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隅中(1 / 2)
('第二章隅中
第一次去天祉山庄的人都会迷路,那里面太大了,无数岔路曲径通向美轮美奂的院落楼阁,彼此间坐落数不清的花园假山,小桥流水移步换景,访者无不流连惊叹,盛赞这人间仙境。
但只要去过几次,就能摸出规律,格局看着凌乱,却是乱中有序,错落有致。大体上山庄有条中轴线,被称作云霄路,此路宽广能并行三辆马车而不显拥挤,并且以此分出东西两大部分。东苑是庄主宋耀君的宅邸,西苑是其胞弟宋世君以及家眷的住处。这条路的最尽头则是祖宗祠堂。祠堂不是独立的一座建筑,而是由二进院落组成,院门匾额高悬,上书“云上宋氏”四个大字。
院内,巨松参天佛香缭绕,几株腊梅盆景端坐石台,白雪红梅静谧雅致。
与整洁的前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面低矮潮湿的排屋。
四间屋子除了一间用作存放杂物,其余三间全部用来关押犯错之人,忏奴就关在最靠边上的小屋内。
他依然戴着手枷,斜歪在墙边,一只灰老鼠窸窸窣窣来到他腿边来回嗅闻,俨然把他当做美味佳肴准备饱餐一顿,他蜷起腿,灰老鼠直奔墙角的破瓷碗里躲了起来。
窗外不时飘落几片雪花,他伸手接住,可雪花落在掌心转瞬即逝,就像他们之间曾有过的美好时光。
表面上,他是天祉山庄风光的二少爷,是江南织造厂的主事人,可他心里明白,没人看得起他。廖夫人说的话也是很多人心中所想,他不过是十五年前被文公带回家中的小叫花子,来历不明的野孩子。
他被要求称呼文公为父亲,但文公从未把他当儿子。
只是个工具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亲曾明确说过,宋琰正直有余而圆滑不足,驾驭不了家族产业,贡缎的水太深也太浑浊,皇商既是荣耀也是玩火,稍不留神就会烧到自己身上。所以,必须有人代替宋琰做一些事,把肮脏的丑陋的阴暗的东西全都处理掉,只留下光明的美丽丝绸围绕住宋琰,营造出最灿烂的色彩。
而工具,只要用得顺手就行,其余不重要。
多年以来,天祉山庄的大气磅礴压得他喘不过气,在压抑的等级森严的亭台楼阁里,他要窒息了。
而就在他快承受不住时,王靖潇出现了。
这位茂陵郡的王家公子和他接触到的其他贵族少爷们都不一样,就像一缕光照进他灰暗的世界里,从此,他的生活开始有了明亮的色彩。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那一天,和风细雨。
他和宋琰还有江燃三人一起去寰宇堂听课——那是文公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处独门独院,请来有名的大儒来家中驻讲。
快到时宋琰忽然说:“今天多一人听课。”
江燃好奇:“谁呀?”
“就是昨天刚来咱们家的王公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专门来听课的?”
“也不全是,他父母要去西域拜访友人,留下他们兄妹两人不放心,于是就送到这里来暂住,顺便也让他来听课。”
江燃问:“他还有个妹妹?”
“可漂亮了,昨天他们来时我到门口去看,她下马车的时候风把裙子掀起来,她急得把裙子攥住,那动作别提多可爱了。”
“那你看见她的脚了?”江燃坏笑。
宋琰用手比了尺寸:“嘿嘿,就这么大,鞋子上还绣了花蝴蝶呢……”
“看人家的脚就要娶来当媳妇。”江燃笑着往前跑,宋琰在后面追,两人你追我赶,嬉笑打闹。
忏奴对眼前之事漠不关心,脑子里默默回想学过的内容,生怕待会先生考问时回答不出。
可直到先生开始授课,依然只有他们三人,至于那位王公子为什么没有来,他才懒得管。
课上,他答得顺畅,先生极欣慰,说着表扬的话,引来另两位嫉妒又嫌弃的侧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门外一阵乱响。
一个紫衣少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扶着门框弯腰顺气:“呼……这地方也太不好找了,累死我了……”
先生面皮抽搐,但碍于这位算是庄主的客人,不便呵斥,只沉声让人找个座位坐好。
好巧不巧地,少年坐在了忏奴旁边。
他有些不自在,那么多座位空着为什么非要和他挨着。
休息时,少年做了自我介绍。
原来他就是王靖潇,茂陵王家的继承人。
真是琼花一样的少年,他想,不愧是大家公子,一手支颐一手轻捻书页的模样真是仪态万千。
然而下一瞬,他就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好笑。
“你们学的都是啥?”王靖潇眉毛拧成个八字,伸着懒腰抱怨,“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看不明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忍住笑,想起市井中流传的一句话,驴粪球表面光。
后来,他们渐渐熟了,王靖潇经常拉着他在园子里疯跑,好像那就是自己家,而他则在后面紧紧跟着,害怕尊贵的王少爷磕着碰着,自己落个怠慢贵客的罪名。
那段日子真好,在王靖潇面前,他是最真实的自己,开怀地笑,痛快地哭。
门锁响了,有人走进来。
那人站在门口,上半身隐在暗处,只能看见半身浅蓝锦袍,但他知道那人是谁,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从那人身上拂过的风夹带着沁人心脾的衣香,是好闻的龙涎。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后背抵住墙。
那人朝他走来,脸庞由暗转明,端正俊秀的五官和记忆中的重合,一点儿都没变。
王靖潇在忏奴前站定,看他大体上无事,放心下来,又近一步将他拥在怀里,久久不语。
忏奴觉得环着自己的臂膀在颤动,小声说:“别这样,我没事。”
“你每次都是这样嘴里说没事,可实际上却一身伤。”王靖潇把人搂得更紧了,生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像早春时节的雪晶消融殆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回是真没事。”忏奴艰难举起手,给他擦眼泪。王靖潇捉住那双手,看着被沉重手枷磨得红肿不堪的手腕,心疼道:“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
“他们说我杀了父亲,可我没有。”
“我相信你。”
“真的吗?”
王靖潇将忏奴凌乱的发丝理顺,捧起脸庞:“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忏奴道:“其实我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昨天晚上戌时三刻左右,我去明正堂找父亲,这是上午说好的,我先进去时并没见到他。后来里屋传来动静,我看见他就站在书架边上翻书,但他不让我进里间,我们就这样一里一外说话。后来我突然觉得头晕脑胀困倦得厉害,他让我先回去休息,可快走到门口时,双腿发软倒在地上,然后就睡过去了。”
王靖潇问:“为什么会突然困倦?”
“不知道,我一贯晚睡,进去时还精神着,按说不该犯困嗜睡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呢,何时醒的?”
“我昏昏沉沉听到有人敲门,可身子发虚起不来,然后门被推开,有人跑进来,好像是阿茗。他叫嚷着说杀人了……”忏奴顿了一下,“再后来很多人都来了,我被人架起来,这时脑子才清醒些,发现自己身上手上全是血,他们说我杀了父亲……”他再也说不下去,小声哭泣。
“我知道不是你。”王靖潇握住忏奴的手,那手指修长白皙像刚洗净的水葱,能写能算能弹琴能绘画,但无论如何杀不了人。他惆怅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去明正堂锁门了吗?”
“没有,明正堂是父亲书房,我怎么敢随意反锁。”
“可廖夫人却说阿茗是推门不得,进而撞开门的。”
“奇怪,我……”忏奴仔细回想,“当时我听见有人敲门,然后门就被推开。”
“阿茗在说谎。”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他是父亲最喜欢的侍童,我也从没得罪过他。”
“也许……他不得不这么说。”王靖潇想起廖夫人一口咬定忏奴是凶手时的模样。
“我该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低下头在忏奴额上落下一吻:“别怕,我会救你出去,找出真正的凶手。”
忏奴笑了:“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王靖潇揽过他:“还有一事。”
“什么?”
“我听说你和文公在昨天上午时发生了些不愉快,是吗?”
忏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银矿的事,我提了几句,父亲不太满意,让我理清思路晚上再去向他汇报。”
事关皇家采买铸造,因此王靖潇不方便细问,而且他从忏奴的神色上也感觉到对方不愿说太多。只是有一点他很奇怪,忏奴说与银矿有关,而宋琰却说与织造厂有关,到底是忏奴故意说错还是宋琰听岔了呢。
他又安慰了一阵,直到把忏奴逗得脸发红才从祠堂出来。院外,宋琰不见了,值守的家丁跑过来对他点头哈腰,赔不是道:“真是对不住,少爷被夫人叫走了,临走时说让您自便。”
他掏出一片金叶子:“今儿个算你运气好,这个赏你,二少爷是我的挚友,你可得帮我好生照料。”
那家丁这辈子都没见过金子,此时两眼放光,就差流出哈喇子,捧着金叶千恩万谢,发毒誓一定让忏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住得舒舒服服,而且立即招来一个伶俐的小仆拿了钥匙去把戒具取下来,又吩咐端一碗热粥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见此情景马上又掏出个金叶子拿在手里有意无意地玩弄:“我这还有几片,不过……”
家丁常年察言观色,马上接口:“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心去办。”
他把人带到一棵松树下,说:“倒不是什么难事,动动嘴皮而已。”
家丁笑意更甚:“您想问什么,我知无不答。”
“听说……你们庄主和夫人之间……”
家丁拉长声噢了一声:“这您可问对人了,我在庄园干了十多年,什么消息都知道。”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说呗。”他把金叶子往前递。
家丁手指捏住金片,迅速放入怀里,刻意压低声音:“这事儿其实也算不得秘密了,跟前儿伺候的都清楚。最近几个月夫人迷上了一个名叫慕桃夭的伶人,把他养在府里,日夜听他唱戏。就这样一来二去……”
他有些吃惊:“竟然还有这等事!”
