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离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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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离会
老人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抬起眉眼:「你说。」
程霖再行一礼:「其实还是关于心珀去向的线索,二十年前俞大人赴府城任职,文书上说,是工台少卿兼领器署监的职事,但上任途中被乔昌岳买通同行之人,勾结欢死楼刺杀,然后乔昌岳果然如愿补上了这一空位。」
程霖低下头翻看案宗:「两个月后,这案被隋大人单剑侦破,乔昌岳就此伏法,但器署正辖制心珀出产,我们查了当年文书,两个月中,其实有一批心珀出与商会,这一笔交易去往何方,当是第一条可以追溯的尾巴。但这份府衙调来的案卷上没有详细记录,我想请教一下隋大人,当年有无对这件事做追查?」
隋再华顿了一下,轻声道:「有查的,这批心珀当年是出给了金玉斋,似乎是七八斤,金玉斋历年总要进这个数目的心珀,到现在应该都未有变化,因此当年仙人台认为这笔出货是没有疑点的。」
「.哦,好。」程霖看向无洞,「既如此」
「再查一遍。」无洞道。
程霖点点头。
「那麽,此会就到这里。」无洞四下环顾一周,「两天已过,咱们奇正两路都有进境,还请诸位万勿松懈,努力擒贼。」
诸人点点头。
无洞又转头拱手:「隋大人,那便,后会有期。」
隋再华点点头起身,也向四方一拱手:「望诸位万事顺利,咱们府衙再会。」
几人与他一一拜别,待众人别过,裴液走上前去,朝这位对自己多有照顾的大人深躬一礼。
隋再华含笑看着他,裴液抬起头来,仿佛从这位老人的眸光中错觉出些羡慕。但眨眼即逝,老人温声道:「你是难得的好天赋,也有难得的好运气,若无必要,就莫沾染这些污泥了,直上青云便是。」
裴液沉默了下,无奈一笑:「.有时候,身不由己。」
「.这倒是。」老人也一笑,仿佛看透了他般轻叹,「因为,有必须要达到的目标。」
「.是。」
「天涯踏遍镜中逢,回首冰心不动。」老人曼声一吟,最后对他温和一笑,转身大步出了厅门。
众人目送这位大人远去,他来时本无随从,去时也就一人一剑。
隋再华不避耳目地离开,堂中诸人也就此出门,裴液回到明绮天身边,和她缓缓往外。
出门时正碰上石簪雪跟在安藏身后,这位司风端正一礼:「明剑主久仰,憾失问剑之面,今日幸见神姿。」
明绮天一颔首:「天山高剑,晚辈受益匪浅。」
安藏「嘶」地一笑:「这声『晚辈』,可不敢当。」
剑君当与天山掌派同辈,明绮天虽是年轻一代,但辈分确实甚高。
后面,裴液和石簪雪并排,也含笑点头:「石姑娘。」
石簪雪瞧了一眼他手中的名剑,微笑道:「我听说名剑认主,是不给生人碰的。」
「是吗?」裴液懵了一下,这他倒真不知道,「琉璃可能比较特殊,其实很爱交朋友的。」
他朝女子一递,石簪雪犹豫了一下,正要伸手,琉璃却自己往回一收。
「.」裴液尴尬一笑,「可能病好了些,不人来疯了。」
石簪雪并不在意,微笑道:「瞧来裴少侠和明剑主关系很好啊。」
白衣就走在前面,裴液心中一紧:「没有没有,是明姑娘照顾我。」
「哦,那裴少侠要来天山的事,要和明剑主商量吗?」
「.啊?」裴液懵。
「裴少侠上次不是和我说,一定要做我们池子的真传吗?」
明绮天回头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裴液眼睛瞪得斗大,但石簪雪已清淡一笑,行礼而去了。
「我,我没有,明姑娘。上次我是和她.说笑的。」
明绮天平和点点头:「若要择宗学剑,还是云琅山最好,其次,要看和自己相性是否相符,天山并非不可去,但剑道的事情,还是要从剑道上考虑。」
「.」裴液无从解释,乾脆放下此节。此时院中四下无人,他犹豫了一下,「明姑娘,我想.问你件事情。」
「嗯。」
「就是,我想去神京修剑院,伱觉得可以吗?」
