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添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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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侯是指──昨日坐而论道,今日沦为败者,这样的不同吗?」

「祝官说笑了。」

这句话倒不是虚言,只因在孟彻所思所想中,哪怕是这边以三人之数威b公子羽,也未必能让他屈服,更别说是从他身上取得代掌国事的权柄,进而取胜了。

公子其姑且不论,至少他是觉得同行的于辰并没有真的相信他的说法。

「若祝官在此与我等消磨时间,等待卫官阁下到来的话,胜负犹在未定之天。」

当然,这是建立在公子羽的推论为真的情况下。

昨日夜里,孟彻固然承认公子羽所言有可能成真,但他站在了不同角度驳斥其发言,这才让今日分兵突围的计画成真,至於那个理由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到底,祝官并未与吕卫官共谋,所以吕卫官会怎麽做,甚至做到什麽地步,从祝官口中说出的都只是推论,甚至站在祝官的立场来说,讲得夸大一些,强调我方若一意孤行後可能遭遇的危险,也是正常的。」

语言是人与人用来交谈的工具,可既然是工具,也就端看使用者如何C作。

在孟彻担任仪官的期间多得是与他方使节交谈的机会,同样也有了交涉谈判的场合,以棋会友,在对弈的期间分其心神,从而在交谈中一步步揭露对方真正的底线何在,这正是孟彻惯用的手法……只是公子羽不吃这套,那怕先搬出了棋盘却又什麽都不说罢了。

反过来说,虚张声势、恫吓威胁自然也是可行的伎俩,而孟彻也不得不承认公子羽确实很擅长此道。

公子羽在昨日的会谈中始终没有抛下主动,在拒绝回答之余又不断抛出话题来,甚至将他JiNg心经营的方略一语道破,弄得会谈後还得多花点时间让来悉先去向公子其传达真相,不过他也得到了时间以冷静下来。

「不过我想祝官所言可能至少有九成为真,否则便显得太过张扬,那唯一的问题就在於……最後的那一成虚言,又或者是祝官始终隐瞒到最後的事情为何。」

此话一出,本只是静静聆听的公子其回过头来,露出怀疑之sE,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因为孟彻昨晚并没有提到这点,或者说若只是要在现在这一刻取胜的话,公子羽隐瞒了什麽根本不重要,然而孟彻追求的并不在此。

「公子对此事有何疑问吗?」

「……我等必须在卫府阁下之前取得代掌国事之权,才能命他停手,不是吗?」

孟彻颔首表示同意。

「是这麽说没错,那公子打算怎麽从祝官手中取得权柄呢?若把户府阁下排除,由我跟公子来b祝官就范的话,应该还是做得到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怕最糟糕的情况下,三弟的剑术也算是兄弟中最为高明的,应该不成问题吧。」

从称谓就能明白方才的话是由谁的口中说出,也正如此而让在场众人一阵沉默。

只是公子羽别过头望向了阶上,那能灯火摇曳的灵前,让同样跟着望去的公子其面容一僵,似是察觉到了孟彻真正想说的事情为何。

「不是办不到,但……太难看了,不是吗?」

那怕孟彻自己在国君丧期内引兵b城,甚至在城内发动攻势,可这一切勉勉强强踏在了底线之外,只因这都是在国君府外做的,与如今三人进b灵堂,甚至要在灵前动武算是另外一回事。

当然,孟彻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但用来堵公子其的嘴还是很足够的。

至於于辰……从踏入灵堂起,便是万般无所谓的态度,甚至更多的时间都在瞻仰灵堂,似是这一切当真与他无关一般。

「当然,祝官也能将此视为我方的小小报复──既然祝官已然对我方的所有行动了如指掌,那便由我花些时间剖析一番,不知祝官愿意赏脸吗?」

公子羽收回视线,望了望堂外,似是判断如今时间,最终点了头。

这般作态若在平常观之,只会让人佩服祝人修身养X的功夫,可在如今这般急迫的局面还这般悠悠然,就不得不让孟彻认为自己昨夜苦思的结果为真了。

「自祰天始,野人登廷,乃至如今,若由旁人来看或许会觉得祝官一事不做,不过随波逐流,当有事来方有反应。野人来,则以外邦求见之礼待之;于伯登门有不逊之言,也不过逐出门外;及至国君骤逝,祝官更是行本分之事,至此更是如同闭门谢客一般,不问此外之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彻苦笑一声,稍稍别过视线,不过在场也只有公子其还在注意他。

「当然,可以说祝官兢兢业业,尽心尽力不过是为了先祝官交到自己手中的祝官职责,自然不会逾越,也不会为此省力偷工……可这相较於祰天之前,祝官为应对大疫,诸般雷厉风行的手段来说,却是显得温吞,或者划地自守,而这太不寻常。」

即使从孟彻口中吐出先祝官之名,公子羽的反应也不过是将目光转了过来,神sE依然不变,这让孟彻盘算着要至少要让公子羽动容的想法落了空。

「所以我便猜测,祝官在这段期间不是一事未做,而是早在祰天仪式之前就将所有事情都做完了,在旁人眼中才显得无所事事,是吗?这才是祝官一切行动的根源,而此间诸事来得繁琐迅速,我竟是到了昨日才算是略略想通,方於此时此刻要与祝官印证。」

公子羽神sE不变,目光不动,似是在表达孟彻所言仍有不足,还不够让他开口。

「祝官不动,但那是相对於我方而言,事实上在应对我方所有试探时,祝官仍旧透漏了不少讯息出来,只是不到最後无法将之通盘串起,自然便无从明白祝官到底在做什麽。我方与祝官的接触一共有四次,而这四次都在不同的时机,会面者也有所不同,而祝官的反应也大相迳庭,可当中却有一点完全相同。」

此时,公子羽轻轻一笑。

「孟侯且说无妨,反正守在君府之外的那些兵士还没有任何动静。」

孟彻无从判断这句话是否为嘲弄,仅是接着开口。

「第一次是我前往祝官府拜候,只是祝官不以言语,而是与我手谈一局。虽知对弈本为祝人占卜测事所用,可我确实没想到祝官棋艺甚高,甚至能在自断一角的情况下仍能平局,着实令人赞叹。事後观之,也许祝官便是要藉棋盘之上的局势先向我宣告──哪怕做出怎样的错手,最终的局势仍旧是双方对峙,不分高下。」

公子其闻言大皱眉头,可仍旧没有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回是户官阁下亲往,想你们两人乃是舅甥关系,户官阁下应该也给了一些建议,甚至是只要祝官应允了,他便会倒向祝官那方,是吧?不过祝官有自己的坚持,并非是几句温言便能改变,最终带回的不过是一个态度,一个没有表态的态度。虽说君父在时便争议谁来继位确有不妥,可祝官这般回绝的态度也算是有些令人玩味。」

这段话引来了于辰的目光,不过当中并不带着任何责难之sE,反倒像是如同孟彻所言那般,有几分玩味。

「第三回则是犬子亲往,因由在於于伯被赶出门外後,对我的些许中伤,这才不得不遣人前往廓清一番。这本该是轻易之事,划定彼此立场便能完事,可祝官仍旧是留了犬子好一段时间,讲了不少事情,甚至这些事情还能向下延伸,直至下一回……也就是昨日的会谈上。」

孟彻深深一个吐息,说出了最後的一点。

「第四回便是会谈,而祝官更是轻易点破我用以造成此局的诸多关键,对此我也只能说是深感佩服,也因此省了许多开诚布公的工夫,在这点上确实是该感谢祝官一番。」

「这倒不必。」

……当然,孟彻这麽说是反讽,所以公子羽的回应才会让他如鲠在喉。

「那怕势若水火,祝官态度仍是云淡风轻,这太过不寻常,这才让我昨夜苦思一番,得到了一个推论。其一,祝官有自信一事不为仍能五五分势;其二,祝官不是不争,而是没有必要争;其三,祝官无意造成定国动荡,甚至认为争夺之事毫无意义;最後……那怕孟地兵士进了定邑城,祝官也无所谓。这数件事一一叠起後,若非祝官真如所言一般无所谓,那便是打从一开始便胜券在握,所以坐观我等折腾也一无所惧。」

