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崇平帝:可匡正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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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中——
随着吴妃躬身向宋皇后祈请,如魏王陈然丶梁王陈炜,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古怪之色,瞧着贾珩的表情。Google搜索
见其一副面色自若,风轻云淡的模样,都暗道一声,倒是沉得住气。
宋皇后凝了凝秀眉,凤眸微闪,转头看向贾珩,问道:「子钰,吴妃所言,可有此事?」
这自是有意在装糊涂。
原本还在观察宋皇后神色的吴妃,听到「子钰」二字,面色倏变,循声望去,只见魏王与梁王身旁的小几旁的绣墩上,赫然列坐一个身穿锦袍的少年武官。
方才因为急切求情,倒未曾留意到。
「莫非是……贾珩?」
吴妃心头一惊,暗道,这云麾将军贾珩怎麽会在这里?
心念电转之间,倒也反应过来。
今日既然是魏王的生儿,那麽贾珩作为五城兵马司的主事之人,给明年要到五城兵马司观政的魏王庆生,就说得通了。
迎着众人注目,贾珩起身,看着宫裳丽人,拱手道:「娘娘,辅国将军陈锐在东市,触犯五城兵马司颁发的治安条例,微臣当时与咸宁公主恰巧碰到,就让巡警司的兵丁将辅国将军拘押,按制羁押一十四天,吴妃若有异议,可先到五城兵马司官衙中,寻治安司的孔目申请复议,而不是在此打扰皇后娘娘的清静。」
说着,皱了皱眉,目光清冷地看着一旁的吴妃。
吴妃闻言,脸色变幻,许是那少年目光太过锐利,一时竟有些不敢对视。
魏王陈然与梁王陈炜对视一眼,心思各异。
宋皇后笑着打了个圆场,说道:「子钰不必太严肃,不妨坐下再说,今儿吴妃来也有认错之意,子钰你看,究竟是怎麽个章程?是否能网开一面?」
贾珩道:「娘娘,辅国将军陈锐违背治安条例而羁押于牢中,若轻易放出,置朝廷法度于何地?以后五城兵马司再想循例执法,也会有人以陈锐先例而抗法,娘娘,微臣实不知如何网开一面。」
宋皇后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不无道理。」
贾珩转而看向吴妃,道:「吴妃娘娘大可不必担心,此次拘押辅国将军,只有半月,半月转瞬即逝,在牢中不会委屈了辅国将军。」
吴妃容色苍白,没有看贾珩,转眸看向宋皇后,声音几乎带着祈求,说道:「娘娘,锐儿犯法,臣妾也无话可说,可眼见临近过年,就这麽关着,年底连祭祖都无法祭祖,臣妾想着法理不外乎人情,五城兵马司那边儿难道一点儿都不通融吗?」
宋皇后明眸微动,再次将目光投向贾珩,柔声细语道:「子钰,你觉得呢?」
贾珩道:「娘娘,国法不循私情,吴妃娘娘今日要通融,明日旁人再求通融,五城兵马司还有何威信可言?」
吴妃张了张嘴,一时间,讷讷不好言语。
见贾珩态度坚决,言必称国法,宋皇后心头虽乐见其成,但迎着吴妃的目光,晶莹玉容上却流露着为难之色。
当然,关键在于贾珩原是为咸宁出气,她这边儿妄作人情,岂不是寒了人家一番心意?
