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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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时节,宜林岛上多了一座以“江微”名字命名的纪念馆,是汐望基金会所投资傍山而筑。
馆内一草一木都是路汐和赧渊商议着图纸精心布置出来的,入口处仿若陡峭山门,走进去后,视野之内的是偌大高级的展厅,一面山墙上有上千只圣洁蝴蝶和雪白丝线的茧树元素设计成的艺术品,阳光从顶部四方玻璃窗倾洒下时,犹如有无数绝美光影在闪动。
——这个是出自容伽礼之手,作为送给纪念馆的礼物。
来海岛度假的游客或是影粉跑来参观,都会被震撼到一番。
除此之外,二楼的展台放置着不渡拍摄期间的一些纪念合影和故事纪录册书,隔着个走廊距离的隔壁一间安静室内,延展台上有路汐和赧渊的奖杯,以及江微生前所剩不多的遗物和照片。
纪念馆的整体结构很大,被明文规定禁止喧哗,而有一处蝴蝶栖身之地,是影粉得去询问工作人员,才能找得到的隐蔽路线,准却点说,是座美丽的墓园。
越过浓绿的榕树,推开一扇缠绕着绿藤的门,再往前走,便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花海裹在绿意里,海风吹拂而来时,停歇在花瓣上的蝴蝶翅膀会反射着浅浅微光。
江微的墓在一片草坪上,墓碑的造型很独特,是用电影胶片的形状围绕成了一圈。
赧渊把自己的名字,也雕刻在了江微二字的旁边,生生世世地陪伴着。
而在这世间活着的他,是生者,亦是死者的墓碑。
“先前她的骨灰被葬在纽约,如今纽约已经没了她的亲人,我得到江望岑在牢狱里的签字,将她带回宜林岛。”赧渊今日穿了件水母粉的短袖衫长裤,被阳光柔软而绵长拂过,整个人是那种干净清冽的感觉,稍微抬头,看向站在一旁始终安静的路汐。
她来祭拜江微,带来了大束鲜花和海边捡来的贝壳,声音轻轻的:“八年了。”
赧渊沉默的时间很短,独独看着江微,在年少起就心爱的女孩面前,总是露出最好的一面,笑着说:“是啊,她还是跟过去一样,你我都长大了。”
照片上的江微鼻尖有颗很小的痣,脸型偏圆润幼态,眉毛弯弯,生来安静文弱。
路汐眼眸凝视着墓碑,走近些两步,又停住,慢慢地屈膝蹲下,伸手去触摸她说:“你一回宜林岛,就好久没有再托梦给我了,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我结婚了,嫁给了容伽礼,容家的人对我都很友善,江微啊,我又有父亲了。”
她是被父母用爱灌溉大的小孩,却还没长大之前,就经历过家破人亡到如今重新拥有了一个家,容九旒取代了原本路潇的角色,成为了爱护她的父亲,所有缺失的爱,都在随着时间慢慢被弥补回来。
路汐到最后,又是柔和一笑:“江微,前面不好的路已经走完,往后余生,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下次我带他来见你。”
离开墓园。
路汐跟赧渊难得的闲适在宜林岛四处逛了一会儿,这里的自然环境在基金会的保
护下愈发地好了,不少老艺术家退休后,都来这里隐居,她也将沈容昔接到了这里颐养天年,就住在容伽礼的那栋别墅里。
路汐沿着树荫下走,黑色缎面的裙摆晃动着脚踝,谈起:“每年的四季,我都会休假一段时间来岛上居住,容伽礼也时常继续将会议地点定在这里,思来想去,老师住这里,比住泗城要好一些。”
沈容昔虽性格严厉冷漠,不喜被过度打扰养老生活,路汐却是真心实地将她当母亲尽孝的。
她这一世,跟自己亲生父母的情缘太薄了,反而跟这些人深一些。
“现在人人都想移居这里,听说你这个月要修订新岛规?”赧渊与她相处,不改年少意气,喜欢从树上摘一片叶子吹口哨,继而,还提起此事。
先前容伽礼已经将宜林岛赠予她名下,严格论起,这里的每一片土地和草木都是路汐的,她慢悠悠散步到了灯塔方向,说:“嗯,日后船票免费,但是游客登岛后需要严守岛规,不能恶意破坏自然环境,汐望会在纪念馆旁边建立一个艺术学院,也是免费给那些生活清苦却怀有梦想的孩子授学,我想还可以请那些隐居的老艺术家偶尔来上一节公开课。”
当年江树明为了一己私欲想将宜林岛打造成疯人院。
路汐却将这里,变成了充满希望的世外桃源。
她朝着几l乎犹如近在咫尺澄澈而湛蓝的海,仿佛透过波光粼粼的光影,看到了回忆里路潇守护灯塔的高大身影,心情莫名好,极轻一声飘散在海风里:“爸爸的遗愿,我会用这一生去坚持的。”
夕阳落山之前,路汐独自离开了宜林岛,从码头坐上私家专车,被保镖重重护送着一路,来到感到陌生又有点儿熟悉的破败老别墅。
步入大门,离主楼中间有一块草坪,无园丁修理缘故,早就毫无生机地枯萎,菩提树上的叶子也铺满在地,踩上去,一直走到了日光照耀到的范围内才停下。
路汐微微仰头看着面前荒废多年的建筑物,继而,发现曾经觉得像是牢笼一样难以逃出的这面墙壁,随着男主人伏法,开始变得没有那么坚固,像草坪上那堆烂掉的树叶,也开始从里面腐烂了。
十分钟后。
一直未现身的容伽礼出现,光影像是在他面容和高挺的鼻梁也打了光似的,眼神却比光,更有存在感地笼着她,淡笑道:“我原以为你祭拜完江微,会在岛上等我。”
路汐在今日之前,都没有勇气重新踏足这个犹如噩梦的地方。
但是她祭拜完后,莫名想来,又想有他在,还怕什么?