这回孟彻浮现在脸上的苦笑为真,同时心中兴起的是一GU无力感。

「单论祝官府之力不足以至此,而也不见祝官结交外地侯伯的打算,甚至是定邑城中最为有力的吕卫官也是自行其是,那祝官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才能如此安心呢?」

说到这里,孟彻左右看了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辰似是事不关己,可在孟彻这一番话後,却是一声轻叹。

公子其则是脸sE一变,退了半步,明显是心生动摇。

「是,定邑城中若论能耐职权,是还有一人能够左右局势,而那人却从一开始便隐遁局外,与祝官同样一事不做,从我等的目光中隐去,直至此刻为止──枢官舒侯,此刻在君府之中吗?」

孟彻的视线重新与公子羽对上,而对方仍是那般浅浅的笑意,不过孟彻此时是笑不出来的,只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关乎成败,也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决定。

「……不,他不在,他从钟响後便一直待在枢官府中,连我都没有见过他。」

这一刻,孟彻见到了公子其朝公子羽前进了一步,便是不动声sE的同样趋前。

「这是实话吗?」

「於孟侯眼中,我是会在君父灵前胡言之人吗?」

孟彻倒是很想回答,不过公子羽自起身至今并未多言,而那些话听来也不是谎话,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那祝官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侯且问,反正到了此刻,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孟彻又进一步,隐隐拦在了两位公子之间,这才再度开口。

「就算那晚我没有说动来伯前往拦截,祝官也有办法遣人前往王畿,是吧?」

孟彻听到了身後的公子其倒cH0U了一口气,不过他自己也有些紧张,只因这个问题在说出口前,他便有了答案。

「……是,甚至我让少侯带着的,不过是空白书简罢了。」

这一刻,孟彻心中全无之前宣言的报复之心,反而得知一切如自己所料後,心中一颗大石落定,反而轻松了许多。

「这是谎言!如果你真能绕过子闻的追索,那你又何必放任事情发展至此,这不过是虚言恫吓,想动摇我等心志,好让你不费半分气力便能胜出!孟侯,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屈服的,如今情势紧b,你我二人还是先拿下祝官再说吧!」

公子其这般喊喝,让孟彻不由得皱了眉头,不过他也能理解公子其何以失态至此……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原本认为胜券在握,此刻却满盘皆输的剧烈变化。

就连孟彻昨晚推测出这等结果时,都有些心神恍惚,不知如何是好,而他此刻并没有强行拿下公子羽的念头,是故并不理会公子其。

公子羽收去了脸上的那般笑意,并不在意公子其的失态,而是从方才开始就没有挪动目光,始终定在了孟彻这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是如此,孟侯确认了自己所料全盘为真,又意yu为何呢?」

孟彻一个深呼x1,朝後退了一步,连带将公子其向後推了一点。

室内的气氛显得混浊,甚至带了点灯火燃烧後的气味,可这并不妨碍孟彻在这次深远的吐息後,稍稍安稳自己的心神。

他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推断,而这才是他在推想出满盘皆输的结果後,仍执行了这次攻势的原因,只因昨日公子羽在会谈中揭破他所有布局时,那用以开门见山之语是──「孟侯日後移封,是打算南渡还是西迁呢?」

此刻,孟彻转过身注视着几分面红耳赤,似乎正等着他回应,便要与他一同拿下眼前大敌的公子其。

「……太遗憾了。」

说时迟那时快,孟彻伸出手,一把抄过了公子其腰间的长剑,这一用力也同样拉得对方重心不稳,一个踉跄。

与此同时,孟彻再度转身,在国君灵前躬身一拜。

「臣唯恐城外野人冲犯先君,特引兵士前来拱卫,护卫来迟,还请公子见谅!」

当然,此时所称呼的公子已非公子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

不用特意去看,孟彻也能明白如今的公子其大概是一阵惊愕,甚至是伸手指着他也说不定吧。

可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因为从他抢过话语权的那刻开始,这一切便注定会走到这一步,而这一步则是孟彻在这夺嫡局势中最後也是最为艰险的一步,因为这代表自己将所有的选择权放到了对方手上。

若是公子羽并不接受自己的临阵投效,那他大概也只能做出最坏的打算,不是趁乱劫持公子羽,就是要做最後一搏,但他推想,以公子羽之智断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或者说,公子羽做下了这般局面,为的不就是判断谁会在这一连串的变故中站在他那边吗,否则这般局势何来意义?而他未来继任国君也必然需要有人为他效力。

这是孟彻最後的豪赌,可他仍是喉头乾渴,身T仍旧反映出他此刻的不安。

「……关於此事,卫官阁下怎麽看呢?」

公子羽这话之後,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带着些许甲胄的碰撞,带起了孟彻心中最难以安心的一阵变化。

在昨夜,他嘱咐了自己的儿子不要逞强;在今日,他悄悄向心腹下达了不要拦阻吕直的命令,前提是要确认孟和的人身安全。

如今吕直出现在此,代表自己带来的所有孟地兵士皆已放弃抵抗,孟和应该也落在了对方的掌握之中,而这同样也是孟彻所盘算的局面中最危险的可能X。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子羽到底会不会保住他呢?孟彻的信心并不是那麽稳固。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片刻後才有一道嗓音打破了沉默。

「公子代掌国事,此事便由公子决断即可,吕某不会逾越。」

孟彻向下的目光见着了公子羽下摆,只见他从阶下走回了台阶之上。

「孟侯恣意妄为,然心意拳拳,姑令缴回仪官印信,闭门思过,麾下兵士归卫官调派,待国君丧仪结束後,再行论处。至於三弟想来是思父之心太过,这才在灵前失态,遣人送回居处休养吧。」

听完这席话,孟彻才回复站姿,不管一旁瘫坐在地的公子其,而是望向了台阶之上,那以上位者之姿数言而决一切的公子羽。

──太可惜了。

此话在孟彻心中浮现。

──若是媛儿能生下嗣子,十年过後,孟氏在定国之内的地位再难动摇,想必依公子羽之能也会教出身怀孟氏血统的优秀继承人。当真太可惜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切来得太快,似是狂风暴雨,去得也令人错愕,转眼雨过天青。

若当真从祰天那时算起,直至国君丧礼结束,期间风云变幻,彷佛一眨眼又换了模样,说是眼花撩乱也不为过……可也不过二旬光景,甚至这夏日余威仍在,离秋收还有好些时日。

数日内撤回了因大疫而隔离於北仓的国人,重新派出使者向野人宣示定国的诚意,接着则是向国人宣布免除今年的赋税,更将国人与府库支借的定契一笔作废……一切一切直如要在这短暂时日中,将因为大疫而延宕的种种事务迅速处理殆尽。

在局外人眼中或许是目不暇给,可在局中人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大疫从去岁延续至今,若算上去岁也没能收上多少的赋税,可以说是整整两年都没能有多少粮食入仓,更别说是连借出的粜粮也没有收回了。

哪怕这是会让户官跟枢官都一起头痛的事情,但事情终究还是得做,毕竟大疫中的受害者颇多,如何安养生息也是值得思考的。

更让定国贵人们注目的,多半是公子羽对野人一事的积极态度,一旦接手了野人十八部──於定国来说是定川对岸──的土地後,必会如同百年前那般进行开发,届时开辟出的田野、城邑,以及开发期间所需的人力与器物等等,才是上位者所在意的。