“欸?!”家丁听出言外之意,同样不解,“那公子以为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传言夫人和西苑的二庄主关系暧昧。”
“这……也确实有这说法,不过我们这些个伺候人的没亲眼见过,所以不敢乱传。”
“这么说夫人和慕桃夭的事被撞见过?”
“当然!”家丁神秘兮兮,“当时他们正在一间偏僻的堂屋里聊天,庄主突然来了,把俩人骂得狗血淋头,扬言要把他俩都杀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月初一。”
他的好奇心越来越重:“是真的捉奸在床?”
家丁尴尬道:“细节的事儿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庄主气坏了,打那以后就经常住在明正堂。”
“那慕桃夭是怎么处置的?”
“慕伶人还在呀,就住在东北角的回鸢楼,夫人依然时常去他那听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失笑:“所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那可不嘛,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宋琰对此也没有异议?”
“少爷他……也许……大概……可能……有心无力吧。”家丁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他想想也是,当爹的都管不住,当儿子的还能说什么。
他慢慢往外走,心想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早年间他经常在天祉山庄做客,也听到些风言风语,但基本上说的都是廖夫人和二庄主宋世君有暧昧,可现在事情却变了。廖夫人不愧是倾城美人,周旋在三个男人之间竟也怡然自乐。
他又想起阿茗的事,看来必须找他谈谈才行,忏奴那时昏沉不清很可能记忆有误,阿茗作为最先抵达现场的头脑清醒的人很可能知道更多内幕。
他望着白茫茫大地思索着,有没有这种可能:廖夫人与慕桃夭奸情被发现后决定先下手为强,找了个最佳时机,让忏奴当替罪羊,并威胁阿茗做出伪证。
这样一来,她急于给忏奴定罪的做法也就合情合理了。
可是,还有一点说不通。显然文公已经不想追究了,为什么她还要痛下杀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回汀兰阁,却因为心里装着事情而走岔了路。四周树木凋零,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雪白,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何处,转身往回走,就在此时从远处飘来一阵琴音,曲声轻快明亮,与阖府上下阴郁的气氛格格不入。
那是春节时经常拿来演奏的《闹新春》。他自诩对音律有些研究,凝神细听,发觉弹琴之人的技法并不太熟练,但灌注在乐音上的情感却十分饱满,一拨一撩间都散发着欢愉,乍听之下,竟比秦楼楚馆中技艺娴熟的琴师所弹奏的天籁之音更具感染力。
他朝琴声处走去,在路的尽头,出现一座朱红色小院,面积不大只一进院落,围墙边种了些绿竹,严寒之下了无生气。
院门边上挂着个黑漆木牌,写着“临川”两字。
他想了半天,记不起究竟是谁住在这里。
琴声止住,屋内传来几声笑,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来到院中,对站在院门口的他道:“我家小姐说外面冷,公子既走到这里便进来坐一坐吧。”
他犹豫不决:“我只是为悠扬的曲声吸引,不敢叨扰姑娘。”
“既喜欢我弹的曲子,那更该见一见我本人以示尊重。”窗户掀起一道缝,清丽的声音从缝隙传出。
他不好再推辞,说:“如此,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屋内陈设雅致清香怡人,最里间有道淡粉色珠帘,风吹帘动,隐约可见里面端坐琴后的女子摆弄琴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率先行礼,女子也起身微微屈膝见礼,说:“公子若喜欢听,我再弹一首。”
这一次是如高山流水般的雅音,曲式古朴,他不禁眯起眼睛细品。临近结尾时流畅的曲子出现几处错弦,跳脱出悠然的曲境,乐曲戛然而止。
“让公子见笑了,本来是想卖弄些技法,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女子这样说着,可语气中不带丝毫羞愧歉意,反而有种俏皮。
他笑道:“不打紧,此曲本就难度极高,能弹下来已是不易,我能有姑娘一半的技艺就知足了。”
女子被逗笑了:“都说茂陵郡的王氏继任家主姿容俊美风趣幽默,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她挑开珠帘,手指绕弄一串珠子。
他被这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四周张望,刚才的小丫鬟已经不见了,室内只有他们两人。
他的视线在女子娇俏的脸庞迅速扫过,落到旁边的绣架上,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有损姑娘清誉,我先告辞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诚然他是喜欢美人,也被认为是风流人物,可实际上他对男女之事非常谨慎,他的父亲在世时曾不止一次地告诫他,越是像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越要洁身自好,因为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捕风捉影地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一丁点儿火星就能燃起燎原之势。
女子彻底从里屋走出,站在他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身材高挑,只比他矮上几寸,头发挽得精致繁复,插满珠翠,额间贴着玫红色的花钿,直勾勾看着他。
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恪守礼仪,只盯着黑色银边的裙摆看个不停,颜色有些老气,他想。
“公子想必还不认识我,我叫玉湘。”
他记起来了,宋琰写信时曾提起过。玉湘是廖夫人和第一任丈夫所生的女儿,但仅过了一年,她就与丈夫和离,女儿留在夫家,自己则改嫁到了天祉山庄。两年前前夫病故,她担心玉湘一人受欺负,于是接到了天祉山庄,成了文公继女,并且还在祠堂举行了过继仪式,成了名正言顺的宋家人。
既然是宋琰同母异父的姐姐,那跟他也算是姻亲关系,这样想着他倒不紧张了:“原来是玉湘姐姐。”
这声姐姐叫得玉湘心里舒坦,亲自给王靖潇倒了茶水,说:“我这难得有外人来,多坐会儿吧。”
王靖潇道:“姐姐心情似乎很好。”
“新春佳节,心里高兴。”
“可……”
“我知你要说什么,在这个时候寻欢作乐确实不恰当,但我一向随意惯了,悲喜由心,装不出悲悯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来了兴趣:“所以文公过世,你很开心?”
玉湘看他一眼:“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开心的是他终于死了,难过的是他死得太痛快了。”
“你似乎对他有很大的敌意。”王靖潇放下茶杯,仔细观察,玉湘神采奕奕的脸上难掩悲苦,那不应该是一个花信之年的女子应该流露出的神态,仿佛看尽世态炎凉。
“是啊,意见可大了。”她眼波流转,“对于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我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怎么没早点死。”
谈话进行到这里走进了死胡同,王靖潇虽然很想知道这其中原因,但刚一见面就追问隐私显然很无礼,于是站起身:“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什么?”
“你觉得文公是谁杀的?”
玉湘歪头看他:“凶手不是忏奴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你母亲说的,我问的是你的意见。”
“无论谁杀的我都感谢他。”
“所以你也觉得不是忏奴?”
“这我怎么说得准呢,也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继父的人缘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
“哦?可我觉得他为人和善可亲……”
“错觉罢了。”玉湘坐回椅子,“十足的伪君子。他背地里和二婶私通,闹得西苑鸡犬不宁。”
王靖潇脑子里转了几圈才意识到二婶指的应该是二庄主宋世君的妻子孟云珠。他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不过转念一想,这就不难理解文公为什么在撞破廖夫人的奸情之后并没有采取实质措施了。
自己行为不端,也就不好再指责别人。
而这位孟云珠,算起来也和廖夫人沾亲带故,论辈分她们俩是远房表姐妹,他梳理一番,忽然想笑,许是月老给宋氏兄弟牵错了红线,导致出现现在这种滑稽的场面,嫂子和小叔子关系暧昧,大哥和弟妹不清不楚。
“你在暗示二庄主有嫌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问我的意见,这就是了。”玉湘道,“毕竟我实在想不出来有谁能从文公的死上获得利益,除了二叔。”
王靖潇下意识点头,玉湘说得不错,文公一死,最大的获利者就是他,既可以洗刷耻辱,又可以接替文公成为宋家实际掌权人。至于宋琰和廖夫人,假以时日,他们孤儿寡母绝对不是宋世君的对手。
而这个宋世君,据说是管着银矿的。
他联想到什么,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他向玉湘告辞,走出小院时注意到西南角上有处鼓出来的小土丘,旁边栽着棵小树苗,他看了玉湘一眼:“这是……”
玉湘点头:“如你所想。”
他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出去。
玉湘在他身后道:“你知道我这临川园临的是什么川吗?”
他说不知。
“临的是忘川……”玉湘关上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琴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听起来是那么的忧伤。
江燃得了廖夫人的命令,要寻一处空屋改成灵堂,可在选择上却犯了难。
西苑当然不能去,只能在东苑找。可山庄人员满额,可谓一个萝卜一个坑,上哪找大小合适环境幽雅又不需打扫直接就能布置的空屋子呢。
他在东苑顶着风雪转悠了两圈,都快冻僵了也没找到特别合适的。该死的,他心里咒骂,早知道这样就不凑到姨母跟前晃荡了。
他打了个喷嚏,问边上一直跟着的宋福:“园子里就没空屋子了?”
