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筹码(为盟主龇牙不咧嘴(1 / 1)
('
回去的路上,墨画又刚好和令狐笑一路。
太阿门所在的太阿山,冲虚门所在的冲虚山,和太阿门所在的太虚山,三山一脉,位置毗邻。
两人回宗的方向是一样的。
令狐笑仍旧冷冰冰的,不会笑也不会说话,但偶尔会看墨画一眼。
墨画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疑惑道:
「怎麽了?」
令狐笑认真道:「你答应了,要跟我打一场的。」
墨画一怔,「什麽时候的事?」
令狐笑有些生气,「就是刚刚在山里!」他皱着眉头,「你想言而无信?」
墨画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我是说,『有空再说』……」
「你什麽时候有空?」令狐笑问道。
墨画叹了口气。
自己就随口那麽一说。
谁会闲得无聊,真跟他打架……
「对了,」墨画怕他纠缠,转移话题道,「断金门一直抢你的妖兽,你不想抢回来麽?」
「这是我自己的事。」令狐笑道。
「那你一直被他们抢,岂不是赚不到功勋了?」墨画又问。
令狐笑沉默了,而后他神色微冷,目光之中透露出锐利的剑意,整个人锋芒毕露:
「等我剑道有成,他们都不是我的一剑之敌,我再好好算这笔帐。」
墨画微微颔首。
天才说话,就是硬气。
「那你现在,剑道不是还没成麽?」
令狐笑又是一滞。
他剑道的确还没修成,现在还无法「大杀四方」,所以反驳不了。
墨画寻思了一下,开始「循循善诱」道:
「你修剑道,无论需要灵剑也好,需要天材地宝也罢,还是需要什麽宗门绝密的功法或剑法传承……总归是要功勋的吧。」
「依我看,伱功勋应该不算富裕……」
令狐笑本想说,自己剑法强,斩杀妖兽,赚的功勋并不少。
但想了想,墨画一千多点功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这麽分给自己了。
他的「家底」估计和他的实力一样,深不可测。
令狐笑这话就没底气说出来。
墨画接着一板一眼道:
「你被断金门抢妖兽,赚不到功勋,你的剑心也好,剑道也好,修得就慢,离你剑道有成的那天,也就越远……」
「你就没办法找回场子。」
「越是赚不到功勋,剑道修行越慢,越会一直被断金门他们挑衅,骑在头上……」
「这就恶性循环了……」
「有可能,等你剑道有成,想一雪前耻,教训断金门那帮弟子的时候。」
「他们说不定,都已经毕业,不知到哪里逍遥去了。」
「若是今后都遇不到……」
墨画叹了口气,「这辈子,你都未必能报这这个『仇』,未必能咽得下这口气了……」
令狐笑被墨画一说,忽然一怔,觉得很有道理。
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墨画所说的,大概率就是事实。
这口气,现在不出,很可能要咽一辈子。
墨画察言观色,又道:
「所以,君子不报隔夜仇,若是能报,就要趁早,不然黄花菜都凉了。」
令狐笑被墨画说得沉默了,片刻后,他忽而皱眉道:
「你为什麽跟我说这些?」
墨画叹道:「你我相遇,也算是有缘。更何况,我们三门一脉,祖上都是一家人,理应互相帮助,不分彼此。」
令狐笑有些狐疑,但他直觉上,也没感到墨画在骗他,或是在坑他。
他说这些话,似乎的确是为了他好。
「你要怎麽帮我?」令狐笑迟疑道。
墨画灿然一笑,一脸阳光:
「你到我们太虚门的山头猎妖,断金门被我们打怕了,不敢越界,更不敢抢你的妖兽。」
令狐笑一怔,微微皱眉。
断金门被打怕了……
他入山晚,又比较孤僻,除了自己的剑法,别的事不太过问,所以并不清楚太虚门和断金门之间的纠纷。
只是,在他印象中,太虚门并不比断金门强多少。
而断金门又向来无赖,不择手段,到底是怎麽会被太虚门打怕了的?