只是这些事情还需要时间酝酿,这才能促成定国下一次的发展,……而这些事情都与定邑城中的某个院落暂时没有关系。

公子其被送回家休养,这是众人皆知之事,不过其安身之处并非往来居住的户官府,而是以往的那处院落。

对此,公子其心中多少有些唏嘘,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说是休养,但与软禁也差不上多少,除了院落大门之外,仍可在墙内自由走动,更别说是衣食起居都有人服务,就算想问问门外的定邑城如何了,门卫也也没怎麽隐瞒,就是公子其没多少心思细问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说被孟彻反戈一击时他还有些愤慨怨怼,可过了几日後反而是心平气和了许多,或如从于辰口中转述的公子羽发言那般──国君之位本就落不到自己头上,这般想着也就心头舒缓了许多。

反正跟自己一样,那反戈之人也被罚闭门思过,不能搭上如今定邑城中最为热议的话题,想来会让那意yu移封者有些难过吧,又或者他仍在盘算什麽呢?这些事也只是稍微想想罢了,如今的公子其反而不是很在意。

让他真正思索的,是往後之事又该如何去做。

一如他胜出,也不会对公子羽如何一般,他想的只是自己未来会被放在怎样的位置罢了,或许原本经营的领地已不能返回,那最多也就是被派去守陵吧,而这对他而言并不算是太糟糕的一件事……反正都与掌权无关,那去哪过日子不是过呢?

真正重要的,是自己还留在领内的妻儿,以及仍在国君府中的胞弟。

或如此前孟彻所分析那般,若公子羽当真坚守对那侧室一事的态度,那未来其继承人就会从其弟或其子中择其一,不太可能遭遇怎样的坏事。

这般思前想後,除却原本的夺位心思後,一切反而豁然开朗,没什麽好C烦的。

就在公子其想着是否要到院中树下纳凉一般时,屋外有了动静。

一道身影立在了门前,而这是自他幽居以来第一次除了门卫与仆从外有人造访,且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来者态度从容,一如公子其对他的印象一般,手中甚至还提着一壶酒。

……啊,是啊,国君丧期已过,禁酒之事自然也就过去了,可眼前人会来找自己喝酒,这才是最让公子其不能理解之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枢官,舒侯让。

一如旁人对他的称呼,他是定国北部封侯之一,且是从粦侯始封便延续至今的名门之後,不过与旁人对封侯的先入之见不同,舒侯并不是如同吕直那般JiNg通兵事,反而是少见的风流人物。

面容俊朗,神sE从容,面上时不时挂着浅浅的笑意,偶而意趣所至还会Y咏几句,若非先占了枢官一职,说不得也是位胜任仪官的交际能手。

公子其在儿时对舒让的印象不深,哪怕彼此勉强算得上亲戚──舒让的祖母出自定国君族──也远得不在来往之列,直到位列伯长後才多少有些往来,可那也算不上是愉快的经历。

一如枢官执掌的调停巡查之责,只要跟其扯上关系就不那麽愉快,毕竟那是代替国君巡视地方的人物,更别说其身分尊贵,对许多事更是显得苛求,但公子其倒是能理解。

原因无他,只因舒让是国君的挚友、少君公子召之师,换言之,他的一举一动也多半代表着身後的国君,为的更是定国的利益,自然显得苛刻而别有用心。

除此之外,公子其与舒让之间不存在其他交流空间,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对其造访感到困惑,甚至连怎麽开口都不知道。

与公子其的困扰不同,舒让的面上挂着笑,朝着一对陶杯中少少注入酒水,一如字面上那般,似是来找他小酌罢了。

「事隔这麽多天,你想通了吗?」

这话无源无由,公子其自然不明其意,可舒让不改其态度,拈起酒杯轻轻一啜。

「你,想明白自己是怎麽输了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如剑刃,划破了公子其至今为止的平静。

反正输了也不会有什麽变化,输了反倒心平气和?

反正此後一切皆与自己无关,住哪里不是住,很重要吗?

那、怎、麽、可、能!

公子其听见了些许的摩擦声响,不是来自身外,而是来自T内,那是咬牙切齿时,压出的感触,上下两颚用力过甚,磨出的些许声响。

眼前的舒让仍是那般从容自若,可在那日公子其就知道了,对方在所有人都未注意时便投向了祝官那方,导致他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赢,而被孟彻推上前,又在最後被一把推开,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

既是如此,又怎麽可能一笑而过,又怎麽可能毫不在意!

良久,公子其才调匀了呼x1,重拾平静。

「舒侯此来,便是要嘲弄我吗?」

静下心来仔细一看,公子其才发现舒让与过往大有不同。

往日的他总是服仪齐整,看来潇洒自若,面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彷佛时光在他身上停留,仍是过往的年轻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今,那原本爽朗俊逸的面容有了变化,两颊显得有些陷落消瘦,双眼不如过往灵动有神,唇上颔下更是胡荏横生,一眼看去竟让公子其觉得连衣服都穿得不太整齐,可就算是这样的变化,公子其反倒是明白眼前人生来便是引人侧目,那怕这般落魄邋遢,也显出几分粗犷之sE。

「我没有那等闲功夫,只是来看看故友费尽心思也想保下来的孩子,如今是怎麽一回事而已。」

公子其这回看出来了,舒让脸上仍是笑容,此刻看来却颇为寂寥。

这不是不能理解,只因在大疫之中舒让失去了得意弟子,JiNg心培养的嫡子也随之而去,更别说是在那之後的国君辞世了,可以说是一场大疫便将他这半生以来的努力全部抹煞,就是旁观者也会备感唏嘘吧……然而不包括公子其,而他心中也没有什麽幸灾乐祸的感觉。

「那麽,还是那个问题,你知道自己是怎麽输了的吗?」

同样的问题问了两遍,公子其心中也没了多大的反应,只因最初的愤慨过後,留下的仅是一片虚无。

「在从一开始就不会赢的赌局讨论怎麽输,这是何等讽刺的一件事啊。」

「那是见解不同罢了,如何在一片败局中救回最多的筹码,不也称得上是一种胜利吗?当然,不能接受的也大有人在就是了。」

公子其倒是没想过这种看法,思绪不由得延伸而出。

「不争,不就是了吗?」

也就是不入此局,自然不会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怎麽不说,只要我不介入,你就会赢呢?」

舒让信手搁了酒杯,耸了耸肩。

「这局之中,我只帮祝官做了一件事,其他时候我什麽都没有做,包括你跟来伯东奔西走想争取侯伯们的认可时,又或者是孟伯通──啊,你们应该是叫他孟侯吧,不过我这麽习惯这麽叫了──把你骗出定邑城的时候。嗯,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公子其皱了皱眉头,才想开口,心中却莫名被一个疑问所g着,心思一动。

「……你在父亲生前就跟祝官联手了?」

毕竟舒让都直接把答案讲出来了,没察觉到问题也颇为困难。

若说舒让在国君逝世後与祝官联手,那不是不可能,可舒让的前言後语对起来,却是在更早之前就袖手旁观。

「这麽讲也不算错,但距离真相还差了一些。」

「差了一点?不,不对吧,若你在此之前就与祝官联手,从丧仪开始的一切根本就毫无意义,因为你可以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他大可以早几个时辰就朝王畿送出送出使者,就算子闻想追也不可能来得及,更别说是祝官还说自己派出的那群人带着的是空白书简。」