宋福此时已经在外面套上了无袖的白麻坎肩,和本来草灰色的棉袍衬着有种说不出的可笑,躬身道:“也不是没有,只是……”
他不耐烦道:“别吞吞吐吐。”
“在北边靠近回鸢楼的地方,有座观音堂。”
他愣住,那地方他倒真没仔细转,而观音堂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大小适中,平日也有人打扫归整,只是姨母要是知道了不知会做何感想。
而且,姨夫恐怕得气活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他嘴角一勾:“既然没别的选,那就观音堂吧,相信夫人可以体谅。”
宋福自然无话可说,带着四五个下仆去观音堂布置。
江燃自觉办成了件大事,步履轻快地往自己住的玲珑轩方向走,在一处岔路口碰上了迎面而来的王靖潇。他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来,汀兰阁就在玲珑轩的西面,中间只隔了一座小花园。他快走几步,脸上堆满笑容,寒暄道:“失迎失迎,哥哥勿怪。”
王靖潇也迎上去:“府上出了那么大的事,肯定慌手慌脚,这时候也就不用讲究那么多礼数了,你别来无恙。”说着,行了个见面礼。
江燃还礼,感慨道:“真是不幸啊,在这么个喜庆的日子里遭逢大难,整整一年都是不吉利的。”
“倒也不一定,只要没人兴风作浪,什么都好说。”
他们边走边聊,说了各自一些无关紧要之事,临分别时,江燃问:“哥哥准备住多久?”
王靖潇眼睛一转:“这是变着方儿赶我走?”表情极夸张。
“哪儿能呀,就是问问,这些日子可能会照顾不周,还请多担待。”
“放心,我不介意,文公生前说天祉山庄就是我另一个家,让我随意自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燃笑了笑,走上去往玲珑轩的路:“咱们一会儿见。”
王靖潇也笑着说回见,心中却骂了一声虚伪。汀兰阁中,阿苍已经把日常物品从行李中拿出收拾好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仆凑上来,自称叫阿雪,是廖夫人专门派来服侍的。
他本来想把人打发回去,可话到嘴边又变了,笑着给了些赏钱,又从柜子里取出个瓷罐,在里面抓了一把蜜饯果子放到盘子里递给少年:“吃吧,从我家里带来的,秘制的,可甜了。”
阿雪年纪小,抵不住甜甜的诱惑,马上吃了一个,说道:“真甜!比以前吃过的都好吃。”
王靖潇道:“你边吃我边问你些事情,如何?”
阿雪点头,嘴里塞满东西。
“你在山庄干多久了?”
“刚一年。”
王靖潇暗道倒霉,白糟蹋了上好的蜜饯,那可是他特意请大厨上家里去单独腌制的好东西,专门带来给忏奴享用的。
他摆摆手,兴趣缺缺。一旁的阿苍道:“你之前在哪儿做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西苑的叠翠园。”
“伺候谁的?”
“并不贴身伺候,只负责传话回话。”
王靖潇忽又来了兴致,也许这个小仆还是有些用处。
叠翠园是二庄主之女宋采仙和女婿李紫舟的住处。他道:“之前听说采仙小姐病了,现在大好了吗?”
“已经大好了,还怀了身孕。”
“那真是喜事,我应该去道贺才是。”他看了眼阿苍,后者马上会意,说:“我这就准备礼品。”
他又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去拜会二庄主,这样礼数才周全。二庄主还住在上善楼吗?”
“已经不住了。现在上善楼只是二奶奶住,二爷有时候会过去。”
阿雪口中的二爷和二奶奶指的就是宋世君和孟云珠,这是西苑下人们惯常的称呼,即便阿雪不在那边伺候了,一时也改不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王靖潇想的却是他们夫妻不合的事实。
“那二庄主搬哪儿去了?”
“搬到碧水阁去了。”
“碧水阁是哪儿?”王靖潇在天祉山庄度过了大半的少年时光,可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是去年新建的。在西苑的西南角,重新开辟出一块地,引来山上的泉水,所以叫碧水阁。”
“如此,我就先去碧水阁吧。”
廖夫人坐在一栋飞檐小楼的二层,看着窗外的雪景愁眉苦脸。
身后,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默默为她揉捏肩膀,她舒服地向后靠在男子的怀里,握住肩上修长有力的手指:“还是你这里好,安静。”
“庄主已经过世了,夫人还有什么烦心事吗?”
“自然是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为何还眉头紧蹙?”
她转过身:“刚才江燃跟我说,灵堂布置在了观音堂。”
“这……”男子失笑,“他莫不是故意的,借此来羞辱您。”
“谁知道呢,他说是宋福提议的,还说只有这一处还算合适。”
“那您同意了?”
“我问了宋琰的意思,他倒是不在意,我也就默许了。”
男子把她搂在怀里亲热了一阵,她推开他,说:“桃夭,你走吧。”
慕桃夭愣住:“什么?”
她正色:“以前庄主对咱们的事睁一眼闭一眼,可现在他死了,我不得不为宋琰打算,他是要继承庄主之位的,我不能让西苑的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戳他的脊梁骨说他有个行为不检点的娘。”
“您以为我离开了,咱们俩的事就算没发生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走了,事情就会被人渐渐遗忘,你总在这儿,可不就是个活字招牌,时刻提醒着宋琰和其他人。”
“可我不想走,我爱您,凭什么让我走,您刚才还说我这里安静呢。”慕桃夭急得跺脚。
廖夫人无奈,拉起他的手:“我也舍不得,可还有什么办法呢,你我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活法不一样。”
慕桃夭颓丧地推开她,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说:“让我走也可以,但是……”
“我会给你补偿,我在东郊有处宅院和十几亩田,是我的私产,都给送你,到时候你只需当个闲散地主,轻松度日。”
慕桃夭冷笑:“就这些吗?”
“再加纹银五百两。”
“夫人打发叫花子吗,五百两够干什么,九月初你那宝贝儿子过生日,光请客吃饭就花去六百两。”
“你不管账,不知道这些钱的去处。一次宴请顶到天也不过三百两银子,剩下的都是给各处经手人员的赏钱和给亲戚朋友的回礼。”
“我不管那么多,给我三千两,我今儿个就下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廖夫人不满道:“真是狮子大开口。我身为当家主母一个月从账房也只能支出六十五两作月例,上哪儿给你找三千两去。”
慕桃夭杏眼一瞪,捏了个兰花指:“那就是夫人的事了,我就在这里等,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否则……”他哼了一声。
廖夫人怒道:“你这个白眼狼!当初你唱错戏词快被班主打死时,是我为你求情,还好心把你接到府上休养,你倒好,不仅勾引我让我做下失德之事,现在还敢威胁我。”
“别说得好像你是贞洁烈女,若不是看上我姿容美丽,你会好心为我说话?再者,分明是你先勾引我的,邀我赏花听我唱曲,哪一样不是你先提出来的,我可没有上赶子去找你。”
廖夫人一甩手:“之前的事我们不提了,钱我会想办法,但你最好给嘴上安个把门的。”
慕桃夭又恢复了柔媚的姿态:“如此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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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在小花园旁边的汀兰阁是一座三层小楼,当年王氏兄妹就住在这里,一层起居,二、三层分别是王靖潇和妹妹王茹的卧房。
整座楼体结构错综,犄角旮旯颇多,成为少年人绝佳的捉迷藏场所。
有一次王靖潇突发奇想藏在屏风之后的浴桶里,上面盖了一团脏衣服遮掩,王茹个子矮,上上下下找了很多回愣是没瞧见,拉着忏奴的手说哥哥丢了。
忏奴只当真不见了,吓得团团转,在汀兰阁跑上跑下五六遍,最后累得实在不行了,对王茹说:“你哥怕是让狼叼去当了晚餐,回不来了。”
“骗人,园子里怎么会有狼?”
“不骗你,是真的。上次就有条狼钻进来,叼走一个胖娃娃,把肚子啃出个大窟窿来。”
王茹只有六七岁,以为哥哥真的被狼吃掉,伤心得哇哇大哭。
王靖潇最看不得妹妹委屈落泪,立即从浴桶里跳出,跑过去安慰。王茹一看哥哥还在马上破涕为笑,抱住不撒手。
事后,王靖潇埋怨忏奴口无遮拦,忏奴却道:“我要不这么说你能这么快就出来?”
王靖潇恍然大悟:“原来说那些话就是故意让我听去的,好让我自己主动现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忏奴得意道:“还是我聪明吧。”
王靖潇却有些不高兴,觉得被骗了,相当没面子,于是扭头就到文公那里告状,刻意隐去了捉迷藏的环节,只道忏奴故意说坏话把王茹吓哭了。
第二天,忏奴整整一天都没跟他说话。
后来,他偶然听宋琰提起,文公把忏奴叫到明正堂用戒尺教训了一顿。
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晚些时候找到忏奴,捧着红肿的掌心吹气,说:“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告状了,你别不理我。”
忏奴把手缩回袖子里,望着窗外一轮明月:“我没生气。”
“那你今天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你都跟江燃说话了,他上次还故意使坏绊倒你呢。”
“只是事情多……”
王靖潇难过道:“有什么事我帮你,我这一天过得都难受,心里空空的,咱们还是好朋友吗?”
忏奴低下头,扯住王靖潇的袖子:“是我不好,不该把阿茹吓哭的。你不生气就好,我不说话是觉得你可能讨厌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来没有过!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忏奴笑了:“真的吗?”