令狐笑有些不解。
「而且……」墨画趁着令狐笑神思不属时,又道,「你还能跟我们太虚门弟子,一起组队猎妖,这样赚功勋更快。」
墨画估算过了,以令狐笑剑气的威力,只要给他配个人,侦查妖兽,埋下陷阱,布置阵法。
阵法爆炸后,负伤的妖兽,他怕是一剑就能解决了。
一剑不行,顶多再来一剑。
令狐笑却有些排斥。
「我不与人组队。」
「为什麽?」墨画问道。
令狐笑微微仰头,声音冷酷道:
「我要将剑法,修到极致,而剑修的路,必是孤独的路……」
墨画无语了,半晌后深深吸了口气,没好气道:
「你纠结这破玩意做什麽?」
「极致的剑法,跟你孤不孤独,有什麽关系?」
「你剑法若是强了,想孤独就孤独;剑法若是不行,孤独了有个屁用?被人一剑劈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关键是修剑法!」
「修剑法,就要花功勋。」
「当务之急,肯定是多赚功勋,赚得越多越快越好,然后集中资源,快速提升剑道造诣……」
「有人能帮着赚功勋,你不赚,你是笨蛋麽?」
……
墨画口齿清晰,语速又快,噼里啪啦一顿说。
令狐笑被墨画给说懵了。
他也并非真的生人勿近,只是资质太好,遭人妒忌,被人疏离惯了。
所以久而久之,就孤僻了起来。
也不愿与人交流。
若是一直这样,直到结丹乃至羽化,他很可能会就此成为一个实力超绝,但孤僻怪异,不通人情的绝顶剑修。
但现在,却有些不一样了。
墨画的话,回响在令狐笑的耳边,他沉思许久,默默点了点头:
「好……」
原本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口舌的墨画,有些诧异。
不过令狐笑既然同意,那就是好事。
墨画习惯性地拍了拍令狐笑的肩膀,神态亲切,动作自然。
令狐笑身体一僵,但也没有拒绝。
「下个旬休,你去炼妖山入口那几个山头里,找太虚门的弟子,报我的名字就行。」
「你剑法这麽厉害,一剑一只妖兽,一天能赚好多功勋。」
墨画给他画「大饼」。
当然,这也是实话。
令狐笑点了点头。
到了路口,两人分开,各自回宗。
回到宗门后,连续几日,令狐笑都有些心事重重。
墨画的话,做的事,总是会浮现在他脑海。
初见之时,那种隐晦的杀意,诡谲莫测的压迫感,还有从容如流水般的法术和身法;
死去的妖木鹰身上,那凌厉异常的金色剑气,以及渗入骨肉的,细碎的剑刃碎片;
后来敛去杀意时,如沐春风的笑容。
以及话语之间流露出的,阳光般的真挚和从容……
种种矛盾,且有些违和的形象交织在一起。
令狐笑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墨画……」
……
至于墨画,回到宗门后,他就把令狐笑给忘了。
因为太忙了,又要修行,又要上课,又要练阵法,还要考虑炼器和铸剑的事,基本无暇他顾。
偶尔他研究剑阵的时候,才会想起令狐笑。
令狐笑的剑气,的确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筑基境界最强的剑气。
比断金门的断金御剑诀,明显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当然,他现在修为还低,剑气虽强,但未必能真正操控得游刃有馀。
而且有灵力限制,也未必能全力放出几剑。
真正实战起来,还是比较容易被针对的。
但尽管如此,也非常强了。
若是运用得当,在筑基境界,尤其是筑基中期的修士间,足以大杀四方。
还有就是冲虚剑气……
墨画很好奇,冲虚门以冲虚剑气闻名,但这种剑气强大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这种剑气,是不是也能通过「剑阵」增幅,或是模拟。
若是能通过剑阵,衍化出冲虚剑气,那自己御剑的威力,是不是会更上一层楼?