面对公子其的反诘,舒让垂下目光,语气略显低沉。

「若让我来说的话,祝官此举的目的在於──确认少君与国君亡故後,目前的五官格局还能维持多久吧。哪怕只是少君去世的消息传出,就让孟伯通如此行动了,要是国君逝世的消息同时传到他耳中,还真不知道他会怎麽做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语显得嘲讽,但语气仍是不变,然而这段话中传达之意却让公子其起了一个非常荒唐的念头,而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就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嗯?你想到了什麽,说出来听看看吧?我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这回舒让再抬起头,又是那般微笑,唯独那对眸子在公子其看来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你确实在国君过世後第一个通知了祝官,但跟我们知道的时间点不太一样,是吗?」

「正确答案,虽然临场反应不太好,但在转个角度思考上还算可以吧。」

这回答险些让公子其拿起眼前的酒杯砸向对面,因为若公子其所想为真,那这就不是切换思考方式的问题,而是更为根本的某个地方根本扭曲了。

哪怕是数日前在灵前听闻舒让与公子羽联手,那时候公子其想到的也不过是如方才所想,舒让会延迟本该在国君逝世时就立刻敲响的丧钟,而这些许的时间差就足以让公子羽早一步送出使者,而只要使者能前往王畿,那麽接下来不管公子其与孟彻怎麽闹,只要不让事态扩大,王畿的册封使迟早都会到来。

若是那时使者已到,公子其与孟彻想要再抵抗下去,所要面对的就是有王畿背书的正统压力……正是考虑到这点,孟彻才会乾脆的选择放弃吧。

要是舒让通知公子羽的时间不是公子其所想的几个时辰,而是更早之前,甚至是如他所说的坐观公子其与来悉奔走时之前呢?

「……你们到底把逝者当成什麽了!你这段时日一直待在君府之中,为的就是隐瞒Si讯传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说重返定邑城时有件事情让公子其在意,那肯定是丧钟敲响後,身为国君挚友的舒让并未参与丧礼这件事,可如今他明白舒让为何没有现身了,因为他早就守着屍身超过七日了!

「我觉得你没有资格这麽指责我啊,不守丧而急着引兵入城的三公子。」

舒让不为所动,仍是自斟自饮,与所谈话题无关的从容模样。

「那……」

「你想说那是两回事吗?不,那差得可远了。」

这回舒让收起了笑容,目光显得有些凌厉。

「在你出生之前,我们就在努力撑持定国。为了保住定国如今的局势,他做了多少的努力,而又承担了多少痛苦,你真的想过吗?他违心娶了公主,他必须将除了少君之外的子息全部送出君府,多少日子他都在煎熬中度过,而他撑到了最後……在他Si後,那具躯壳毫无意义,真正重要的是将他所有努力的成果保住。若他对此真有意见,他日我亲赴九泉地府时,也是我的事情。为了他,为了那个孩子,将这一切的决定权交给有能力的祝官,有什麽问题吗?更何况这也是那孩子的遗愿,你们同样清楚,不是吗?」

「……是啊,在你们眼中只有少君才是公子,只有祝官才是值得注意的,那我跟那孩子又该怎麽办?就该甘心被你们摆布吗!」

双方指称略有重叠,却没有重复。

「你试着摆脱的结果,就是你现在的处境不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语气平淡,话语仍旧如剑,直直剜入心中。

「所以我再问一次,你知道自己是怎麽输的了吗?」

公子其不知道舒让为何如此执着於这个话题,可他知道作为输家的自己不可能做出有力的辩驳,甚至对方这二十余年来经历就足以压过他的反讥,而此刻要是不能让眼前人满意,对方大概只会不断在此挖自己的创口。

「……我不应该轻信孟侯,才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下一刻,舒让一手按在了案上,重心向前一挪。

「这你就错了,手中毫无筹码的你不依赖他根本不可能赢,而要是你真的赢了,孟伯通就是你最得力的助手,至少在他的谋略与交际手腕上,你是该相信他的。当然……前提是你真的有本事控制住他,不让他像脱缰野马一般横冲直撞。」

公子其一咬牙,忍住了反唇相讥的冲动,只因这段话除了很不中听外,讲得确实是事实。

「……我没有自知之明,哪怕会被孟侯摆布,却认为自己仍就能掌握局势,只要成功就有得是方法制衡他。」

说这些话时,公子其除了咬牙切齿外,一字一句都显得颇为用力,不过对面的舒让见他这样,反倒是笑了出来。

「说得出这种话,就不算是毫无自知之明,就是察觉得太慢了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同样让人难以一笑置之。

「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毕竟你不明白这局当中到底有多少关卡枢纽,想回答这个问题等同要你否定自己……你就先静静听我说吧。」

舒让又是饮酒,稍稍清了嗓子後,才再度开口。

「前面讲到,哪怕这是必败之局,但只要处理得当,如棋盘般能救得回来的地方还是有的,不过就我这个旁观者看来,你跟孟伯通倒是很乾脆地一路输到了最後,与我最初的判断相差无几。」

此话一出,公子其心中有个疑问被g起──如今局势像是孟彻在最後将他一脚踢开,勉强救回了最後一着,可为何在舒让口中却是满盘皆输呢?

「你跟他有很多时机可以收手,最後的时机自然是丧期第六天的会谈,只要你亲自前往祝官府,这一切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嗯?你的表情看起来是怀疑这句话吗?我之前有些挖苦你的意思,但这句话完全是实话……连孟伯通这种人都在最後被策反,你亲自去了这一趟又会怎样呢?」

舒让笑出声来,神sE显得颇为惬意。

「再来,自然是丧钟敲响那时候了,虽然我不知道孟伯通用了什麽话打动你,可我想大概就是隐隐约约地煽动你,让你想像在此放弃会有怎样的结果,甚至他还稍微刺激了一下你,是吧?」

公子其无言以对,而舒让脸上的笑意又浓了些。

「往前再推回去,则是野人遣使之後,那段时间内你若不去在侯伯间走动,损失的不过是前段时日的忐忑不安或踌躇满志的想像……当然,要是孟伯通不在这时候调兵的话,你也没有机会走到最後一步。你没想过祝官的提议有些不对劲吗?若是野人真的入侵,到时需要的兵力只会多不会少,可他却是选择让五官各自遣人回去让各领不要轻举妄动,这才让孟伯通有了可趁之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侯伯不动,而只有孟彻一个人调来了孟地兵士,代表这定邑城左近只有他跟能调动城中国人的卫官吕直有战力,而吕直又受制於定邑城防务,不可能真的大张旗鼓与孟彻对抗,这才演变成了後来的局面。

「接着是最早的机会,也是你损失最少的一个可能──只要你听懂了祝官藉由你的岳丈带回去的话,你就不会输得如此凄惨了。」

「……这是什麽意思?」

就公子其的印象来说,那次公子羽与于辰的会谈中谈到的不过是关於国君继承的问题,而公子羽更是再三推托不肯表态才是。

「呵,人啊,总是会拣选自己想听的话,做出对自己有利的见解,直到最後发现自己所想的与现实完全不同为止。在这方面你做得b少君好,因为那孩子跟一般人有些不同,他听进心里的多半是旁人的恶言,做出的见解也多半显得消极,而你是听得进不中听的话,却不懂得怎麽拣选什麽是真正该听的话……至於孟伯通他则是懂得怎麽诱导别人听进他的话,也懂得怎麽去辨别他人话语中的虚实。」

又是一杯酒,不过这回舒让替公子其也斟上了一杯。

「当年,我出於制衡于伯的想法而建议让孟伯通接任仪官,而他也确实做得不错。如今他出现在你身边的理由,不多说便是要延续孟氏在定国的权势,而有什麽b帮助一个一无所有的公子登上国君之位来得有效呢?更别说他确实在这局中下了重注,一旦功成,从你的角度看去,於公他是有功,於私算是有恩。就算移封之事兹事T大,需要多花些工夫,但在登上君位後你还是得倚仗他,多年後或许还是得让孟少侯接任官职。正因如此,你那个原本会置身事外的岳丈才会加入啊。」