「自然可以,你若想参加选拔,自去便是;若不想麻烦,我就为你写一封荐信。」
裴液眼睛一亮:「明姑娘,你写的荐信一定能把人送进去吗?」
「.嗯?」
「就是,如果天赋不够的人,拿着你的荐信能不能行?」裴液忐忑地看着她。
「我不会给天赋不够的人写荐信。」
「.」裴液心凉了半截,连忙道,「不不,其实她天赋够的,就是,没发挥好,最多再有半年,就一定能进少陇修剑院的。」
明绮天偏头看着他:「谁?」
「.」裴液哑了一下,「我我朋友。」
「.」
明绮天安静。
女子其实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还从来没有人从她这里走过关系。
「真的,明姑娘,你可以先看看,我觉得,她天赋其实够的。」裴液努力解释道,然后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不是,那个,天赋很好吗?如果我进神京修剑院的话,你说修剑院会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把她也收下?」
明绮天摇摇头:「我不知道。」
「.哦。」
「但我可以看看,若确如你所言,我写一封便是;若差得远的话,其实进了修剑院对他亦并非好事。」
裴液眼睛顿时明亮,笑已咧了出来:「不远的,不远的!」
两人此时走到院门前,裴液又从布兜里取出一枚小铜条,这回真感觉自己有些麻烦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明姑娘,我想再麻烦你件事.能不能请你把它铸成琉璃的样子?我觉得,你那麽厉害,应该不费什麽事」
明绮天微怔一下,接过来:「好。」
真气流贯其中,铜条流如金水,三息之间,一柄剔透精致的小琉璃已成了样子,裴液真不知道这样的用剑天才是不是「铸剑」时也别有天分,总觉得这枚小剑格外好看。
「然后,要请你再刻上这几个字」裴液看着它怔了一会儿,连忙低头从布兜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此时已有些皱了,「就是——」
', ' ')('他一顿,此时两人已走出了庭院,裴液一时噎住。
当日县衙所见似乎再次出现于眼前。
整个州衙的吏员们仿佛都凑到了这里,几十双眼睛正小心好奇地看过来。
琉璃剑主来去从不避耳目,反正从来也没有人能跟上她的行迹。
如今算是罕见之幸了,早上来参加集议时,从武馆到州衙的一路上,耳目就已往全城沸腾而去。
——上午往州衙而去的那道白衣,好像是传说中的明绮天!
谁说州报只会捕风捉影编故事的!
——————
翠羽院中。
李缥青还是起得很早。睡懒觉这个习惯在很早以前就被她丢掉了,近一年来,少女已经习惯灰蒙冰凉的天光,总是在晨鸟的第一声唧啾前就已用剑声割破山门的寂静,也总是直到山门彻底陷入黑暗,她小窗的那枚橘光才忽闪一下灭掉。
剑门上下对这位少掌门的爱戴心服,本不是来自于所谓的「真传」身份。
但今日她照常起来后,却只是并腿坐在门前,按着失翠剑有些发呆。
昨天离开武馆后,她写了封信笺告诉李蔚如选拔的结果,她知道老人一定会找时间去联络处看的,她也许应该就乾脆在那里等他,但当时她并不愿意过去,正如此时也没有心情挥舞手中的失翠剑。
少女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什麽都做不好。
宗门的事情抛给了师父和沈师姐,修剑院的选拔却没有通过,自己像傻子一样地朝裴液撞去,把两个人的关系弄得一团糟
如果说昨日的剑试结果令她挫败低落,那和裴液再一次的相遇则几乎令她鼻子发酸。
那样慌张的躲避.
李缥青低头轻轻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她知道这就是现在自己心中最堵塞的一团酸涩,忍着难受也要把它捅开,因为路总要往下走,逃避和拖延只会让事情更糟。
她还是要去找他,把事情好好地讲清楚.只要,裴液还肯和她聊一聊天,哪怕是装的那麽也算修复了一些。
但少女想到这里又有些想哭——裴液为什麽不来找自己呢?
