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说的什麽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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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林里。

程默身穿三重铠甲,肩扛双斧,一脸煞气地严阵以待。

墨画走进树林,恭敬道:「大哥,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程默愣住了,随后他便见墨画对他使了个眼色,当即心领神会,一脸威风地点头道:

「好!」

宋渐见了程默的气派,心道果然。

这带路的小子,原来只是个「小跟班」。

这威风凛凛的大个子,才是太虚门这届弟子的带头「大哥」。

宋渐便无视了墨画,打起十二分精神,死死盯着程默。

程默一声冷笑,怡然不惧。

这是墨画事先叮嘱他的,要拿出「无所畏惧」的嚣张气概来。

双方对峙。

墨画指着树林,煞有介事道:

「就在这树林里打,手段不限,只决胜负,不决生死,谁开口认输,或是倒地后十息之内爬不起来,就算落败。」

「谁输了,都要遵从承诺……」

墨画看了眼宋渐,「若我太虚门败了,就归还你的断金剑。若你败了,那在这炼妖山内,不得再滋扰我太虚门弟子。」

墨画又确认道:「没问题吧?」

宋渐道:「我说话算话。」

程默也道:「一言为定。」

双方点头,达成一致。

唯有远处的荀子悠,看得一头雾水,心中费解:

「这群小屁孩,莫名其妙的……在玩什麽呢?」

决斗?

这玩意有啥用?

他们有这麽闲麽……

荀子悠很不理解。

自从荀老先生,找他谈过话,跟他认真确认了一下,墨画一根头发约等于他一条胳膊的等价交换尺度。

他现在就已经成了,墨画在炼妖山内的专属「保镖」了。

在太虚门他不管,但只要墨画进了炼妖山,那他就得盯着。

不然出了意外,老祖绝对饶不了他。

墨画抢了宋渐断金剑的事,他倒是知道,那日他也是亲眼所见。

但抢了剑之后,发生了什麽,他就不清楚了。

他更不明白,墨画这孩子,好端端地去抢别人的灵剑做什麽,还搞了这麽个稀奇古怪的决斗……

荀子悠眉头微微皱起。

这孩子,到底想做什麽?

他有些看不懂。

不过只要墨画不受伤,其他事他也懒得管。

而且这个决斗,也不是瘦弱的墨画上去打,是程默跟宋渐两个无关紧要的弟子动手,他在一旁看着,不闹出人命就行。

而另一边,决斗一触即发。

不到片刻,程默和宋渐两人,已经打成了一团。

程默身披铠甲,血气澎湃,手握两扇大斧,挥舞地虎虎生风,灵力激荡。

宋渐则以遁金身法周旋,抽空御使断金剑,催发金闪闪的剑气,与程默拼杀。

他原本的上品断金剑,被墨画抢了。

如今手里暂时备用的灵剑,虽然也是上品,制式相似,但总不如之前的灵剑好。

但因为他修为并不弱,学的也是最正统的断金剑诀,配以上品断金剑,在没被墨画坑害算计的情况下与程默单挑,倒也并不落下风。

但墨画的目的,并不是让他们真的决斗,一决高下。

两人战了数十回合,程默记着墨画的吩咐,佯装不敌,只守不攻。

宋渐感觉到程默灵力不支,劲力疲软,不疑有他,只以为是自己剑法太厉害,程默招架不住了,一时神色越发嚣张,讥笑道:

「你们太虚门这届的弟子,不过如此!」

说完,他攻势更急。

断金剑诀被他催发到极致,借灵剑之利,显化刺目的金色剑光,一道道劈在程默身上。

他要一鼓作气击败程默,赢回自己的断金剑。

而后当着这群太虚弟子的面,狠狠地奚落他们,一雪前耻。

程默身上的铠甲,开始出现剑痕。

如墨画所料,尽管是克金,软丝,精铁三重铠甲,但面对犀利的断金剑气,防御的效果也不是特别好。

又受了几道剑气,铠甲已经渐渐开裂了。

程默只能一边躲闪,一边仗着自己身强体壮,血气浑厚,硬吃剑气,因此显得颇为狼狈。

与此同时,他仍旧是一脸鄙夷,粗着嗓子,把墨画教他的话高声喊了出来:

「区区断金剑气,就这点程度?」

「你们断金门的镇派剑诀,也不过如此!」

「砍在我身上,不疼不痒,连刮痧都算不上……」

「……用点力啊,小白脸,没吃饭麽?」

宋渐气急,将灵剑挥得密不透风,道道剑气宛若罗网,割在程默身上,恨不得将程默千刀万剐。

他最恨别人喊他「小白脸」。

程默因此更狼狈了。

荀子悠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这是做什麽,嘴硬挨打麽?