公子其如今想到孟彻,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因为他选择将你拱出,那麽于伯就不得不加入了,至於原因……这你应该是明白的。」

公子其捏着酒杯,缓缓就口,只觉酒水微温,还有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如舒侯所言,当初既然是为了制衡于伯才拔擢孟侯,那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吧。」

若孟彻独占了拥立之功,那就算公子其与于辰有姻亲关系,不少事情也必然会靠向孟彻那方,而那时众人还不知道孟彻的目标在於移封,于辰自然不能落於人後。

「至此,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只要没出现怎样太大的意外,直到敲响丧钟为止,你都还是有机会挽回的,不过……无论是你、孟伯通或是于伯,你们三人都缺乏最为关键的一个条件,所以才会在这条路上走到了最後。也许中途于伯就已经後悔,可他当初没能阻止,也只能陪你走到最後了。」

「……什麽条件?」

「你觉得当初少君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待他的兄长,如今的祝官的?」

话题转得突兀,公子其只得愕然,没有回话。

「我当初教他应该懂得提防,祝官之才值得善用,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能用却不能大用……那孩子却说,他愿意信任兄长。」

公子其捏着酒杯的手蓦地抖了一下。

「若兄长想争,那我就是双手奉上也无不可。他当时是这麽说的,我对那孩子的想法无可奈何,只能让他不要再向别人说出口。或许是因为祝官太过优秀,才让他自幼开始便有些缺乏自信,而当他选择走上这条路後,他反而是开朗了许多,跟我教导的权术不同,最终他全面倒向了自己的兄长。或许正因为如此,当祝官在大疫期间倒下时,少君或许是所有人最为惶恐的,他甚至瞒着我私下去了祝官府探视,这才有了你们知道的,少君染病之事。」

舒让的言语有些颠三倒四,甚至语句中的称呼不断变换,可公子其还是能听明白,至少他明白舒让对他口中的「孩子」,那位定国的少君投注了多少的情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是到他了病危之时,想的也还是定国、还是他的兄长。他说:如果能换回兄长一命,那就用我的命来换,那样对兄长、对定国都好。这样,你是否明白我为何会选择帮助祝官了?」

公子其没能回答,而在他放下酒杯那刻,舒让宣告了这诘问最终的答案。

「这话从我这里说出来或许有些讽刺,但──你们不如少君那般信任祝官,甚至你们根本不想相信他。于伯那怕是祝官的舅父,可他在两位公子之间选择了你,代表他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外甥。不过想想也是,无论是谁处在祝官那样的环境长成,想来谁都不会轻信,就连你也是这麽想的吧。你要争国君之位,不就是怕受人摆布吗?你们不相信祝官自幼展现的恭顺之sE,想的不过是不敢落在他的掌握中。」

舒让此时依旧在笑,可不知为何在公子其耳中听来却似是哭声。

「你们当中最能持正审视祝官的只有孟伯通,可他是将祝官视为对手,所以无不费尽心思去思索祝官透露出的任何讯息,在可以cH0U身而退的那一刻不退反进,为的不过是攫取最後的胜利,而他到了最後一刻将一切串联起来……所以他才输得一败涂地。」

此时,舒让的笑意已非起初那般浅薄,笑出了声,仰起了头,半掩容颜,肆意放声,室内登时回荡着与潇洒去之甚远的笑声。

这让公子其心头仍是惊疑,只因他还是拿不准舒让究竟为何而来。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舒侯见教。」

「……问吧,反正今天难得说了这麽多话,也不差这几句了。」

舒让倒入杯中的不再是浅浅一摊酒水,而是几乎满溢,如同一泓池水那般,就在一饮而尽後,那曾狂笑未已的脸庞恢复了平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舒侯曾言,如何在败局中救回一隅,勉强算得上是一种胜利,那孟侯既然在最後一刻做出决定,倒向祝官那方,又为什麽舒侯说他是输得一败涂地呢?」

「啊,这件事情啊。」

舒让眼睑半垂,倒有几分睡眼惺忪模样,不过他也只是稍稍露出疲态,语气仍旧显得沉稳有力。

「刚才不是说了吗,于伯不相信祝官而选择了你,而他既然心有定见,那他在那次与祝官的会面中听到了什麽,又向你传达了什麽呢?答案就在那里。」

语毕,舒让便是当真垂下眼帘,在案前垂首,可公子其并不认为舒让真的睡着,这般作态只是要给自己时间思考罢了。

只是时隔多日,中间又是那些惊涛骇浪般的日子,一时之间要他回想还真的没有多少印象,几经思索後这才想起了一些片段。

于辰并未隐瞒与公子羽的对谈细节,在公子其的记忆中于辰算是钜细靡遗的诉说了一遍,当中也包括了让于辰投向公子羽那端的条件,不过公子羽并未接受,反倒是说了一段关於国君继承的事情。

具T的字句实在想不起来,但大致上的意思还是很明白的。

若非是他们的大伯──昔日的定国少君──在征隆时战Si,这国君之位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国君身上,而如今的公子羽更可能作为陵侯之子出生,而不会与国君之位沾上关系;哪怕公子羽没有真的提到,但其弦外之音也很明显,那就是若少君公子召未Si,这国君之位的争议同样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在这之後,则是此刻想来颇为讽刺的「君父仍在,岂有挑动手足相争的道理」吧,当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国君的Si讯,却还是能面不改sE地说出这种话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这一番思索过後,公子其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甚至在许久之後重新审视,也觉得公子羽是在推托问题,不肯正面回应。

一回神,公子其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舒让已然睁眼,默默注视着他。

「想出来了吗?」

最终,公子其也只是摇头,不过舒让对此也没有什麽反应,似乎这仍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啊,还是那句话──人会听进对自己想听的话,做出对自己有利的见解。在你们耳中,他或许什麽都没说,可他终究表达出了他自始至终的同样一个念头──他无意争夺。」

这话让公子其不由得横目挑眉,只因为这话听来实在毫无道理。

一个打从开局就知道自己会赢的人说自己无意争夺,这并不是不能想像,但理解起来就像是耀武扬威地说「别争了,我不想跟你争」一般,除了讽刺外听不出别的意涵。

而在此时,本来坐得歪斜的舒让却是直了腰,甚至是稍微理了理衣服。

「无论你是不是能够理解,可他本来就是这麽想的,否则也不会在我向他传达Si讯时,他马上想到的就是向我提出请求了。」

发语同时,公子其只见到眼前人伸手朝怀内一番m0索,最终拿出了一个不过手掌大小的木盒,而木盒作工JiNg细,衔接处更是以h铜制作,显然是贵重之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木盒被舒让摆在了桌上,推向公子其,发出了些许摩擦声响。

公子其的目光在木盒与舒让间几度周折,这才接过木盒,打开窥视。

「……枢官印信。」

当然,公子其并未见过枢官印信,因为早在他出生前舒让就已经是枢官,自然不需要这等东西来证明身分,而他真正见过的是余辰手中的户官印信,而盒中物与户官印信形状虽有不同,但中间的yAn文「枢」字却是明显得很。

公子其再度陷入了迷茫之中,只因他明白这印信的意义,可为什麽会到自己的手上?