「以后有机会,要好好研究研究。」
「冲虚剑气不好意思偷学,但我不学,就研究研究,应该没什麽问题……」
墨画心中默默道。
……
而此时,太虚门长老居。
', ' ')('几日未归的荀老先生,刚刚返回宗门,便唤来一个面容古朴的内门长老,缓缓道:
「我想用一下太虚天机锁,锁一些因果,这件事,要你们慕容老祖首肯。」「但他时不时闭关,我不便贸然打扰。」
「你回族里说一下,若是你们老祖出关,就告诉他一声,或是有明确时辰,我提前过去。」
那长老闻言微怔。
需要动用太虚天机锁,那必然是头等的大事了。
这种事,他也不方便问,只是拱手道:「是,晚辈遵命。」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
这长老离开后,没过多久,荀子悠又来了。
他要例行汇报一些墨画的动向,以免让老祖以为,自己在摸鱼。
荀子悠向荀老先生行了礼,而后将近日墨画在炼妖山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荀老先生。
包括练习御剑,猎杀妖兽,以及结交太阿门欧阳家,那个叫欧阳木的小子,包括遇到冲虚门那个剑道天才的事。
荀老先生心中微微诧异。
墨画这孩子做的事,总是让他始料不及……
「我知道了,你继续留心照看着。」荀老先生叮嘱道。
「是。」荀子悠拱手答应道。
荀老先生低头,不知沉思着什麽。
荀子悠几次欲言又止。
荀老先生微微抬眸,淡淡道:
「有话就说。」
荀子悠沉思片刻,皱眉道:「老祖,我有一事不解……宗门改制这件事,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
荀老先生目光微凝,看向荀子悠,不答反问道:
「你觉得呢?」
「明面上看,应该是四大宗,」荀子悠缓缓道,神色凝重,「可是,细细想来,此事又十分奇怪……」
荀老先生挑眉,目光淡然地看着荀子悠,问道:
「哪里奇怪?」
荀子悠皱眉道:
「宗门改制的目的,是改变当前宗门格局,先破而后立,改旧而换新……」
「可四大宗,他们已经是四大宗了,是干学州界顶尖的宗门了,他们要改什麽格局?」
「一旦宗门改制,最好的情况,他们依旧是四大宗。」
「可万一出了什麽意外,横生变故,他们地位不保,跌出了四大宗,岂不就成了笑话?」
「如此重要的事,他们绝不会如此欠考虑,更不会如此儿戏。」
「所以,此间必然还有什麽深意……」
荀子悠沉声道。
荀老先生有些讶异,默默看着荀子悠,片刻用苍老的声音问道:
「你怎麽想?」
荀子悠苦笑,「我就是拿不准,才会问您的……」
「你想什麽,就说什麽,」荀老先生语气温和了些,「不必有顾虑。」
荀子悠略作思索,这才缓缓道:
「依我的看法,四大宗似乎是想……将所有宗门『洗牌』?」
荀老先生眉头微挑。
荀子悠见老祖并未责怪,便顺着继续道:
「这些时日,我也抽空,找各世家和宗门内部的几个故交道友,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
「根据得到的消息推断……」
「他们四大宗,似乎是想将整个干学州界,从上到下所有宗门,包括八大门,十二流,干学百门,以及百门之下的中小宗门,全部洗一次牌……」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不听从他们号令的宗门,就从显要的位置踢下去,让听话的顶替上来……」
「这样从上到下洗一遍,从而在干学州界,奠定真正的,以『四大宗』为首的宗门势力格局。」
「四大宗,会成为宗门巨头,一方巨擘。」
「而馀下的八大门,十二流,乃至全部干学宗门,都会成为其附庸,受其耳提面命,不得稍有违抗。」
荀子悠叹道:「世间大多势力,强则垄断,形成寡头,独断专行,这是必然的。」
「但这样一来,又有两个问题……」
荀子悠神色费解,「一是四大宗如何断定,在这次宗门改制,或者说论道大会之中,他们不会落败,不会从四大门跌落?」
「二是,假如他们真的要洗牌,那麽首当其冲的,便是我们太虚门,以及……」
荀子悠一顿,沉声道,「与我们同出一脉的……太阿门和冲虚门!」
「可太阿门和冲虚门,仿佛对此一无所知,不但不反对改制,还尽力推行。」
「他们似乎还都在想着,借这次宗门改制更进一步,从而跻身四大宗……」
荀子悠一脸忧虑。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看着荀子悠的目光,也带了一丝赞许。
能学会动脑子,也算是好事,自己也能省点心。
「你猜得对,但也不对。」
荀老先生道,「四大宗必然想成为宗门巨头,成为真正的『四大宗』,独尊一方,号令千门,莫敢不从。」
「但这背后,应该还有更深层,更可怕的隐秘,有着更深暗的邪念……」
荀老先生目光深邃,随即叹道:「但这些,就不方便跟你说了。」