我太虚门弟子,怎麽做这种不动脑子的事了……

荀子悠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从三宗分流,绵延至今,太虚门的传承,一样一样没落,连最令邪祟闻风色变的「太虚神念化剑真诀」都成了禁术,不得再传了……

如今宗门的光景,是大不如前了。

反倒是太阿门,在上届论道大会中,夺得八大门第一。

冲虚门也稳中有进。

唯有太虚门,步步落于人后。

如今弟子修不到什麽像样的剑诀,反倒被断金门这些二流货色,以剑气压着打。

当真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

这若是放在以前,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惹怒太虚门。

荀子悠微怒。

太虚剑意加身,神识锋利如剑,真若动了杀念,一些宵小邪魔,只须看一眼,便能斩了他的性命!

只可惜……

神念化剑没人修,也没人敢修,更没人能修了……

宗门也不再传了。

这门绝学,终将永久埋葬于剑冢之中,与那漫山的断铁残剑一样,永久尘封在漫漫的修道长河之中了。

一念及此,荀子悠神情惆怅,心中已然带了一丝悲凉。

如此惆怅了许久,荀子悠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忘了什麽东西。

他回过神,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墨画不见了。

荀子悠颓然叹气。

照看这种「熊孩子」,心是真的累,一点都不能松懈。

一个不留神,这孩子就不知跑哪去了……

荀子悠放开神识,扫视四周,这才发现,墨画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这边程默与宋渐交战正酣。

他一个人钻大树后面,偷偷摸摸地,不知在鼓捣什麽。

荀子悠微微皱眉。

「这小子,又打什麽坏主意呢……」

他藉助三品灵器,隐匿了身形,而后收敛着气息,蹑手蹑脚,走到了墨画的身后。

他也没离太近,而是隔了数丈之地,探着脑袋,偷偷看墨画在做什麽。

墨画聚精会神地坐在地上,身上有着一股,十分玄妙晦涩,且带着一丢丢诡异的气息。

时不时,他会抬头看一眼。

看的方向,正是程默和宋渐交手的地方。

看完之后,他便低下头,在面前的纸上认认真真画着什麽。

荀子悠一脸茫然。

「这能画什麽?」

画连环画?

把程默和司徒剑交手的过程画下来?

墨画这孩子,做起事来,虽然偶尔有些童心未泯,但也不至于这麽无聊吧……

荀子悠又走近看了眼。

纸上画着道道纹路,看样子……像是阵纹。

「是阵纹啊……」

「我就说,不可能那麽无聊。」

荀子悠又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些阵纹似乎有些特殊,没有曲笔,尽是刀切斧凿般的直笔,透着锐利的锋芒。

荀子悠一怔。

这是……剑阵?

他又看了一眼。

这才发现,这些剑纹上面,透着道道金光,彼此勾连横切,宛若金石的断面,看着十分眼熟。

断金……剑阵?

荀子悠瞳孔一缩,而后瞬间头皮发麻,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他娘的是……

断金门视若珍宝,绝不外传的铸剑绝密——断金剑阵?!

荀子悠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离了他娘的大谱了!

逆了他娘的大天了!

这东西断金门自己内门最嫡系的弟子,他都未必会传,但凡传了,也都是签了「死契」的。

可墨画偷偷摸摸地,找了个角落蹲着,就给它画出来了?

荀子悠心神俱震,刚想再看一眼,是不是真的,就发现墨画猛然一惊,回过头来。

一道澄澈深邃的目光,正向自己看来。

饶是荀子悠,金丹后期修为,太虚内门长老,也被墨画猛然这一下,整得心惊胆战。

就像是偷窥的人,突然被人抓了个现形。

好在他修为的根基在这,三品灵器的品阶在这,二十八纹神识的底蕴在这,总算是没被墨画看出来。

墨画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越过他的身子,四处环视着,而后皱起眉头,忍不住嘀咕道:

「奇怪了……」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偷看我?」

他能明显感知到,一股强烈的情绪波动。

似乎有人,在「震惊」着什麽。

墨画放开神识,扫视四周,可是四周林木依旧,空空荡荡,并没有异常。

是高境界修士在窥探?