“嗯!”王靖潇掏出一包蜜饯,从里面捡出一颗最大的蜜渍杏干喂到忏奴嘴里,“给你吃,吃了我的蜜饯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甜蜜的滋味浸润进心里,忏奴心情好起来,随手也挑了个大粒葡萄干喂给王靖潇,两人嘴里都鼓鼓囊囊的,对着彼此笑。
唉……
王靖潇望着已经十多年的屏风叹气,木质的四扇竖窗有些显旧了,细细小小地摆在角落,全无记忆中那般高大。
他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以至于忘记了他们在不知不觉中都已长大。
四年前由于父亲病重,他在天祉山庄只住了七日便匆匆离去。临走时,文公送给他最上好的药材补品,让他服侍好父亲,并在来年时举家到天祉山庄做客过年。
然而他赶回到家时只见到了父亲的棺椁,而母亲则在三个月后也抑郁而终。
他接连料理后事,又处理家族事务,忙得昏天黑地,本想借着王茹出嫁再来天祉山庄一趟,但终因琐事太多而没有成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他这次来,不仅是为了当年的承诺,也不全是要探望出嫁的妹妹,最重要的是他要带忏奴离开。
离开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牢笼。
出发前,他已经想好一套说辞,借口新开的制丝坊需要人指导,先把忏奴借过去几天,然后再做打算。这样的理由相信文公不会不同意。
然而现在,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他必须找出事情真相,才能还忏奴清白,才能带人离开。这不仅是为了忏奴,也是为了宋、王两家的未来,如果他们执意私刑处置,他不会不管,到时候三代世交的情义会彻底断开,这对两家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他真的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更何况王茹现在也算是宋家人了。
可要怎么才能救忏奴呢,他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每个人好像都藏着掖着点什么,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他换下被雪弄湿的夹衫,从衣柜里挑了件不太花哨的衣服穿上——这其实不太容易,他带来的衣服都很鲜艳喜庆。
他看着穿衣镜里的人,浅蓝色的锦袍,蓝灰色的镶玉腰封,下垂月白丝绦,似乎还少些什么。
少了那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镜中渐渐幻化出个人影来,穿着一件崭新的绛紫薄衫,朝他笑。
他转身,外面春光灿烂。
忏奴和他并肩站着,笑道:“可算到春天了,暖和多了。”
他道:“你不喜欢冬天吗,冬天多好,云顶山雪大,可以打雪仗。”
“可以打,但不能打。”忏奴噘嘴,“父亲管得严,不让在院子里乱扔。”
“那堆个雪人总可以吧。”
“那也不行,要是被父亲看见就会说我耽误时间不读书。”
“可我上次就看见宋琰堆了一个,文公还夸他堆得好看呢。”
忏奴绞着手指幽怨道:“他是少主,我算什么,怎么能跟他比。”
他意识到说错话了,无意中戳了痛点,很是抱歉:“别难过,将来的会试殿试又不考堆雪人,堆得再好又有何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忏奴眼中闪着泪光,小声说:“我也参加不了那些考试。”
他惊讶:“为什么,你学得那么好,先生说你是他教过的最优秀的学子了,将来一定能当状元。”
忏奴走到一旁委屈道:“父亲说我这辈子都要为宋家做事,不入仕途,所以考取功名没用,不如把机会让给宋琰,让他少个竞争者。”
他沉默了,文公说的是事实,如果只做个家臣,那么忏奴的确没必要参加考试。可这样一来,对忏奴又很不公平,明明是那么的刻苦又聪慧,到头来只能埋没在深宅大院里卑躬屈膝地过一生。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想不出更深奥的哲理,只得岔开话题:“你穿绛紫不好看,显得太老成了,怎么不挑个明艳些的颜色?”
忏奴更加无奈:“我本中意杏色的缎子,但江燃也挑上了,他是夫人的外甥,我不好跟他争。”
他气道:“那小子就是故意跟你争,他别的本事没有,专会溜奸耍滑。”
忏奴道:“小心别让他听见,他这人可小心眼了。”
“我还怕他不成!”王靖潇道,“不过是个外家的私生子,论身份比不得你正经入了宋氏祠堂的。”
忏奴赶忙捂住他的嘴:“小声些,夫人听见会生气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使劲儿闻了闻,恶作剧似的伸出舌头在忏奴掌心处舔,湿漉漉的触感让忏奴一下子缩回胳膊,嗔道:“你属狗吗,怎么还舔人。”
“细皮嫩肉的好吃。”
忏奴气得转身不理他。他嬉皮笑脸地转到人跟前,面对面站着,认真道:“其实紫色也好看,你穿什么都漂亮。以后你来我家住,我给你做最鲜艳的衣服。”
天色又暗下去,灰蒙蒙的一片,身边笑意盈盈的人不见了。
这时,阿苍手捧木匣敲门而入:“我装了玲珑坊的紫砂壶,您看这礼物行吗?”
“行,什么都行。”王靖潇并不在意,“你随我一起去吧。”
阿苍道:“还需要我护卫?”
“西苑,那可是龙潭虎穴,你可得保护我。”
阿苍是第一次来天祉山庄,惊道:“里面还有机关暗道不成?”说着就准备把佩刀挂在腰上。
王靖潇哈哈笑道:“你还当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您说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个比喻。我跟二庄主不熟,猜不透心思。此次拜访,可不就是有心里压力。”
阿苍说:“公子不要开这种玩笑,我还真以为是刀山火海呢。”
“你快把刀放下,西苑的采仙小姐怀有身孕,不宜见到利器,万一被冲撞出了意外,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他们主仆二人各自整理一番,带着东西往西苑走。
在云霄路一条往西去的小径上走大概百十来步,前面豁然开朗,是另一大片繁华宅邸。
阿苍拦了个小厮问碧水阁的方向,小厮指了路。
他们穿过一片小池塘,走上弯曲的小桥,湖心岛上有座二层小楼,屋檐下垂着铃铛和红丝带。
阿苍站在门前,刚要喊话,却见门开了,里面走出个年轻男子,欠身道:“二爷看见贵客来了,特意让我来开门,王公子请。”
王靖潇仰头,小楼二层窗户紧闭,窗缝处夹着豆绿色的纱帘,显然关窗的时候十分仓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看出迎之人,容貌英俊,穿着体面,一看就不是做粗活的仆役。
他道:“多谢,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微笑:“公子唤我杜晚即可,是碧水阁的管事。”
他从杜晚身旁走过,不禁想起以前听到的传闻:天祉山庄的二庄主男女通吃,只要是美人都收入帐中。
他很想知道这个所谓管事的工作中是否包括为主人暖床。
杜晚直接请王靖潇上座,又看茶摆上点心,这才悄悄退出去,屋里只有他一人——阿苍早被领到另一间偏房吃茶去了。
小楼静悄悄的,雕栏画柱甚是豪华,墙上挂着一幅泼墨山水画,笔触自然大气张扬,他站在画前顺着山水仔细欣赏起来。
这时,身后有个声音说:“出自画圣的手笔……”
他转过身:“画圣传世之作甚少,此作价值连城啊。”
宋世君面露得意,笑道:“王公子别来无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点头致意,注意到对方灰白色的衣着:“二庄主,请节哀。”
宋世君露出伤心的样子,说:“卒年还不到六旬,连一甲子都没度过……”
“真是遗憾。”他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说着把桌上的匣子打开,推给宋世君,“那日偶然见了个紫砂壶,想着二庄主喜欢饮茶,便收下来送来主。”
“如此盛情,我却之不恭。”宋世君不拿出来,只淡淡一瞥,说:“果然是珍品,王公子确实好眼光。”
他们谈了一会儿,王靖潇问:“怎么不见二夫人?”
“她身子不舒服,在上善楼歇着。”
“听说她身子一直不大好。”
宋世君表情微妙:“是呀,一直不好。”
他们又谈了些无关紧要的事,王靖潇把话题往银矿上引,说:“听说去年矿洞透水,现在已经修好了吧。”
“修好了,死了几个人,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像还有人借机煽风点火。”王靖潇道,“听闻曾有人在御前吹风,说宋家借着皇商身份铸私银牟利,幸得户部尚书李大人周旋……”
宋世君一挑眉:“我听说了,真是无稽之谈。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无聊,竟然在这种事情上凭空污蔑。”
“……”
“银矿开采提纯之后,都是有定数的,开了多少,铸造多少,所用合金多少全有记录,我们如何挤出多余的来造私银,再说这可是杀头抄家的重罪,宋家世代都奉公守法,可做不来这等事。”
王靖潇道:“可不嘛,李大人也是这般说的,幸好皇帝圣明,不曾理会。”
宋世君重重哼了一声:“若让我知道是谁,定饶不了这兴风作浪的人。”
王靖潇见宋世君说得滴水不漏,没了要细究的心思,站起来想要告辞。
宋世君却道:“忏奴乃是你的旧友,不知你去看他没有,想必你已经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了。”
他更正:“不是旧友,是密友。”
宋世君那张和文公颇为相似的脸上表情变幻,哦了一声:“那你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计较意有所指的声调,毫不客气地指出:“廖夫人定罪得太快,好多事情都不明朗,怎么能胡乱给人按上罪名处置。”
“还有什么不明朗?”
他沉思道:“忏奴说门是被轻易推开,而阿茗却说门被反锁住只能撞开,他们说法不一。”
“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他复又坐下,正色道,“首先,两人之中肯定有人说谎,说谎动机何在,这是很关键的线索。其次,若忏奴说的是真的,那就说明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任何人都能推开门去行凶,然后嫁祸于他。”
宋世君盯着他看了一瞬,突然移开眼,有些不自然地说:“确实有道理,所以应该再次严审。”
“怎么严审,还要把人拉到祠堂严刑逼供?”
“当然不是,但他若一直不肯配合,我们只能……”
“他要如何配合?”他打断道,“配合着说出你们想听到的话?这样的审讯有何意义。”
宋世君轻咳,王靖潇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咄咄逼人,收敛住怒气,平静道:“忏奴是不是凶手尚无定论,你们怎么能随意关押,不如先把他放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太危险了。”宋世君道,“万一他畏罪潜逃,我们上哪找去。”
“大雪封山,他哪都去不了。而且,真正的凶手恐怕也没离开过,还隐在你们之中。”
宋世君抿住嘴:“你跟我谈这些干嘛,难道你觉得我是凶手?”
