可以传了————」

「再不传的话,就永远没机会了—

独孤老祖仰天长叹。

凄冷的月光一照,他的脸上,光影浮幻,眼耳鼻口五官渐渐消洱,恍若无欲无念无善无恶的「无面」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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