「只要于伯能明白祝官的语意并向你传达,那无论是否真心诚意,你多半是会往祝官府与他一晤吧,而在後面的许多时日中你同样有这个机会,更别说是最後祝官还让吕家的那位带话给你,可你还是没有去。所以孟伯通才会察觉到当中的问题,并打算将你当成他最後的筹码,在最紧要的关头将你推出,换取倒戈的可能X,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输得一蹋糊涂啊。」

又是同样的评价,可公子其到此刻还是不懂这样的结论从何而来,因为就算是公子羽打算将枢官之位交给自己,也没道理不去驱使选择向公子羽屈服,再加上是其岳丈的孟彻吧。

「他请求我留下,而我则是跟他打了个赌,只要他赢了,那我就愿意留下来,而最後的结果……是我赢了,因为你跟我所想的一样,哪怕有许多机会去与祝官会面,直到最後你也没有去见他。」

这一刻,公子其那原本已平静下来的内心又起了波涛,哪怕这不是第一次听到枢让以近乎玩笑的口吻谈到之前发生的一切,即使其口气平稳,但他听来就是分外刺耳。

「本来我还要求要是你输了,要断去你一臂,啊,当然不是要砍你的手,不过来家的跟你一样只是被软禁,就知道他还是选择放过你,没有真的下重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砰的一声,公子其一掌拍在了案上,那一旁的木盒也因此跳了一下。

「你们到底将我们当成了什麽!任意处置的玩物吗!」

这声怒喝并未使枢让动容,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公子其的反应如何。

「若你当真这麽觉得,那你就要牢牢记住此刻的愤怒,越是深刻、越是痛苦,更该更牢记於心……因为你要是真的又在这种场面下失去一切,下场只会b此刻更加凄惨,而你不见得还有重来的机会。」

「这算是什麽重来的机会!用我被你们踩到脚底还不能反抗的屈辱来换吗!」

公子一把抓起木盒,才要甩手时,就被舒让伸手阻止,甚至对方的力道甚大,他一时挣脱不开,整个手腕都被按到了案上,顿时成了僵局。

「你之後要怎麽处理盒中物,是你的问题,但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是好好从这样的屈辱中学到经验,还是就此一蹶不振,同样取决於你。经过如今这回事後,仪、祝、枢官三个位置都必须换人,当中祝官人选不用你烦恼,但仪官跟枢官要交给谁,你就得好生思量了。」

「你在说什麽,那种事情只能交由国君……」

话语戛然而止,只因公子其察觉到了这次交谈中最大的谜底。

若按照之前听闻的事情来判断,身为枢官的舒让只会在这段时日中忙得不可开交,没有那种闲情逸致来这里嘲弄身为输家的公子其,换言之,舒让亲自来访是有意义的,而这个意义就在於揭露谜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何舒让自始至终都说孟彻输得一败涂地?

为何舒让像是教导弟子一般将整个局势讲解得清清楚楚?

为何舒让将枢官印信交出,却没有提及公子羽的想法?

为何舒让说所有人都不够信任公子羽?

为何说公子羽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争夺之意?

又为什麽说只要前往祝官府,他就赢了?

「王畿来的册封使已经在路上,过几天就会到了,而打从一开始不管谁输谁赢,结果都不会变,甚至应该说……走到如今的局面,谁都没有赢啊。」

舒让缓缓松手,而公子其自然也没了抛出手中物的念头,或者说此时此刻他的脑海可说是一片空白,盖因想通一切後,除了「荒唐」二字外什麽都想不出。

「当年先祝官说唯恐国失麒麟,这才带了如今的祝官来到定邑城。就算是深孚信赖的先祝官在东边发现了他,可我们却不知这头小兽到底是不是麒麟,那怕他始终安分,但为了防止他伤人,於是我们折其角、屈其足,更设重重阻碍。可如今栅栏尽摧,才知道先祝官所言非虚……算了,我累了,那怕这大半生的心血毁於一旦,也无所谓了。这小小定国岂能困住麒麟,便由他去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三十九、寻命

王畿敕使,或者被定国称为册封使的使者带来了王诏。

这是理所当然之事,或许有人怀疑使者何以如此之快,但这点质疑在王诏的内容前,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或者说,那怕是深居宅院中的孟媛也能想像出,这在定国贵人的圈子里会造成多大的震荡,毕竟那可以说是颠覆了众人的预想,甚至会有人因此暴跳如雷的。

至於为什麽这道王诏如此骇人视听,其原由大抵如是──公子羽向王畿宣告君父Si讯,并称自己无德无才,膝下无子,不敢妄居君位,而希望王上明察。最後王畿那边表示深感兄弟之情,准许其要求由公子其嗣位,并封公子羽为殷侯,入畿待用。

孟媛是知道整个局势演变的,因为在舒让前来告知Si讯之後,公子羽发现她还醒着,就自言自语似的说完了整个计画。

说是计画,但所有走势只与两个人有关,亦即公子其与她的父亲孟彻。

旁人会许会将目光放在公子其身上,可孟媛知道这一切终究会走到最後一步的,因为孟彻有不能输的理由,而这理由只会让他不断追求大获全胜,直到最後发觉失败不可避免,最终退而求其次,如此而已。

这倒不是特别针对孟彻的设计,在孟媛看来,终究只是一个考验罢了。

如同舒让提出赌局时的要求般──「要我留下来帮助三公子,就证明他b得上少君吧。」

於少君其人,孟媛久居深院,并未有太多交流,可公子召却让她印象深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旁人见着孟媛,首先想到的或许是孟侯之nV的身分,然而公子召言谈之中多半无官身分地位,他真正在意的反而是孟媛与公子羽两人处得如何,更别说他是在孟媛小产後,第一个赶来问候的。

公子召便是这般亲切友善的人物,也正因为如此,孟媛才看得到他不堪肩上负荷时,那近乎心防崩溃的嚎啕。

他将身为祝官的兄长视为内心的支柱,所以在公子羽染疫倒下後,他竟是只身造访已然为了防疫而重重隔离的祝官府,就只为了探视公子羽一面。

哪怕公子羽倒下前重重严令,终也耐不住公子羽以少君权势b迫,那时,孟媛听见了公子召的泣诉,也明白或许那一切过往俱是佯装,这内心脆弱得不堪摧折的少年──不知为何,孟媛便是这麽想的──才是公子召的真面目。

讽刺的是,揽下照顾公子羽之事的孟媛并未染疫,反而是身强力壮的公子召在那之後染疫身故,这只能说是天意。

自此,一切平静已然揭破,而公子其最终没有通过考验,而孟彻跟着遭殃,如此而已。

若套用孟媛偶然翻阅书简中的祝人为文,或该这麽说吧……天行无常,人事癫狂。

哪怕是天地反覆般的立场对调,可在定邑城中却没什麽变化。

一方面是公子羽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而到了公子其手上也没了怎样改变的余地;另一方面则是是户官于辰保持沉默,孟彻更是早早被拔了仪官之位,哪怕公子羽不再代掌国事,他也仍是祝官,再算上卫官吕直与枢官舒让,想做什麽也是处处掣肘,难以成事。

当然,在正式的仪式之前,公子其最多算是少君,而在他的继任仪式後,五官人事必然会是未来定国的目光聚汇之处,不过这一切都与孟媛没了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如王诏所命,公子羽──或者未来会被称为殷侯羽──离开定国前往王畿的事情已成定局,而当事人也没有多少恋栈之意,若不是册封使因要覆命而走得仓促,说不定还可以一同上路。

决定简单,而忙碌的便是下面的人,当中也包括了孟媛的侍nV,至少她不只一次听到孟容与好姊妹嘀咕几句,但也总是假装自己没听到。

无论如何,一切风云变幻已成过往,她也要离开这居住数年的祝府内宅了,唯独临走前,孟媛再次举步往那院中角落去,几经逡巡,这才离开上了车驾。

相较於公子羽的挥手自在,定邑城外倒是显得颇为热闹。

当然,这阵热闹并不包括外围的国人,而是内圈中无论是送行或要随行的人员,当中更有定国侯伯子弟,当中包含了祝府执事与卫官长子,甚至是当初代表野人的使者。

孟适自然也是要随行的,只是他在吕志的引荐下去卫官府随卫官吕直「学习」了一段时日,直到临行之日仍是有些恍惚,似是受到了什麽打击,而没能将前来送行的孟和言语听在耳中。