“您怎么会这么想?”
“我明白你想救他,但他行凶之事板上钉钉。”
“您和廖夫人一口咬定他是凶手,可手中证据仅有一个十六岁书童的一面之词,这样的证供恐怕到哪儿都难以服众。”
“谁说只有阿茗的供词?”宋世君道,“还有我的,我也能作证。”
“什么?”王靖潇没想到会这样。
“昨天晚上我有事找兄长,走到明正堂外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争吵,听声音是忏奴。我没有进去,转身离去时隐约听见一声惊呼。”
“您没有进去查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世君表情不太自然:“没有。你知道有时候兄长会在明正堂对忏奴进行一些……惩处……”
“所以您认为那是忏奴在受罚?”
“反正我没进去,也根本不想进去。我走出院子只让阿茗留意里面的事。但现在想来,那声惊呼压抑痛苦,应该就是兄长遇袭时发出的,而当时屋里只有忏奴在。”
“您的这些话也不过推断而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什么意思?”
“你认识的忏奴和我认识的忏奴完全是两个人。”宋世君站起身,举起桌上的小香炉放到鼻下嗅闻,吸了好半天才道,“我能看出来你对他的感情不一般,有那种意思。”
王靖潇冷下脸:“这和此事有关系吗,是我们的私事。”
“当然有,它会影响你的判断。你眼中的忏奴柔顺纯良,干不出杀人的勾当,可我眼中的他完全有能力也有心思去做这事。”
“……”王靖潇沉默地等对方说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南织造厂一直是他帮兄长打理,管得井井有条,每年除了给皇室供应之外还有巨额利润,一年纯利高达百万两白银。你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吗?”
王靖潇摇头。百万确实太多了,王家名下所有田产、高档饭庄、温泉别馆等等加起来的流水一年下来也不过百万,若算纯利,最多六七十万,这其中还包括了一些宗族之人所分的红利,真正落到他名下的更少。
按说这样的差距让他们做不成世交,但实际上王家不仅有钱,更有人脉,朝野上下都有联系。
早年间宋家就是攀上了王氏才一点点在皇家面前崭露头角,最后成为皇商。也因着这层关系,两家亲密合作,同气连枝。
宋世君接着说:“王公子现在也是家主了,生意上的事不会不清楚吧,要想赚钱只有两条途径,一是提高售价,二是减少成本。”
“绸缎价格居高不下,已经再难加价,忏奴他开源节流了?”
“正是。他把原料采购价格压到了原先的三成。”
“这么低?养蚕的农户会同意,行会也同意?”
“不同意又能怎样,忏奴是皇商代理的身份,打着贡缎旗号,谁若有异议……呵呵……”宋世君干笑了几声,“其实最开始压低价格的时候有数十家蚕农联名告到行会,可不出半个月这些人又悄无声息地把状子撤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他暗中运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世君冷笑:“是否是他暗中运作我不清楚,只知道他提着礼品走访了闹得最凶的几家人,一一赔礼道歉,之后,这些人家无一例外地都得了痘疮。而他则若无其事地继续走访下去,礼物甚至送到了行会会长那里。你猜会长如何了?”
王靖潇忽觉汗毛竖起,小心道:“也病了?”
宋世君大笑:“这倒没有,会长喜好女色,忏奴专门找了三个美貌如花的处子把他伺候得神魂颠倒。”
王靖潇瞅着对方猥琐的神情十分无语。
宋世君止住笑:“你看,这些事我要不说你恐怕都不知道吧,现在你还喜欢他吗,还认为他无辜清纯?”
“这也是你的一面之词。”
“啧啧,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王靖潇道:“除了忏奴您就没有怀疑过别人?”
“没有,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干这种事。”
这时,杜晚不知从哪冒出来,快步上前跟宋世君低声说了几句,宋世君的面色显得不太好看,起身对王靖潇说:“廖夫人刚刚派人来通报,灵堂选在东苑靠北的观音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有什么不妥吗?”
“对我们活着的人没什么不妥。”宋世君语气生硬,“王公子也去灵堂看一看吧。”
“这是自然,等布置好了我就过去祭拜。我还有事,先请辞了。”
宋世君没有挽留,让杜晚把人送出去。
小桥弯弯曲曲,水面无风起澜,王靖潇奇道:“这湖水竟没结冰?”
杜晚笑答:“这是因为湖深足有两丈,挖通了温泉眼,因此湖水就算是在隆冬季节也不会结冰。”
身后跟着的阿苍感慨:“二庄主是会享受之人,在温泉上欣赏漫天飞雪,别有一番意境。”
杜晚稍一侧身:“能说出此话,看来兄台也是风雅之人。”
阿苍愣了一下,心道我一练武的粗人怎就么风雅起来,这人还真是马屁拍惯了,张口就来。
杜晚离开后,他们顺着原路返回,王靖潇看到阿苍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杜晚此人我一看就知道是个趋炎附会的小人,他说的大半都是场面上的漂亮话,不值得琢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苍没有回答,把王靖潇拽进一旁的小树林,蹲下身子压低声音:“嘘,别说话。”
王靖潇伏在干枯的草丛里,很快就听见脚步声。
一个男人说:“每天多散步,对身体有好处。”语气极温和。
“可出了这样的事,我实在没心情。”是个女人,听声音很年轻。
“到底是另一家的事,你无需操心。”
脚步由远及近,最后就停在王靖潇潜藏的小树林附近,女人道:“伯父已死,那些事应该不会再有人追究了吧。”
“放心,单荣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他不会乱说。”
“有时候我真想离开这个家,要不是放心不下我那两个未成年的弟弟,我早就……”
“他们有母亲照顾,不会有事。”
“就是因为由母亲照管,我才不放心。她连自己都管不好。”女人道,“伯父被害,母亲备受打击,她虽然表面上不显,但我知道她这是在父亲面前强撑着一口气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人叹气:“这也没办法,母亲平日里和大伯的关系就很……”话音一顿,声音急转大叫,“谁在那!”
王靖潇暗道倒霉,他刚才忍不住小声打个喷嚏,暴露了位置。他和阿苍对视一眼,从小树林走出。
原来说话的是宋采仙和李紫舟,两人手牵手,十分恩爱。
李紫舟只见过王靖潇一面,很是警惕。宋采仙整个人都裹在狐毛斗篷里,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看到王靖潇微微一笑:“原来是王公子。”
王靖潇呵呵乐了几声:“以前见到我都叫哥哥,怎么这回改了,生分许多。”
宋采仙看了李紫舟一眼,从谏如流马上改口:“靖潇哥哥为何在此?”
“你是指来西苑吗?”王靖潇自说自话,“我来拜访二庄主,这便要回去。”
李紫舟好笑:“在小树林里拜访?”
“那个……”王靖潇回头望了一眼被雪压弯的枝丫,以及雪地上被踩出来的一串脚印,忽然不太好意思:“人有三急嘛……”
李紫舟用手一指王靖潇来时的路:“那边就有东青之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顺着手指的方向瞅过去,松枝掩映间有处灰色屋檐。他打个哈哈,直接岔开话题,对宋采仙道:“月份多大了,我好算着时间准备满月礼。”
“还早,刚三个月。”宋采仙笑道,“哥哥不必着急。”
李紫舟道:“天寒地冻的,我们先回去了,公子请自便。”
对话戛然而止。
王靖潇回到云霄路上才对阿苍说:“李紫舟一个入赘女婿架子还挺大。”
阿苍道:“刚才在碧水阁偏房,我跟小厮聊了一会儿,他说李紫舟在家里闲着,并没有干什么实差,最多就是替二庄主到乡下巡视收粮。”
王靖潇冷笑:“他是户部尚书李大人庶出的儿子,在家不受重视自己也没大本事,只生了一副好模样偏巧被宋采仙看中。”他回想起宋琰在信中提到的,虽然两人身份地位不般配,但文公和宋世君均看中李紫舟背后的家族势力,因此欣然同意,唯独孟云珠不满,看不上游手好闲的女婿。
阿苍说:“他们所谈论之事……”
王靖潇哼了一声:“都是心怀鬼胎之辈。”
江燃拢着手站在观音堂一侧的小佛龛前,看着宋福指挥一众仆从布置灵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库里找出来的黑缎子挂在正中,遮挡住观音像,临时扎起的白色挽花悬在黑布中央,两侧的柱子上垂着白布。
他无意识地往屋顶上看,那里有幅画,描绘了被云烟缭绕的千手观音正接受凡人朝拜的情景。他忽然感到好笑,在这样的穹顶之下,不知姨母是怎么和那位慕伶人卿卿我我的。
他如此想着,不经意笑出声,一歪头却见身后佛龛里一尊罗汉面目狰狞地盯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有种心思被看透的暴露感。
外面,黑色棺椁被慢慢抬进来放到正中,四只香炉放在四角,燃起的香烟弥漫在空气中,掩盖住从棺椁中散发出的死气。
跟着棺椁之后进来的是廖夫人。
她换了一副装扮,素缟荆钗,外披一件白麻衣,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径直走向江燃:“你选的好地方!”
江燃正色道:“姨母息怒,现在只有这地方空闲,所以……”
“瞎说,西面的荷香堂也空着,怎么不用?”