只是,真的将吴妃所请置之不理,也不大像话,因为事涉咸宁,反而该有人说她气量狭隘,得饶人处不饶人了。
就在宋皇后思量利害的空当,魏王陈然心头一动,从一旁站起,朗声道:「母后,儿臣以为,云麾将军所言不差,岂能因一人而置律法于不顾,若此事传扬出去,只怕五城兵马司所颁发之治安条例尽成具文。」
吴妃一听魏王此言,一颗心瞬间凉了半截。
连魏王都如此说,这事难了。
宋皇后却瞪了一眼陈然,娇斥道:「坐下。」
魏王陈然脸色怔了下,重又落座。
宋皇后徐徐道:「吴妃,然儿和云麾将军所言不无道理,若有人以之为先例抗法,五城兵马司以后也难以统管神京治安。」
吴妃闻听此言,心头愈急,离座起身,朝着宋皇后再次拜请道:「娘娘,还请开恩啊。」
这就近乎哭诉恳请了。
在这个时代,归根到底还是人治,法不外乎人情,吴妃作出这般架势,宋皇后还真不好再咄咄逼人。
咸宁公主这时,却忽而开口接过话头,妙目熠熠地盯着贾珩,问道:「云麾将军,治安条例可有其他赎刑之法?」
吴妃闻言,心头旋即生出希望,目光期冀地看向贾珩以及咸宁公主。
宋皇后也说道:「子钰,如律法有规定赎刑之法,也不能因陈锐是宗室子弟而例外吧?」
纵然是大汉律,也有议请减赎当之法。
贾珩情知宋皇后已存高抬贵手之意,想了想,倒也觉得火候差不多,对忠顺王警告的目的已经达到,顺便也卖了宋皇后人情,此事也不好再僵持下去。
「回娘娘和殿下,辅国将军若想提前出来,可以为官府劳役折抵羁押之期,所谓劳役,就是协助五城兵马司,做疏通沟渠丶禁火打更诸事,二日拘押之期折抵一日劳务,只要辅国将军为五城兵马司劳作七日,就可归家了。」
吴妃闻听这番言语,心头一喜,忙道:「贾云麾,我们家锐儿是否可用此法折抵?」
贾珩道:「自是可以。」
宋皇后轻声道:「既有法可依,此事就这般处置就是了,锐儿也能早些回家与吴妃团聚。」
吴妃这会儿面色变了变,再次下拜说道:「臣妾谢娘娘慈恩。」
虽不能立即释放归家,但起码可缩短刑期,总算没有白来。
晋阳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贾珩,打趣道:「婵月,你可听见了,以后在京中可要奉公守法,否则,真被关押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囚牢里,本宫也是没有办法的。」
李婵月柔柔道:「娘亲,我一向安分守己的。」
贾珩看了一眼晋阳长公主,迎上那一双媚意流转的美眸。
不知为何,隐隐嗅出了一股醋味。
宋皇后看向吴妃,似感慨也似劝解说道:「大凡一国一家,无规矩不成方圆,陈锐经此一事,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吴妃点头应是。
宋皇后又是与吴妃说了一会儿话,但大抵都是教养子弟的话题。
吴妃听着听着,渐有如坐针毡之感,既求情目的已达到,就再无心多留,趁着宋皇后暂停的空当,告辞道:「娘娘,臣妾还想往五城兵马司牢里去看看锐儿,先回去了。」
宋皇后轻轻笑了笑,道:「那吴妃去罢。」
说话间,又唤着女官代为相送。
待吴妃离去,殿中一时陷入安静。
宋皇后看向那气定神闲的少年,道:「子钰,并非本宫要因私情而废国法,吴妃恳请再三,本宫倒也不好太过绝情了。」
贾珩道:「娘娘慈悯宽宏,陈锐所犯之事,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魏王陈然道:「母后,如今神京城中,平民犯法尚可规制,但宗亲勋贵,却面临执法困境,不论京兆府还是五城兵马司,多忌惮其势,儿臣到五城兵马司,当力除此弊,秉公执法。」
如他能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想来应能获得早年在刑部做事的父皇认可。
宋皇后艳丽的玉容上现出欣慰之色,道:「然儿能有此志,母后心中甚慰。」
过了一会儿,宫女来报,「娘娘,国舅爷带着家眷进宫了。」