低境界乃至同境界修士,神识远不如自己,不可能瞒得过自己的神识。

能瞒过自己的,修为境界绝对远高于自己。可真正的高阶修士,也没这麽无聊到要来偷窥自己这麽一个小修士吧。

而且他也并没有感知到明显的恶意。

错觉?

墨画皱了皱眉,便暂时不理会了。

正事要紧。

他继续以衍算,洞悉断金剑气,消弭其外形,还原其剑理,从而解构出真正的断金剑阵。

然后一笔又一笔,记在面前的阵纸上。

荀子悠目光惊颤,但也不敢再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而是悄无声息,缓缓后退,直至离墨画远远的,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荀子悠又看了眼远处墨画专注的背影,神色肃然,眼中残留着莫名的惊悸。

能从剑气中,推衍出剑阵?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这孩子……又到底是个什么小怪物?

这总不可能,还是老祖教他的吧……

荀子悠心绪起伏。

而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墨画觉得差不多了。

他的断金剑阵,并没有衍算完,还差了不少,但他的神识,已然耗尽了。

而且程默也快撑不住了。

纵使他是体修,天赋体魄再好,也不可能真的这麽一直挨揍下去。

今天可以暂时收手了。

墨画走到树林边,撒了些血肉腥秽之物,果然不过片刻,便引来了一只一人高,口涎腥臭,鬣犬模样的妖兽。

妖兽冲着众人一声嘶吼,目露凶光。

程默精神一振,便知道可以收手了。

他身上的铠甲,都快被砍烂了,多处皮肉也有了伤痕,再打一会,估计真的顶不住了。

程默立马挥斧,震退手持断金剑的宋渐,而后故作不满道:

「这妖畜捣乱,我们来日再战。」

宋渐不让,他感觉自己就差一点,就能击败程默,而后踩着程默,讥笑太虚门的无能,洗刷自己此前所受的屈辱。

可偏偏这最后关头,程默不打了,还说什麽来日再战。

来日再战个狗屁!

宋渐怎麽可能接受得了,当即怒道:

「懦夫,有种别跑,决出胜负再说!」

程默冷笑道:「蠢货,妖兽来了,不跑你还想送死不成?」

说完他不待宋渐回答,立马抽身就溜了。

宋渐气急,一边追,一边骂道:

「王八蛋,懦夫,你跑了就算输!」

程默脸皮厚,一边逃,一边狡辩道:

「放你娘的屁,按照约定……我没认输,也没倒地不起,那就不算输。伱们断金门的剑法,吹得厉害,依我看也不过马马虎虎,我都懒得躲……」

他语气颇大,但一身铠甲破破烂烂,铠甲下面遍体鳞伤,这话就显得没什麽说服力。

宋渐连声骂他「无耻」。

眼看那鬣犬追得急,程默便道:「这次不走运,要不是这只妖兽捣乱,再有二十回合,我必打得你跪下叫『爷爷』。」

「有本事,我们下次再战。」

宋渐目光阴鸷,知道自己没的选,便咬牙道:

「好,下次我必将你劈成筛子!」

程默冷笑,「大言不惭。」

而后一个转身,向左边跑了。

他身上伤口多,血味重,那只鬣犬想也不想,便向他追去了。

宋渐没办法,只能折返,与断金门的宋家子弟会合。

「公子,怎麽样了?」宋家子弟们见宋渐灵力消耗颇大,纷纷问道。

宋渐阴沉着脸,「区区太虚门弟子,不值一提。」

「这次是他们运气好,下次再来,我必将他们斩于剑下!」

一群弟子纷纷拍马屁道:

「公子英武!」

宋渐喘了口气,明显余怒未消。

另一边,墨画设了阵法埋伏,几人合力,将追着他们的那只鬣犬给剁掉了。

程默一屁股坐在地上,摆手道:

「小师兄,不成了,再挨打不行了。」

纵使他是铁打的,也经不住断金剑气这麽砍。

能坚持一个时辰,就已经不错了。

墨画转了两百功勋给他,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坚持坚持,下次我给你换个铠甲,应该就好多了。」

断金剑阵,他还没衍算完。

估摸着,程默再挨两次揍,就差不多了。

墨画道:「下次的铠甲,就厉害多了。」

程默叹道:「好吧。」

墨画让众人,将那只鬣犬剥了皮,取了素材,换了功勋。

一半的功勋,都给程默了,算作他「挨揍」的补偿。

程默心里好受多了。

回到宗门后,墨画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弟子居,打开阵纸,研究起上面的断金剑阵来。