“我和宋福去看过了,荷香堂面积小,放下棺椁后只能站下四五个人,而且位置在山庄最里面,又挨着账房,外面的人若前来祭奠着实不方便。”
廖夫人面色稍霁:“原来如此,我倒没想这么多。”她看着来来往往干活的仆从,大多数人已经套上了白麻布做的坎肩,一些仆妇头上也把原本的钗花卸下,换上木簪和白绢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对宋福说:“赶快再制些白衣,各处都送去,别落下任何人。”然后又对江燃道:“你也回去换上,午饭在云海楼用,别到时候出席时还是这身扎眼的衣服,让人笑话没礼数。”
江燃点头称是,一错身走出观音堂,路过回鸢楼时,正看见慕桃夭一袭五彩锦衣朝底下张望。他微微颔首致意,想起廖夫人刚才那句“别落下任何人”的话,觉得甚是有意思。
王靖潇回到汀兰阁时,阿雪正在门口候着,见到他们两人马上迎上去,说道:“夫人遣人来说,午饭马上就开了,在云海楼,让您现在就过去。”
王靖潇注意到阿雪外面套着大号的白麻衣,过长的衣摆垂到大腿,显得本就瘦小的身子更矮了,活像只行走的地精。
他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阿雪苦着脸:“管家让人送来的,说凡是府里的人都要穿。”
阿苍问:“我们也要穿?”
阿雪摆手:“王公子是客人,自然是不用的。”
王靖潇坐在椅子上歇着,腿随意翘起:“云海楼是举办宴请的地方,西苑的人也出席吗?”
“不知道,只说让您准备好了就过去。”阿雪又对阿苍道,“哥哥的午饭过会儿就送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苍颔首道谢。
王靖潇没什么可准备的,跟阿苍说:“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吧,没事儿就去祠堂外转转,那的管事得了我的金子,可别光拿钱不干事。”
快到中午时外面的雪突然大了,飞絮似的很快覆盖住院中的脚印。
王靖潇说:“雪真大,都迷了眼。”阿雪找出把伞替他撑住,他看着半大少年吃力地伸直胳膊,有些心疼,说:“不打伞了,我喜欢雪落在身上的感觉。”
阿雪聪慧,咧嘴笑了:“公子人真好。”
王靖潇随口问:“既然你之前在西苑做事,为何又来东苑?”
“夫人身边缺个传话的人,二爷就把我推荐给夫人了。”
“之前就没有吗?”
“之前有,上个月忽然得急病,死了。”
“什么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道,听说白天还好好的,后来突然心痛难忍,待到半夜就不行了。”
王靖潇心中诧异,这病来得可真急。
阿雪放慢脚步:“公子,我们到了。”
红蓝色的云海楼富丽堂皇,屋檐上蹲坐着两只脊兽,形态憨巧,讨人喜欢。王靖潇之前没在意过,但这次见了暗自心惊,看来宋家确实备受皇帝恩宠,连皇家专用的脊兽都能用上。
他踏上被扫得干净的台阶,温暖扑面而来。
方厅内,两张大圆桌上摆着各式佳肴。宋世君一家已经在其中一张桌旁就座,孟云珠站起来笑道:“王公子好久不见。”
他走过去,说了些客套话,对采初和采宸道:“几年不见,你们二人倒是长高不少。”
采初年纪长些,笑而不语。采宸活泼,答道:“马上就能赶上你了。”
他掏出几粒金花生给了两人,看了眼同桌的宋世君和李紫舟夫妇,微笑问好,然后走到另一桌,坐在王茹旁边。
此时,宋琰和王茹也和其他人一样,都穿着孝衣,在饭桌旁沉默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对宋琰使了眼色,两人凑到一处嘀嘀咕咕,等廖夫人和江燃进来时,又分开坐回座位。
廖夫人看着缺了一人的空位,说:“玉湘怎么还没来?”
江燃道:“表姐住的地方离这远,许是还在路上……”
话音未落,一抹红裙映入。
众人见了呼吸一滞,厅内鸦雀无声。
廖夫人怒道:“放肆!”
玉湘置若罔闻,将外面的粉紫色披肩拿掉,随意交给身后的侍女,一身正红袄裙在素白的人群中显得极为显眼。她乌黑的头发梳得服帖精致,戴着金丝点翠的头面首饰,面容精心妆点过,比王靖潇刚见时又娇艳几分,尤其是那张微微开启的朱唇,像被雨露滋润过的红玫瑰,饱满丰盈。
采初和采宸都看呆了,直到孟云珠咳嗽一声,才回转过身子盯着各自的碗碟暗自回味。
玉湘若无其事坐下,道:“怎么还不开饭,我都饿死了。”
廖夫人道:“你这是什么样子!对你父亲还有没有半点尊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这就是尊重他呀,他说喜欢看我穿红裙的样子。”玉湘说着,仰面看向高高的屋顶,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漂浮,引得她的眼睛也跟着游走,“父亲,您看见了吗,我又穿红裙了,我样子好看吗?”说话时双眼迷离,语气空灵幽远,跟那些自称能通灵的巫婆无异。
“表姐……”坐在她身旁的江燃低唤一声,不知该说什么,不自觉地挪了椅子,想离她远些。
“你……”廖夫人气结,恨不能上手抽她两耳光。
江燃终于找回声音,劝道:“姨母别生气,表姐一定是伤心过度以致行为失常。”
玉湘轻笑:“你眼瞎了吗,从哪看出我伤心过度了?”
“呃……”江燃十分尴尬,彻底无语。
此时,宋琰皱着眉头说话了:“既然人到齐了,就开饭吧。”
因为突如其来的丧事,大家吃得都很沉闷,美味珍馐入口却味同嚼蜡,偶尔的眼神交汇暗含深意,王靖潇不着痕迹地观察片刻,最后眼神落在坐在他对面正胃口大开的玉湘身上。
玉湘似乎真的是饿了,一直在吃东西,和身边吃吃停停的江燃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让他奇怪的不仅仅是玉湘衣服的颜色,更是从头到脚的妇人打扮,这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该有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经意抬头,发现宋琰正盯着他,放下筷子对廖夫人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夫人应允。”
廖夫人用帕子擦着嘴角,说:“公子先说说看。”
“请夫人释放忏奴。”
此话一出,其他人均是一惊。
宋世君急道:“不行,我不同意。”
廖夫人不紧不慢道:“王公子的要求过分了。庄主之死,忏奴脱不了干系,贸然放出来只怕会危及他人性命。”
王靖潇道:“说忏奴杀人,尚且为时过早。人证物证全都经不起推敲。忏奴是最后见到文公之人,说不定能提供线索抓住真凶。”
江燃不可思议道:“这是贼喊捉贼呀!”
“我敢保证忏奴不是凶手。”
“凭什么?”廖夫人问,“就凭你们之间的交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指着一直侍立在侧的阿茗,说:“你是第一个进到明正堂的人,你说门被锁上了是你撞开的,对吗?”
阿茗被指到,心里发毛,说话也不利落了:“是……是这样……”
“可我听到的却是明正堂没有锁门,轻轻一推就能打开。这该怎么解释?”
“不是的,我到的时候门就是锁死的……”阿茗急道。
王靖潇对廖夫人说:“他和忏奴之中必定有人说谎,应该严查。”
廖夫人一拍桌子,对阿茗道:“该死的贱奴,到底撞开门还是推开门的?”
阿茗吓得跪倒,全身哆嗦:“我敢指天发誓,门是锁着的,我刚到时推门推不开,使劲儿用身子撞了三四遍才弄开。”
王靖潇问:“明正堂的门锁是纸糊的吗,你这么个小身板就能撞开?”
阿茗大呼:“这是真的,我不曾扯谎。”
“闭嘴!”廖夫人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道:“夫人,此事疑点重重,必须盘问清楚。”
“问话当然可以,但忏奴没必要放出。”
“有必要。”宋琰突然说话。
廖夫人疑道:“为什么?”
“若是他所为,言谈举止必会流露出蛛丝马迹;若不是他,我们这样关着人家岂不是冤枉无辜。”
廖夫人正自犹豫着,宋世君却先开口:“放出来要是跑了怎么办?”
“我来担保,他不会走。”王靖潇站起来,“他要是潜逃了,你们绑我去见官,就说我是凶手。”
一时间谁都不说话了。
江燃坐着沉默不语,心中百转。王靖潇当真狡猾,话的确是可以这么说,但若忏奴畏罪潜逃,他们还真能把身为茂陵郡首富的王家家主绑到京兆尹的衙门不成,就算他们敢去,京兆尹也未必敢收,更甭提治罪了。因此,这不过就是空头作保而已。
他看了眼廖夫人,显然后者也想到了,面色不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世君想站起来,却被孟云珠勾了一下腿,就在错神之际,只听宋琰道:“如果大家对王靖潇的担保有怀疑或不信任,那我也可以作保。”
廖夫人抓着手帕,不可思议道:“你竟然要为杀父仇人作保?”
王茹道:“母亲,忏奴他是不是凶手也未可知,宋琰这么做也是希望能及时找出真相,要是查明真是他所为,到时候我们这么多家丁仆役还怕擒拿不住吗?”
王靖潇进一步道:“我会看住忏奴的,我们寸步不离。”
孟云珠道:“大嫂就听宋琰一言吧,毕竟他现在是家主了。”
宋世君瞪了她一眼,冷笑:“若忏奴是凶手,那宋琰为仇人作保又该当如何,可不能不了了之。”
宋琰道:“那我就是昏聩无能,家主之位让与他人。”
“你疯了!”廖夫人站起来,动作之猛把桌子撞得直晃,身前小碗中的翡翠汤洒溅到她的红宝石戒指上,显出一大块污迹。她摇着宋琰,厉声说:“我不同意。你怎么又相信那畜生的清白了,是谁给你灌的迷魂汤!”
宋琰道:“我并不是相信忏奴,而是相信靖潇的判断。”
廖夫人转头叫道:“王靖潇,你一来就搅得我们家不得安宁,现在又妖言惑众,妄图为忏奴脱罪,真是可恶。请你离开,天祉山庄不欢迎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扬声道:“我此次来就是为了带走忏奴,您放了他,我们立即离开。”
“不可能!”