「父亲听到王诏那日,气得砸坏了桌案……只能说姊夫做得太狠啦。」

身为少侯的他苦笑着这麽说,而孟媛对此并不意外,仅是微微颔首。

在孟媛眼中,孟和是有些与公子召相似的,不过她始终拿捏不准自己该用什麽立场与这位弟弟相处,所以与其说是交谈,不如说是聆听偶而给些反应。

此时,场面有了些变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伴随着众人的讶异呼声,来者自定邑城东门出,在远处下了马,在不失礼的前提下快步而来,而众人侧目原因在於──他是来悉,未来该会是国君左右手的人物。

不管是否参与国君之争,都能知道立场反覆後,作为「最後赢家」的公子其处境如何尴尬,而他的左臂右膀前来送行,自然值得玩味。

只是二者并未在公众前交谈,反而是屏开左右,稍稍远离了人群,不过距离孟媛这边来得近了点。

交谈话语在晨风中飘来,而孟和对此似乎也有些兴趣,一时之间停了对孟适的叮嘱。

「此来不为他事,只是要问殷侯,若未来有变,是否会再回定国,为少君、为定国尽一份心,届时不论是何地位都将虚席以待。」

孟媛与来悉素不相识,对这话没有什麽反应,反倒是孟和有些讶异,稍稍睁大了眼,不过这般惊讶之sE并没有维持太久。

「时局至此,已成龃龉。若三弟真有心,来的便不会是你,不是吗?」

「……确实是我私自前来,但想来殷侯能明白。」

「未来三弟上有许多事,必然倚重来伯,可如今若是孟侯自承过失,愿与三弟和解,来伯以为三弟会接受吗?」

这话让孟和的表情变得僵y,或许是不知是否该继续听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是现场的来悉也未能回应,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不过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准,若来伯有心,我倒是有一言相告,且看三弟接不接受吧。」

「还请殷侯赐教。」

「赐教说不上,往後三弟愿意信任的人或许不多,来伯自然在此列,可若往後犹有不能决断之事……找夫人或是弟妹商量吧。」

来悉或许不能理解这些话,可还是承诺会今此话带到。

往丁伯领地的路上,在晃动的马车中,孟媛有些昏沉,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往事。

孟媛与夫人──当没有特别指涉时,多半是指那位公主──自然是见过的,不过次数不多,往来不深,孟媛只能感受到夫人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哀怜。

夫人坚持让包括公子羽在内的所有公子都必须称呼她为「母亲」。

於礼法上这并不是太过分的事,可这一声母亲叫出口的涵义倒是颇多,若是夫人膝下无子,由夫人亲自抚养的孩子便可能被视为嫡子,而明明有公子召这个亲儿,却还是如此坚持,甚至是自己扶养四公子,这同样是意义万千的作为。

至於同样被公子羽提到的那位弟妹,孟媛便对这位于家nV印象颇深,毕竟她是公子羽的表亲,又是nVX,所以要是造访,多半是得请入内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面对一个产後不到十天就抱着孩子登门拜访的nVX,想不印象深刻也是不可能的,哪怕她脸sE看来还有些缺乏血气,面孔上仍是挂着如同晨光那般的笑容。

孟媛拿不准对方到底为何而来,仅是礼貌X待客,然而她却将孩子往孟媛怀里塞,连侍立一旁的孟容都被弄得手忙脚乱,一会之後才让安坐踏上的孟媛抱好了孩子。

片刻之後,孟媛才受不了对方那笑脸YY的反应,将孩子还给了她。

若是寻常队伍,熟练的骑士快马驰骋之下,往来定邑丁领之间或许只需要大半天时间,可公子羽却是携家带眷,更有不少行李,所以这路程走了近三天才到。

这般大队伍过境自然不可能不先通知地主,是故远远便能见着有人相迎,为首者正是公子羽的师弟,如今的丁伯、未来的祝官。

较之其他定国要人来说,丁允相对疏离定国中枢,有人认为那是公子羽坐上了原本属於他的位置,这才b得他不得不远离定邑城,可在孟媛眼中却不是这麽回事。

公子羽如今身为殷侯,车驾自然合乎礼制,就是在车队中也能分辨出来,而丁允并非等待,而是早早趋近等着。

见着公子羽下车,丁允更是笑得开怀,只差没有拉着手就往邑中去了。

这对师兄弟无论旁人如何揣度其关系,但两人之间倒是没有多少隔阂,至少在听过他们的对话後,完全能理解那些猜测只是谣言。

「总算等到师兄了,晚点还要接风洗尘,先让嫂子去歇息一番如何?就住在师兄以前的院子里,我昨天已经让人打扫乾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子羽望了望这兴奋得过分的丁允,淡然道:「祝官府就送给你了,你就只打算给我一间宅院做交换吗?」

这种玩笑岂是能对交情不好的人说的?车内,孟媛面不改sE,负责服侍的孟容身形却是抖了抖,不用细看也能明白是在忍笑。

「嫂子这时便要下车吗?车子直接驶到房舍那边也是可以的。」

丁允见着孟媛下车後也是一般热情,只是孟媛忍不住注视其脸庞,弄得他在自己脸上m0索了一番,孟媛才别过了视线。

作为丁伯,丁允在这些年中偶而也会造访定邑城,只是多半没有久留,虽会借用祝官府房舍留宿,於孟媛来说,身为丁伯的丁允并非亲属,自然不会请入内宅招待,而今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张脸g起了孟媛的一些想法,不过她没有开口,而是顺从其安排,先行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屋舍中歇息。

周围林木蓊郁,隐有流水之声,竟是显得暑气不盛,可在那之後孟媛身子有些发热,在侍nV摆设好寝具後,便是早早睡下,因而没有参与接风宴。

隔日,孟媛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仍有些恍惚,片刻後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此时公子羽已不在屋内,而窗外隐约有些人声。

那怕丁允曾言不必拘束,可孟媛还是在孟容的服侍下,换上了相对简便但仍是端庄的服饰,而由於前数日仍在路上,这梳妆之事自然简略许多,这回有了空闲,孟容便是颇为认真,花了许多时间梳理孟媛的头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梳头的过程中,於孟媛的眼角余光中,有个影子在窗边摇曳着。

起初孟媛并未在意,只觉得那或许是树影摇曳,可梳头过程中有的是空闲,所以就在孟容稍稍停手的间隙,她看了过去,与一双眼眸对上了目光。

窗边便是座榻,窗格的位置并不算高,就是坐着便能看向窗外的高度,而那身影一顿一顿的在窗边探头,似是努力踮着脚一般。

察觉到孟媛的视线後,对方的身影迅速落下,隐没於窗缘。

「小姐怎麽了吗?」

「……不,没什麽。」

待到外出时,远处的树下,师兄弟二人正在石桌上对饮,不过按照祝人的习惯,那应当不是酒,而是茶。

「再过数日,曲儿便会回来一趟,师兄不待到那时候吗?」

「王命难违,且此去有些路程,若不早些准备的话,怕是赶不上时候。」

「啊,是了,明年也该派人去谒陵一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媛缓步而去,丁允见着了,又是一笑,接着朝向其後方一阵呼喊。

待到孟媛於公子羽一旁落座,才明白丁允是在叫唤何人。

那是仍垂着头发,衣着轻便的男孩,看来不过五六岁年纪,至於身高……若是踮起脚来,或许b窗格还高上一些。

「融儿,来见过师伯跟师伯母。」

孩子显得有些怕生,起初躲在了丁允身後,就是那双眼睛有些灵动,始终紧盯着公子羽,但架不住父亲几番推拉,这才向公子羽行了礼。

公子羽轻轻「嗯」了一声,一时间未有动作,後来伸出了手,在孩子的头上拍了拍。

「去玩吧。」

那时,孟媛见着了公子羽脸上浅浅的笑意。

在场三人见着孩子身影奔跑远去,唯独丁允摇摇头,笑骂了句「这孩子啊」。

「我去见师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丁允在公子羽的这句话後起身告退,说是晚些再来。