「至于太阿门和冲虚门,他们即便不知背后的隐秘,不知这因果到底有多可怕,但至少对四大宗的图谋,他们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荀子悠皱眉,「那他们……」
荀老先生摇头,「人钓鱼,鱼吃饵,都是心甘情愿的。」
「不到最后,你怎麽知道,是人钓起了鱼,还是鱼吞了饵,扯断了线,把人拖进了水里?」
「对四大宗来说,这是一个局。」
「成了,他们一言九鼎,统领一个州界,上千宗门听其号令。」
「但对太阿门还有冲虚门来说,这同样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抓住机会,他们激流勇进,便可一跃登顶,成为真正『顶尖』的宗门。」
「大家都在赌。」
「可是……」荀子悠皱着眉头道,「拿宗门前途去赌,是不是太冒失了?我总觉得,此举有些……」
荀子悠沉默了下,还是将那两个字说了出来:
「愚蠢……」
荀老先生微微一笑,「不要从局外去看,所谓旁观者清,旁观者的『清醒』,都是假的。」
「大多自视清醒的旁观者,一旦入了局,反而会比当局者更愚蠢。」
「太阿门在赌,冲虚门在赌,你以为我太虚门,就不想赌麽?」
「我太虚门是没筹码,要是有筹码,早就布局开赌了。」
「况且,按世人的习惯,功过往往都是事后来评判的。」
「太阿门和冲虚门,若是赌赢了,那就是运筹帷幄,高瞻远瞩;」
「若是赌输了,那就是贪心作祟,不自量力。」
「但此时尘埃未落,乾坤未定,你如何来判断,他们此举究竟是『高瞻远瞩』,还是『不自量力』?」
「你又怎麽知道,他们一定会输?」
「万一,他们赢了呢?」
荀老先生目光如炬,灼灼逼人。
荀子悠一滞,被荀老先生问住了。
他此时才意识到,事不关己地考虑问题,会自以为清醒。
而一旦设身处地去解决问题,眼前迷雾重重,因果叵测,着实难以决断。
荀子悠深深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荀子悠小声问道:「那老祖,我们太虚门……」
荀老先生道:「我们太虚门底子薄,安分一些,静观其变,顺势而为吧……」
荀子悠心中感慨。
不愧是老祖,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细细琢磨,又跟没说一个样。
荀老先生沉默片刻,又叹道:
「太阿门想激流勇进,冲虚门想以进维稳,表面上看,他们两家比我们太虚门要强很多。」
「但实际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此次宗门改制,明面上波涛起伏,暗地里才是血潮涌动……」
「我太虚门自身难保,他们也只能自求多福了,怎麽赌,能不能赌赢,就看他们自身的气运了……」
……
荀子悠眉头紧锁,心中沉甸甸的。
老祖这个层次要考虑的东西,比他们这些宗门长老,实在是多太多了……
荀老先生面容平静,但心里多少也有些沉重。
虽说彼此自求多福,但太虚丶太阿丶冲虚三门,毕竟同出一脉,在他们这等寿命悠长的老祖眼里,算是血肉相连的一家。
如今风雨欲来,他也不想见到三门之中,真的有谁翻了船,遭逢不测。
只是兹事体大,就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了……
荀老先生心事重重,抬起头,见荀子悠也愁眉不展,微微摇头,道:
「你别管那麽多,记住我叮嘱你的事,照顾好墨画就行,其他的事,不需要你管。」
荀子悠无奈,拱手道:「是。」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忽而想起什麽,问道:「你说,墨画那孩子,与太阿门和冲虚门的弟子,有了交集?」
「嗯。」荀子悠点头,「关系还不错。」
「冲虚门的那个剑道天才,和墨画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虽第一次碰面,但话聊得倒不少。」
「至于太阿门,欧阳家那个小子,跟墨画关系就更好了,天天帮墨画铸剑,一见面就喊墨画『师兄』……」
「师兄?」荀老先生微怔。
「师兄。」荀子悠确定道。
荀老先生点了点头。
墨画这孩子,人缘倒是不错,就连太阿门欧阳家的弟子,都喊他「师兄」了……
荀老先生沉吟片刻,忽而一愣。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在荀老先生心中。
这个想法,大胆到连荀老先生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静下心来,沉思片刻,心绪宛如波涛一般汹涌起伏,心中喃喃道:
「我太虚门,好像也不是没「筹码」……」
「我们要不……赌个更大的?!」
荀老先生目光惊颤,而后慢慢变得深邃。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