“那就请至少让他在山庄内是自由的,直到我找出真凶还他清白。”
“他就是凶手!”
“您在害怕什么,又在遮掩什么?”王靖潇一字一句道,“难道是在害怕真相,或者说您早就知道了真相。”
“我……”廖夫人冷静下来,看着一脸严肃的宋琰心知儿子的心意很难改动,于是换了副面孔,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无可奈何,我一介新寡,只能夫死从子,儿子要联合外人欺负我,我还能怎么办。”说着掏出手帕沾着不存在的眼泪。
宋琰明白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面上很是挂不住,语气软下来:“我懂什么呢,这个家还是母亲做主。”
王茹也安慰:“琰郎说的是,有您在,我们这些小辈儿才安心。”
廖夫人得了些心理安慰,感觉好多了,对王靖潇道:“把他放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时间有限,明日卯时,要是还没个具体交代,那忏奴还要关回去,而你则要马上离开,不得再干涉。”
“可以。”王靖潇回答干脆,“但我也要调查权,希望府上东西两苑的人都能无条件配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我授权与你,东西两苑无论主仆还是雇工你都能询问。”
宋世君道:“我们西苑愿意配合调查,但我刚才说的……”
“叔父放心,我不食言。”宋琰说。
廖夫人恨极了宋世君,很大声地哼了一下:“都是不成体统的东西。”说完率先离席,剩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王茹看了一圈,小声道:“接着用饭吧,好容易做出来的……”
然而,谁又真有心思吃饭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四章日昳
忏奴蜷在墙边睡着了,他太累了,出事之后就再也没合过眼,一直处在惶惶不安中,既震惊又愤怒,还有些委屈。直到见了王靖潇,看见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听到空谷幽兰般的磁性声音,心才算彻底放下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王靖潇是不是真的能救他,但他选择无条件相信。长久以来,他一直用怀疑的眼光审视这个世界,但王靖潇是个例外,打破了他所有认知,颠覆了固有的观念,就像某种魔力把他从原有的生活中短暂地擒摄出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去靠拢。
他做了一些梦,光怪陆离难以言表。大部分都毫无逻辑,只是无数个现实片段的再拼凑,还有一些则充满了想象力,好像活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阵风吹过,他打着哆嗦醒来,王靖潇就站在眼前。
“跟我走吧。”王靖潇将他扶起。
他以为还在做梦:“去哪儿,我自由了?”
“出去再说。”王靖潇给他披上厚实的斗篷,将带着黑色狐毛的兜帽戴好,遮住半张脸。
祠堂外,宋琰正等着他们。他看了眼忏奴,对王靖潇道:“我相信你,你可别辜负了我的信任。”
王靖潇道:“请放心,我会找出真凶洗刷忏奴的嫌疑,也会让你顺利坐上庄主之位。”
宋琰不再废话:“你现在可以随意调查了,最先想问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不假思索:“阿茗,他的证词很关键。”
宋琰想了想:“离你的汀兰阁不远处就是藏书楼,去那等吧,我把人叫过去,以后也都可以在那问话。”
等宋琰走后,忏奴问:“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吗?”
王靖潇拉着他的手说:“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帮他找到真凶。”
“这么说他相信我是清白的了?”
“嗯……”王靖潇含糊地应了一句,他并不知道宋琰真实想法如何,但按照现在情形来看宋琰应该是最不希望忏奴被定罪的人了。
忏奴感知到什么,但没有细问,说:“那我现在……”
“你跟我在一起,没人能伤害你。”他们边走边说着以前的事,忏奴脸上一直挂着忧郁的微笑。
不知为什么,王靖潇在看见这笑容时总会想到宋世君说的话,再仔细一瞧,才发觉那双眼眸里竟似深不见底的墨渊,望不到尽头。
他们到藏书楼的时候,阿茗还没来,但已经有个小厮提前得了消息,把他们请进去,奉上热乎的茶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藏书楼分三层,一层有桌椅,与会客室无异,靠门右手边有楼梯,直通上面两层。王靖潇坐了一会儿等得不耐烦了,起身去楼上转悠。
忏奴因为身后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没有上楼,只在靠近门的地方倚着窗户,透过细小的窗格往外瞧。
过了一会儿,风雪中出现个瘦小的人影,畏畏缩缩鬼头鬼脑。
他打开门。
阿茗猛然见到忏奴,吓得脚下不稳摔在地上,嘴巴张得大大,发出一声短暂地如同新生老鼠般的细微叫声。
他居高临下,眼里全是厌恶:“瞧把你吓的,我又不吃人。”
阿茗半边身子都被雪浸湿了,哆嗦着爬起来,满脑子想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这句话。
王靖潇听见动静下楼,隔着老远就说:“在外面站着干嘛,还不快进来关上门,我都快冻死了。”
忏奴上前一步,拉住阿茗的手,柔声道:“快进去吧,王公子有几句话想问你,你如实回答就好。”
大门关闭,屋中静谧,阿茗大着胆子往上看,只见王靖潇站在几级台阶之上也正盯着他。他全身一激灵,立刻跪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开门见山道:“说说昨晚的事。”
阿茗头贴着地:“昨晚庄主在明正堂看书看得晚了,要在那直接歇息。我在戌正换了班去伺候,但庄主说还要跟二少爷说事情,让我去外面门房里候着。后来,二少爷快到亥时进去,但一直没出来。再后来二庄主也来了一次,进没进去奴才不清楚,但出来时说二少爷在里面可能需要……帮助,于是我就过去查看,没想到……”他话没说完就呜呜哭上。
王靖潇皱眉:“你去的时候门是怎样的?”
“是锁着的。”
“胡说!”忏奴道,“我从未锁过。”
阿茗道:“可我确实没推开,是撞开的。”
“怎么可能?”忏奴随即又问,“二庄主来过?”
阿茗点头。
王靖潇想起宋世君之前的表述,问:“二庄主说忏奴需要帮助,你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
“这个……”阿茗小声道,“二少爷有时候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支支吾吾的。”
阿茗急道:“就是庄主有时心情不好会责罚二少爷,我是这么理解的,因此才过去看看。”
“你什么时候去的?”
“子初刚过不久。”
“不久是多久?”
“子初三刻。”
“二庄主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子初不到一刻。”
“这期间的时间你在干嘛?”王靖潇问,“难道不是听了二庄主的话马上过去的吗,为什么要耽搁?”
阿茗眼神慌乱,到处乱瞅:“我……确实又等了一会儿才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刚才不是说听了二庄主的话立即动身的吗?”
“……”
“前后说法都矛盾,到底哪句才是真?”
阿茗声音慌乱,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我不记得了,昨天晚上困倦得厉害,中间睡了一会儿,许是记差岔了时辰。”
“是吗?”王靖潇走到他面前,“那怎么二庄主来的时间你记得那么准?”
阿茗摇头,几乎要哭出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也没说你知道啊。”忏奴忽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阿茗想看又不敢看,只盯着忏奴棕灰色的衣摆,眼神在上面的花纹上游移不定。
忏奴又道:“你早上为什么没有提二庄主来过的事?”
“我……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觉得好笑:“你的记性还真是不太好啊。”
阿茗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的都说了,夫人还等着我侍候呢,您要没别的问了,我就告退了。”
王靖潇摆摆手:“去吧,路过玲珑轩时,把江燃叫过来。”
阿茗一溜烟跑了。
王靖潇喝了口茶水,说:“显然他还有事情没说。”
忏奴道:“那为什么放他走?”
“再问他也就是这些话了,不是推说忘了就是借口想不起来,他很可能知道什么关键,但出于自保或被人威胁,又或者别的什么目的,暂时秘而不表。”
“假设他中间真的睡觉了,那么谁都有可能偷溜进去杀人嫁祸。”
“确实,但……”
“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感觉不对劲儿,可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摆手道,“没什么,现在脑子有点乱。”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等看。”
不久,门再度打开,一个黝黑的小人儿探进半个身子,后面跟着披麻戴孝的江燃。
忏奴一眼认出前面开道的是阿慈——江燃去年从街上买下的小昆仑奴,皮肤黑得像块乌木,大晚上见到都不一定能认出是个人。
阿慈只有十三四的年纪,正是顽皮的时候,一进来快速地行了个礼就东张西望起来,后面的江燃轻巧地点了他一下,他才收回好奇的目光,退到一旁去候着。
王靖潇见过昆仑奴,但没见过这么小只的,第一眼见就觉得甚是可爱,连语气都变得温和许多:“过来让我瞧瞧。”
阿慈得了江燃的示意,走上前去。王靖潇摸上他细绒般的栗色卷发,叹道:“真是个可爱的小精灵鬼儿。”说着掏出个金花生放到阿慈的手中,“拿着零花去。”
阿慈欢快地收下了。
江燃本不想到这里来接受盘问,一路上憋着火气,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眼前这一幕让他不好再发作出来,强压住怒气,摸着插在腰间的折扇说:“哥哥叫我来所为何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打发了阿慈,正色道:“自然是问昨天晚上的事。”
“昨儿晚上我头疼,很早就睡了,大概快天亮时被门外的人吵醒,才知道发生了惨剧。”
“就这样?”