他真的就打算从此再也不和自己说话连朋友也不做了吗?
难道两个人这些天的情谊就这样轻飘?
李缥青想到这里时,是真的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既然这样那我又何必再去找你?你决定不要这份情谊的,那就.不要好了。
但她还是服软了。
也许裴液其实也很舍不得,只是不敢来找自己呢?而且自己破坏的关系,也应该自己去修复
反正,少女总是可以给自己找到很多理由。
做出这个决定后,李缥青真的感觉心里轻松了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撑了下失翠剑站了起来。本意就这样提剑出门,但顿了一下,还是回到屋中仔细梳洗了一番,将眉角重新勾上一只轻灵卓异的羽妆。
然后她打开衣柜,拿了一件新衣正要穿上,眼角一瞥,一件黄裙出现在视野里。这条裙子在少女的衣装中绝对算不上最精致得意的那几件,但她的目光落上去,却被黏住了。
正是去唱丹会的那一天。
秋雨清凉,长街湿润,少年偏着头凑到她面前盯着她,轻笑道:「我瞧瞧翠鸟长什麽样子。」
这幅画面令李缥青忍不住嘴角一勾,但下一刻眉眼又低垂下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麽想的呢?
她当然不想穿这条裙子,她是去结束这一切的,不是要去再一次乞讨他的欢心,但.
既然是最后一次,为什麽不尽全力呢?至少后面再也不留遗憾。
反正少女总是会给自己找到理由,她低下头,探手飞快地取下了这条裙子。
把一切穿好一出门,却正碰上沈杳眉张颜开地大步走进来:「缥青,缥青!」
李缥青下意识心虚地遮挡了一下这身黄裙,但沈杳根本没注意,她心疼地瞧了眼这位小师妹,下一刻已牵住她的手,眼睛明亮地弯起:「缥青!你猜猜我听说了什麽消息?」
这两日少女的低落沈杳看在眼里,一直在苦恼用什麽办法哄她开心,谁料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碰上张墨竹往州衙那边去,骤然听得一个令她愕然瞪眼的消息。
李缥青勉强一笑:「什麽?」
沈杳眯着眼笑:「州衙,去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你猜猜是谁?」
「.」
「提示:鹤榜上的。」
「啊?」这个提示已足够令少女一惊张眸了,「.鹤榜?」
「鹤榜。」眼见少女清晰被调动起来,沈杳一笑,「第二个提示:喜欢穿白衣服。」
「.」李缥青努力搜寻着以前痴迷鹤凫册时的记忆,「那也太多了。」
「用剑的,而且很年轻。」
「用剑的也很多啊。」李缥青想着,「年轻.祝高阳吗?等一下,不会是——」
少女声音一滞,骤然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杳。
沈杳故意食指点着下巴,笑眯眯地顿了几秒:「这个人,好像.还有一柄名剑呢。」
「啊!!」李缥青惊叫一声,双手猛地牵了沈杳胳膊,「你说明丶明剑主?!明绮天!现在,在咱们州衙?!」
「他们说是呢。」尽管已向张墨竹多次确认,此时瞧见少女激动的表情,沈杳还是担心出了么蛾子,有些忐忑道,「你还是去看看吧。」
「我这就去!」李缥青根本一秒都不多等,这个惊喜的消息一下将她心中沉重迷雾冲开了许多。
在那些茫然深重的夜里,这位传说中永远不迷不惑丶不偎不爱丶通明一切的云琅传人确实是她心中的银河北斗,既是指向,也是寄托。
「对了。」沈杳犹豫了一下,「那个.他们说,裴液也在那里。」
「.好!」这个名字却没有带来压抑,另一种莫大的轻松和欢快再次从少女心中升起,她嘴角忍不住一勾——这样.和裴液也有话头可以开了。
这样的大事,只要碰面,聊两句很正常啊
没有更多的答话,少女已快步冲向院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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