公子羽说要带着孟媛在外散步,拒绝了孟容随行。

走在领地中,偶而有人会发觉到他们经过,几经问候後,不少人远远的便是挥手招呼,而公子羽也同样招呼致意。

在这里,公子羽并不像在定邑城中那般是祝官、是公子,身受众人瞩目,反而更像是游子返乡般,接受阔别乡亲的问候。

这里是他的故乡,孟媛这般想着。

前行之路在屋舍间拐了个弯,远处是一片疏林,那怕是天光显耀的此刻,似也不能完全照透,显得有些幽静,不过那该是理所当然的。

公子羽师承何人,而那位师长如今如何,都是不言而喻之事,而人生到头会有怎样的归处更是毋需多言,自然不会是人多喧闹之处。

走过林间时,与待在院落时彷佛,隐约听得见流水声响,只是这里更多了婉转鸟鸣,唯有脚步b近时,才些许打断了这样的自然之声。

林道远处是一道缓坡,坡上虽有绿茵,却因足迹而分为二,一条小径蜿蜒划过,哪怕坡度缓和,又被前人踩得泥土转y,可这条路对孟媛来说仍不轻松,只得在公子羽的搀扶下缓缓登上。

在那缓坡的尽头,登顶那刻,景观豁然开阔,一弯流水沿小丘边缘流过,放眼望去是一派水泽景sE,芳草随水路蔓延而去,时而流水反映天光,又似玉带一般璀璨夺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光由远方返回,才知这山丘的背面竟是零星茔塚,不至於荒烟漫草,却也显得有些寂寥,而在这片故人归处之间伫立着一只白鹭。

不,那并不是白鹭,而是一名身着朴素的妇人,只是衬着远远的水泽风光,那端庄站立的身姿让孟媛想起了白鹭。

随着步伐趋近,妇人转过身来,g起了孟媛昨日的某个想法。

那是一对而平静而沉稳的眼眸,而妇人因岁月而老去的容颜却在这双湖水一般的眼眸映衬下,显得和谐,虽非慈祥却也让人望之便心生好感。

「来了?」

「来了。」

「何时要走?」

「再过数日吧。」

「不等曲儿吗?」

「……时间不等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简短而仓促的对话过後,妇人款款而来,直到公子羽的身前。

倏忽,白鹭展翅……妇人张开双臂抱住了公子羽,那怕两人身高略有差距,看来有些像是对方在公子羽怀中,可孟媛没有那麽想。

数息过後,妇人这才退出些许距离,目光与孟媛对上。

「走了。」

妇人慧黠一笑,又似是向孟媛歉意一笑,仍是那般步伐款款,缓缓下了缓坡。

未久,公子羽领着孟媛前行,在一处坟前停下,闭眼合掌。

一阵风拂过山丘,卷起了应是来自坡下的落叶,一度引去了孟媛的目光。

「方才那位,是师母。」

孟媛看着公子羽平静的神sE,判断这并非谎言,不过早先的种种事端让她明白,说实话并不代表毫无隐瞒。

「在我儿时记忆中,她还不是这般X子,不过随着年岁渐长,她倒是洒脱了,有时我也不知道怎麽应对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语气略带无奈,可孟媛对此倒是能够理解。

妇人是公子羽的师母,此事应当为真,只是先丁伯遗孀怎可能对区区弟子如此亲昵,甚至是有方才那般的肢T接触呢?

公子羽、丁允、妇人,若再算上方才的孩子便有四人,而孟媛在这四人的面容上找到了共通之处。

不是说这四人全然相似,事实上这四人容颜各异,神貌不同,就是不常见面之人应该也不至於错认,可若是将他们凑在一起,或是先後各见一面的话,当能察觉到不寻常之处──那眉眼之处的神韵。

或温和、或平静、或慧黠、或紧张,即使是不同的感情汇聚其中,也能让人一望便知这几对眼眸的相似。

若说妇人、丁允与孩子长得相似情有可原,那公子羽呢?公子羽何以有所关连?再算上孟媛见着妇人时的直觉,她便明白了,她并不是第一次知道妇人的事情,只是从未将这些线索串连起来罢了──他们与自己相同。

「先师曾言,我为麒麟,实乃国幸。可我不明白,若我是麒麟,那我该做什麽,我该如何做,又该完成些什麽。父亲与二弟他们因我而苦恼,起了心思,却又受限於环境,最终无所作为,却又因无为而痛苦,直到最後。」

公子羽此刻仍旧望着眼前茔塚,自言自语一般。

孟媛仅是听着,只因这也不是第一次,甚至传来国君Si讯的那晚也不是,是从更久远之前那晚开始,公子羽偶而便会这般言语,也不在意孟媛是否会转告旁人──事实上,孟媛确实不曾向旁人提及,哪怕是父亲孟彻亲至也一样。

「那一刻,我在想……这有什麽意义吗?他们受外力而屈就,受限於一道又一道的界线,不能跨出步伐,而他们直到生命的最後仍是如此,最终他们到底完成了什麽,又或者造就了什麽?我找不出来,所以我想去确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时孟媛会想,或许公子羽只是需要有人能诉说,而那个人也未必得是自己。

「此前局势为何如此克制?为何父亲如此瞻前顾後不敢行事?这一切的根源在於──王命。至王命作,太王承命,历代先王延续至今的那GU力量,造就了如今的王畿、镇国,以及囊括其中的种种礼制……也曾摧毁了远在北方的隆国。正因为有这样的力量存在,所以哪怕是恣意妄为的孟侯,最终也选择了屈服。」

孟媛仍旧没有应答,仅是静静听着。

「可若是这GU力量造就了历史,影响了现在仍旧活着的所有人,那又为何会是如今的模样呢?先祖与成王论对,王能夺锋,臣能安心。太王拥命而横扫天下,先祖应命而致天下太平……可父亲、二弟乃至於种种感受到王命之威的人们,他们真的能安心吗?」

这一切听起来太过遥远,孟媛并不关心。

「我要亲自去确认,确认如今王命安在。若我为麒麟,若父亲与二弟的人生当有意义,在王命之下或许便有我该为之事。」

风声将这段言语吹得遥远,与这空泛得如若自大的想法相b,听众仅有孟媛一人,如此而已。

这是个好地方,一个便於安心休养的好地方,孟媛是这麽认为的。

与见着公子羽的反应彷佛,此地居民见着孟媛所想的也不是她身为孟侯之nV,而是出於更加平凡而亲切的方式往来。

在这里,孟媛感受不到旁人压迫一般的目光,不会有人因为她膝下无子而侧目,可她想这是身为「公子羽的夫人」才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论如何,孟媛在漫长的Si寂中,稍稍获得了安宁。

……可这有什麽意义吗?她的愿望不变,她的渴望未改,也从未成真,亦不会成真。

一双手压在脖颈处的感受仍旧清晰,只是那双手的主人已然远去,不知何时会归来,而她仍在等待,等待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的延续。

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身影已与多年前望着的母亲身影重合,一般等待,可她没有犯错的机会,也没有这样的打算,所以就只剩下等待。

或如她等待的人所说那般,受外力压迫而屈就是毫无意义的,可她的人生至此也没了别的意义。

或许留她在这里,是希望能找寻出不同的道路,然而她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哪怕无人再用那样的眼光注视着她,她也始终看着这样的自己。

到头来,答案仍未改变。

她仍旧在等待,等待远行的夫君归来,结束这一切的时刻。

《隐麟》一、家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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