宋皇后脸上现出喜色,问道:「快让人进来。」
宋皇后有两个弟弟,一个在鸿胪寺典客署的典客丞,一个在河南做知县,魏王过生儿,宋家三舅遂带着家眷过来给外甥过生儿。
宋皇后又笑着吩咐道:「然儿,炜儿,咸宁,你们去外面迎迎你们舅舅。」
一为姐弟,二为君臣,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自不好出殿相迎,但两姐妹的子女出迎母舅,正合礼数。
「是,母后。」魏王陈然与梁王陈炜丶咸宁公主三人连忙应了一声,齐齐出了殿门相迎。
不多时,就见着一个身穿六品官袍丶身量颇高的中年官员,与一个着诰命大妆的妇人,进入殿中,妇人还挽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丶容色清丽的小姑娘。
', ' ')('贾珩放下茶盅,静静看着这一幕。
暗道,魏王今日过生儿,亲戚前来相贺,这是十足的家宴。
想来开府之后,再过生儿,来庆贺的宾客就有朝中官员了。
一入殿中,为首的中年官员领着女眷,朝宋皇后以及容妃还有晋阳长公主参拜行礼,「臣弟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晋阳殿下,千岁千岁千岁千岁。」
宋皇后欠了欠身,伸手虚扶,温婉笑道:「阿弟,弟妹,妍儿,快快请起。」
待中年官员谢恩抬头,不得不说,宋家的基因很不错,其人俊朗丶儒雅面容上现出温煦笑意,道:「娘娘,臣弟没来迟吧?」
宋皇后的三弟名为宋璟,年岁三十出头,现在鸿胪寺为六品之官,掌典客之任,性情疏阔。
宋皇后笑着打趣道:「三弟来得正好,还未开宴呢。」
端容贵妃嫣然一笑,问道:「三弟,母亲和父亲在家中可还好?」
宋皇后与端容贵妃出身的宋家,其实也算是商贾之家,家主宋盛当年倒也为着尚在潜邸的崇平帝出过一些力,现在年岁大了,在府中荣养,倒不大出府轻易走动。
而宋皇后的母亲虽年过六旬,但也身体健朗。
宋璟笑道:「老太太身子骨硬朗着呢,这趟吩咐我过来给外甥庆生儿,就将自己常带的麝香手串儿给捎了来,做生儿礼。」
这时代没有长辈登门给晚辈过生儿的道理,但送一些贴身小物件,反而透着亲近丶慈爱。
宋皇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宋璟从身后的夫人沈氏手中接过一个锦盒。
魏王陈然笑道:「上次见外祖母,就瞧着这麝香手串稀罕,不想外祖母就记着了。」
陈炜笑着凑趣道:「外祖母还是最疼三哥,不等三哥讨要,就赏了来。」
宋璟之妻笑道:「这是大安寺的慧通禅师开光过的,老太太戴了有十几年了,自戴了后,无病无灾的,颇为灵验。」
几人说笑着,落座下来,寒暄问候。
宋璟说话间,转头看向贾珩,笑问道:「这位公子,看着倒是面生的紧。」
宋璟因为官品不在五品以上,这段时日连常朝朝会都没有上过,否则方才就可认出贾珩来。
宋皇后笑了笑,介绍道:「这是云麾将军贾珩。」
贾珩率先起身,朝着宋璟拱手一礼,道:「见过宋大人。」
宋璟眼前一亮,笑了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果然是少年俊彦,丰神如玉,见面更甚闻名呐。」
这少年在神京城中算是近半年来名头最盛的,如今更是手握重兵,过来给外甥庆生……
贾珩道:「些许薄名,不敢当宋大人盛赞。」
「贾云麾过谦了。」
宋璟倒不愧是在鸿胪寺从事宾客之职,待人接物竟是十分热情,让人如沐春风,言谈之间,不停恭维着贾珩。
贾珩也只能用心招架着,在外人眼中倒是二人相谈甚欢。
宋皇后见贾珩与其弟宋璟说笑,与身旁的妹妹端容贵妃交换了个眼色,分明乐见于此。
容妃美眸叠烁,浅笑安然。
殿中众人说笑着,宋皇后笑道:「这都近晌了,该传午膳了,夏守忠,去看看陛下什麽时候过来?」