断金剑阵,内蕴金光,一横一折,锋芒毕露。

但这只是残缺的剑阵,并不完整,而且仅仅只是二品的剑阵。

墨画将阵纹记下,尝试着画了几遍,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笔下的剑阵阵纹,徒有其形,而无其质,根本不像是剑阵。

墨画皱眉。

这个剑阵,怎麽跟绝阵有些相似,阵纹只是外在的形势,必须理解绝阵的本质,领悟某种特殊的法则,才能真正掌握绝阵。

逆灵阵丶厚土阵丶灵枢阵丶五行源阵皆是如此。

剑阵也是绝阵?

墨画琢磨了下,觉得不太可能。

绝阵可是很难学的,能掌控绝阵的阵师寥寥无几。

这剑阵若是真和绝阵一样,那这些世家的剑道传承,怕是早晚得灭绝。

这些灵剑,更不可能量产。

绝阵量产,简直是难如登天。

所以剑阵,必然不可能和绝阵并论,剑阵的难度,也不会太高。

墨画微微皱眉。

或者换句话说,剑阵的难度,应该比较特殊?

墨画根据自己的阵法造诣,和修道认知来推测,剑阵的难度,应该相当于一道门槛。

你能迈过去,那学剑阵就不难。

若迈不过去,这辈子都学不了。

而这道门槛,由世家把控,藉以垄断剑阵,杜绝传承泄露。

那这道「门槛」会是什麽?

墨画神识飞速流转。

设身处地地想,假如自己是世家内部,掌控剑阵传承的阵师,想设这道剑阵门槛,会从哪里下手?

墨画琢磨片刻,忽而眼眸微亮。

「剑诀……」

世家真正核心的传承,是成体系,环环相扣的。

体系越严密,传承越强。

同样,体系越严密,传承失窃的概率越低。

既然都与剑有关,那大概率,剑阵的传承,与剑诀也是一体的。

学了断金剑诀,才能去学断金剑阵。

这样即便剑诀泄露,没有剑阵造不出灵剑,断金剑法的威力也会大打折扣。

而即便剑阵泄露,没修断金剑诀,驱使不了断金剑气,也根本学不会这机密的断金剑阵。

剑诀与剑阵的传承进行捆绑。

单独得到任何一门,都不算得到完整的传承。

而想把断金门一整套传承都偷走,难度是极大的。

除非……

运气特别特别好……

一想到这里,墨画心中微微一颤。

他默默从纳子戒中,取出一枚《断金御剑诀》的玉简,又看了眼自己衍算到一半的《断金剑阵》,有一点点愣神。

但是自己好像……快集齐了?

断金门的传承,尤其是剑道的传承,自己好像已然得了一大半了。

断金剑气,铸剑之法,御剑之术,还有核心剑阵……

那些拜入断金门的嫡系弟子,所学到的传承,怕是都没自己这个太虚门的弟子多……

墨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既然都送到手里了,那就先学学吧。

墨画开始利用剑诀,来参悟剑阵。

他的断金御剑诀,学得十分粗浅,修的断金剑气,也十分蹩脚。

但门槛就是门槛。

学得再差,能迈过门槛就成。

墨画的目标是断金剑阵,断金剑气没必要学得太好,差点也无所谓。

墨画屏气凝神,凝聚断金剑气。

一道孱弱的,粗浅的断金剑气,缓缓流入剑阵。

剑阵之上,果然流露出断金截玉般的锋芒。

这是剑阵生效的标志。

墨画眼眸微亮,开始进一步将断金剑气,融入断金剑阵,以此使剑阵生效,剑气流转,从而理解「剑阵」运转的本质……

或者说,是蕴含在剑阵之上的,「剑道」的本质。

……

而此时此刻,长老居中。

荀子悠拜见了荀老先生,说了一句,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话:

「墨画……偷学了断金剑阵……」

正在写字的荀老先生闻言一怔,缓缓抬头,目光怔然,颇有些不可思议道:

「他怎麽学到的?」

荀子悠道:「他设了局,骗了断金门宋家嫡系,与我太虚门弟子一对一决斗。」

「那宋家嫡系,施展了断金剑气。」

「墨画在一边看着……」

荀子悠叹了口气,「然后不知怎麽,看着看着……就把断金剑阵,给还原出来了……」

荀老先生神情有些木然。

看着看着,就把剑阵给还原出来了……

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什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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