', ' ')('主动走近些,去握住他的修长腕骨,声音格外平静道:“这里的江家住宅,应该是江望岑唯一愿意从江树明名下继承的遗产,当年他没有转售出去,也不派个管家日常清扫维护。我猜,他是想让这里一点点烂掉,让已是孤魂野鬼的江树明回来时看看,曾经在白城一手遮天,鼎盛的家族是多么落败的。”
江望岑曾经一度恨极了这个他出生过的地方,如今他在白城的监狱里服刑,除
了宿嫣痴心不改地偶尔从纽约飞来探监他之外,赧渊倒是会在闲暇时给他写书信。
许是一切因果关系,江望岑巧合住的是赧渊住过的牢房,从来往书信里,得知了关于路汐结婚的事。
他为路汐备了一份贺礼,却是托赧渊,给到了容伽礼手上。
“我不知江望岑的贺礼都有什么,江家别墅是他送的,应该不止这些,还有什么?”路汐随着容伽礼修长利落的身形一起往主楼内走,四下值钱点的摆设品都已经清空,细细高跟鞋落下,步声清脆至极,与她柔和的声音重重叠叠。
容伽礼答非所问:“你以前和江微最爱在哪一层玩童话故事里的拆礼物盒游戏?”
是看到了那些书信吗?
路汐白净的脸蛋表情怔了下,很快说:“江微母亲的卧室吧,那儿住着女主人,保姆不敢装摄像头,我们藏了东西在角落缝隙里,也不会被轻易翻出来,后来保姆诬陷我小小年纪不学好,会偷家里东西,她母亲的卧室就锁上门了。”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路汐当年自尊心比命高,从未跟容伽礼提过一句委屈。
话落间,她主动带他,从无光的破败旋转楼梯,去二楼的起居室,将藏宝的秘密基地如数分享给他:“以前你给我的零花钱,我是藏在阁楼上,可惜被偷偷搜出来了,不过我当晚也报复回去,泼了她一身油漆。”
说着,路汐纤细的手扶着床沿,弯腰探了下去,从满是灰尘的红棕地板找到一个装糖果的小盒子,垂头慢慢打开,盒内只有一片枯黄的菩提叶,仿佛轻轻碰下就会粉碎。
是江微那年在后花园拾到最好看的一片叶子了,送给了她,没有夹到书信里寄给远在纽约的哥哥。
路汐离开前,没有装进书包里带走。
空气静谧片刻,她想了许久,将盒子盖上,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床底下。
“想拆吗?”容伽礼突然问。
是想把江家的别墅拆了,让少女时期的噩梦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抹去,还是让它继续腐烂着?
路汐走回门口,闻言后,又抬眼望进以前居住的卧室,空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木质气息,她分不清是不是腐烂的味道,只因容伽礼在身边,被他更强烈好闻的气息所充斥着呼吸。
半响后,她裙摆晃动贴近他,手指拨弄他的衬衫,很轻地说:“不想拆,这里还是江微自幼长大的地方,是她跟自己哥哥一起长大的地方,也是我跟她共同拥有的一段回忆的地方……”
后花园的花草都枯萎了,可是枝桠繁密的菩提树还在。她的那段记忆是痛苦的,却有江微,便不愿被抹去。
路汐选择把江家的别墅留下,最后抬手抱紧他的脖子,眨眨眼:“现在能说了吗?江望岑还给了你什么?”
她是一次都没有去探监过江望岑。
只能心思剔透地猜着这几l个男人的想法。
赧渊也不说,一副完成任务的样子,潇潇洒洒至极。
容伽礼沉默良久,这段时间里脑海中浮现了一些事,他罕见地没有陪伴路汐去祭拜,先一步来验收这栋别墅,是亲自去看了江微被高尔夫砸到近乎气绝的书房。
她一直问,语气透着困惑,显然赧渊和江望岑在私底下达成了某种默契,没有将江微生前惨无人寰的遭遇说出来。
在这件事上,容伽礼选择与两人达成共识,也未说出真相。
他只提了保姆手头上有监控录像的事,亲眼看过路汐借住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是怎么与江微抱团卷在潮湿角落里,努力着想要长大的。
一切他都知道了。
所有的不体面和阴暗狼狈的过去,以及她先暗恋他时的羞涩又自卑心境,都窥见了天光。
路汐有心理建设,却还是眼眶就红了,下意识地想松了手。
容伽礼先一步感觉到她抱住自己的细胳膊在微微发抖,先俯身靠近,亲吻她:“我爱你,爱你的破碎胜过爱你的完美——”
比我爱你更高一个维度的。
是看过她的美好,又看到她人生中倒在荆棘铺满的深渊里格外狼狈破碎的一面后,依然更爱她,也越是觉得她应该留在他身边,长在他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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