这时,从梁柱帏幔之后闪过一个太监,正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宋皇后看向宋璟以及容妃,叹道:「若是四弟也在此处,咱们兄弟姊妹也可团聚了。」
宋璟道:「娘娘,四弟前日来书信说,要在年前赴京述职,到过年总能团聚一遭儿。」
魏王放下手中茶盅,凝眸问道:「小舅舅在河南任知县也有三年了罢?怎麽未见着迁调?」
宋璟看了一眼宋皇后,道:「吏部考核头年倒有中上,但这二年天时不顺,河南旱灾不断,只得了两个中下的评语,今年能不能迁调,还要看吏部的意思呢。」
说来崇平帝为了防止外戚势力作大,对宋皇后的两个弟弟的仕途就不怎麽放在心上,既不打压,也不扶持,以致宋家人无高官在朝,平日行事倒是颇为低调。
宋皇后幽幽说道:「河南丶山东等地,这两年频繁受着灾,陛下也是颇为忧切的,四弟在河南为国分忧,护一方黎庶,待上两任,多多历练,不是坏事。」
这话题终归有些沉重,宋皇后说了两句,就不再深入。
贾珩静静听着姐弟二人的对话,面上若有所思。
如果按着原着,元妃省亲之后,贾政就外放了学政,史家也沾光受得重用,派了外省大员。
由此观之,天子似乎并不排斥任外戚,但细思之下,其实不然。
因为元春无子,不像宋皇后膝下都有两个成年皇子。
而且,未尝没有麻痹贾家这等武勋之家的用意。
就在殿中,宋氏姐弟叙话,贾珩思量之时,殿外终于传来太监的尖锐声音,「陛下驾到。」
而这时殿中早就停了乐舞,众人闻言,都纷纷起身,向着那身着明黄色龙袍,以龙行虎步迈入殿中的中年皇者齐齐见礼。
崇平帝面色较往日也和缓了许多,道:「都平身吧。」
「谢圣上。」
崇平帝看了一眼宋璟,然后向着宋皇后走来,落座在一旁的软榻上。
只是随着这位冷面帝王的入座,殿中气氛倒是从原先的轻快变得有些庄重丶严肃。
宋皇后拉着崇平帝的一只胳膊,笑道:「陛下,今天是然儿的生儿,一晃眼也十八了,明年就要开府观政,陛下可要和嘱托然儿几句?」
魏王陈然闻言,连忙上前躬身见礼,叩拜道:「儿臣谨请父皇训示。」
崇平帝眸光微眯,打量着自己的嫡长子,默然须臾,沉声道:「你明年往五城兵马司观政,要多看丶多听丶多做丶少说,云麾将军于军政一道自有章法,现在提点五城兵马司,管领神京治安,若吩咐你做事,你不得怠慢,也不要拿你亲王的傲气,若是朕知道你有失天家体面,盛气凌人,朕,哼!」
宋皇后:「……」
心头甚至生出一股憋闷,但面上依然保持着嫣然笑意。
魏王陈然似早已熟悉了崇平帝的强硬作风,将头深深垂下,拜道:「儿臣谨遵父皇圣训。」
至于小几之后的梁王陈炜,已是安静如鸡,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被崇平帝的目光扫到,引来训斥。
贾珩见着这帝皇训子的一幕,暗道,天子虽当众提点丶规训魏王,但也还是有殷殷爱护之意在的。
此刻的天子,或许也打算给魏王一丝机会?
否则,也不会容忍魏王进五城兵马司,接触他这位「重臣」了。
事实上,皇帝本就是最复杂的政治动物,哪怕再是警惕丶防备,也不可能完全对继承人完全放任自流。
但这种父子如仇的方式,无疑容易养成阴冷丶薄凉的性情。
贾珩沉吟片刻,起身,拱手道:「圣上,臣才薄智拙,身无所长,若勉强有一二称道之处,唯恪勤二字而已,魏王殿下天资聪颖,至五城兵马司,正可为臣一臂膀。」
崇平帝摆了摆手,道:「子钰,朕赐你天子剑,就是用你端方刚直,如魏王不知进退,不通事理,不要忌讳什麽,可匡正之!」
魏王陈然在下方跪着,紧紧低着头,嘴角抽搐了下,他明明什麽都没干,怎麽就不知进退了?
贾珩愣怔片刻,目光坚定道:「臣谢圣上信重。」
崇平帝这话颇有深刻意味。
匡正之,就是帮着教导一下儿子,本身也是继承人候选,但对他的期许却也不言而喻,端方刚直……提高政治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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