“对。”江燃一脸风轻云淡,“我一向睡得早,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这是实话,王靖潇很清楚,江燃从小就习惯早睡早起。可这样一来,似乎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就在他沉思时,忏奴道:“昨天晚上我去明正堂时是戌时过三刻,路上我偶然听到厨房的人要给玲珑轩送夜宵,你该不会是梦里要吃吧。”
“这帮该死的奴才,就会打着我的名义偷吃偷喝。要不我回去问清楚再过来告诉你。”这话是回答忏奴的,但江燃的眼睛却瞧着王靖潇。
“你少拿别人当借口。”忏奴道。
江燃转向他,囫囵个儿地看了几眼,说:“本以为表哥伤得严重,但现在看你能走能坐,想必是已经无碍了,我这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忏奴垂下眼:“别说不相干的,昨晚上你分明没睡那么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燃有些恼怒:“我什么时间睡觉跟庄主遇害有关系吗,难不成你们是怀疑我?”
“不是怀疑,只是询问,阿燃你别激动。”王靖潇道。
忏奴继续:“当初父亲承诺江南织造的生意给你管,但后来却交给了我,你对此一定很生气吧。”
江燃觉得燥热,抽出折扇,胡乱扇了几下:“你问这些干嘛,都是陈年旧事。”
“正因是旧事所以才郁结于心耿耿于怀,天知道在漫漫长夜里你都生出哪些心思来。”
“你少含血喷人。我再怎么不满也比不上你歹毒。况且整个玲珑轩的人都能作证,我戌时之后就没出去过,别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忏奴脸上被冷风拂过,不自觉别过头去。
王靖潇咳嗽一声,说:“那你可听到什么别的动静?”
“没有。”江燃收了扇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离明正堂还远得很,就算发生点什么我也听不到。”
王靖潇换了个问题:“那你觉得是谁干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燃一记眼刀射向忏奴,斟酌了好一阵才慢慢开口:“要说嫌疑人,我倒还真想到一位。”
忏奴道:“你不就想说是我吗。”
“错了。”江燃冷笑,“我回去之后又仔细想了一下,除了你有动机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恨庄主入骨。”
王靖潇追问:“是谁?”
“玉湘。”
“她?”王靖潇和忏奴俱是一惊。
“没错。她可是巴不得庄主死呢。”江燃道,“曾经从她房间找出来过巫蛊用的纸人,上面写着庄主的生辰八字,扎满了针。”
“她为何要……”
忏奴突然打断王靖潇的问话,急声说:“你别胡说八道,玉湘姐姐可没承认过纸人是她做的,庄主在世时都没追究过,你现在又拿出来说事?”
“没追究不等于她已经放下仇恨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点根据都没有,全是胡乱猜测。”
“要我说,说不定就是你和玉湘串通好了谋害庄主的。”
“真是无稽之谈。我为什么要害他,他是我养父。”
江燃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极力控制住脸部肌肉,语气犀利道:“他还是玉湘的继父呢。”
忏奴盯着他,冷冷道:“他也是你姨夫。你说我们最恨他,你自己也不遑多让。”
王靖潇对他们两人这番语焉不详弄得十分不耐,说:“有什么话别遮遮掩掩的。”
江燃淡淡道:“还有要问的吗,我劝你在询问别人之前先好好问问你的忏奴,他知道的事可多着呢,毕竟杀死庄主的匕首可是紧握在他手中。”
王靖潇待江燃离去,才走到忏奴身边:“我都忘了你身上有伤,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忏奴眉间凝结着一团郁气,眼里含着怒火,明显被江燃气到了。
王靖潇伸出两指在他额上一顺,把紧皱的眉峰舒展扫平:“关于玉湘的事你知道多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她所为。”
“这么肯定?”
“她是善良的人,不会害别人的。”
“你有事瞒我。”
“没有。”
“匕首的事你怎么解释?”
“我解释不了,我当时晕过去了,再醒来时手里就握着沾血的刀。”忏奴拉着王靖潇的衣袖,“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否则也不会说服廖夫人把你放出来。但也正因为信任,所以才更希望从你这里得到合理的解释。”王靖潇轻轻环住忏奴,将人搂在怀里,“事情结束之后,你跟我走,去我家,你再也不用过这种看人眼色的生活。好吗?”
“好。”忏奴把头搭在王靖潇的肩膀,他本就比王靖潇稍矮一些,此时的姿势不仅毫无违和,反而显得亲密无间。
“你说我们下一个该询问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忏奴道:“宋福,他是管家,经手的事情多,可能会有线索。”
很快,宋福来了。但他的回答四平八稳滴水不漏,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王靖潇又招来了一些在屋中伺候的上仆,也都问不出所以然,每个人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不断强调自己的清白无辜,毫无进展。
东苑的人几乎问完了。这时,王靖潇想起之前被提到的慕伶人,问忏奴是否了解其人。
“我跟他接触不多,只见过几次面。他人长得好看,戏也唱得好,夫人很喜欢听。”
“他们之间……”
“他们……”忏奴小声道,“这件事父亲不让再提起。”
王靖潇明白了,不禁好奇:“为什么不追究了?”在他看来这可是奇耻大辱,就算文公自己和孟云珠之间真的有什么,也不该轻易揭过。
“个中缘由我也不清楚。总之,那件事之后慕伶人并没有离开,而父亲经常在明正堂的里间休息了。”
真是怪事,王靖潇挑眉:“那我们就见见这位颇有姿色的慕伶人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慕桃夭站在藏书楼中时,王靖潇着实惊叹了一番。
的确是个妙人。脸蛋白皙红润,五官柔美,只这么站着就有股风韵,既带着女性的柔媚,又有男性的俊逸,无怪乎廖夫人被他迷住,相比之下,忏奴那张脸就显得尤其普通。
“给两位见礼了。”慕桃夭微微欠身,“不知找我来要问什么?”
王靖潇笑道:“随便聊聊。”
“好啊,聊什么?”慕桃夭坐下,理顺身上的绚丽彩衣,侧着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慕伶人唱什么角儿?”
“旦角儿。”
“唱多少年了?”
“我七岁学戏,十五岁登台,至今唱了四年多。”
王靖潇心里算了年纪,只有十九岁,怪不得白嫩得像块水豆腐。“那又是如何到了天祉山庄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呀,我可真是命苦。”慕桃夭唉声叹气,“半年前一位富商做寿,我到他家里唱戏,一时疏忽唱错了戏词,惹了富商和班主不快,当场便要将我打死,后来是当时正在做客的廖夫人出面求情,将我救出。”
“这么说廖夫人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正是,她的恩情我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了。”慕桃夭红了眼圈,凄艳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生爱怜。
忏奴看不惯他娇柔造作的样子,袖子在桌面一拂,没好气道:“做牛做马还不了,做情夫就能还清了?”
慕桃夭原本还挤出些眼泪,听见这话泪珠立即又收了回去:“二少爷,留些口德吧。”
“你们的事人尽皆知,你还敢做不敢当吗?”
“那是夫人先提出来的,我寄人篱下不得不从。”
“你若有坐怀不乱之心,夫人还能把你强奸了不成?”
“你……”慕桃夭从未听过如此露骨的话,猛然起身,“你们是来问什么的,要是不问昨晚上的事,我就走了!”
王靖潇敏锐地抓住了什么,接口道:“那关于昨晚上的事儿你知道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呃……”慕桃夭突然支吾起来,“也没什么,昨晚上我和夫人在一起。”
“什么时候,在做什么,你们何时分开的?”
“这个……我哪儿记得住呀。”
“时间能忘,做什么事总不会也忘干净了吧。”
慕桃夭尴尬地笑了几声:“我们还能干什么,不都人尽皆知了嘛。”
“这个人尽皆知里可不包括我。”王靖潇也笑了。
慕桃夭无奈:“就是喝喝茶聊聊天睡睡觉……”
“在哪儿?”
“我住的回鸢楼。”
“夫人何时离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整晚都在,快四更天的时候有人来找,说出事了。”
慕桃夭走后,王靖潇对忏奴道:“你何必说出那番话刺激他?”
“他不要脸,跟夫人有染害得父亲成了笑柄。”忏奴的脸气鼓鼓的,像极了街面上售卖的年画娃娃。
王靖潇不好再埋怨他,用手指戳戳他的脸蛋:“你一个养子都这么愤愤不平,那宋琰呢,怎么没见他那么在意。”
“他当然在意,只是隐忍着。慕伶人都不敢在他面前露脸,生怕被打死。”
在这之后,他们又一鼓作气依次询问了西苑的人。
孟云珠一见到忏奴就抹眼泪,说他受尽委屈,忏奴也是一番动容,好似真母子一般。
接着是李紫舟和宋采仙。他们夫妇一唱一和回答堪称完美,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但一处细节却引起了王靖潇的注意,直到他们离开,仍在思索。
“在想什么?”忏奴问。
“你发现李紫舟手指上的翡翠扳指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见了,有问题吗?”
王靖潇沉吟道:“他刚才说平时没有实差,可你看那扳指通体碧绿盈润,是一等一的尖子货,价值不菲,他哪来的钱买那么贵重的东西?”
“也许是二庄主送的。”
“宋世君此人最爱财吝啬,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忏奴细想,也觉得有道理:“他们夫妻两个加起来的月例也只有八十两,可那扳指至少要六七百两。”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王靖潇把在小树林听到的谈话说出,问,“他们口中的单荣是谁,我上次来时还没有这个人。”
“是三年前新来的帐房先生,之前的那位身体不好,辞职回家休养去了。”
王靖潇点头,推窗看了看外面,阴郁的天空看不出一丝光彩,只有忽大忽小的雪花把世界裹成银白。他恍然记起,有一年大雪,他和忏奴、宋琰、江燃、王茹和宋采仙几人在雪地里玩耍,那时他们都是十四五的年纪,玩得开怀又畅快,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要干什么。
可如今……他回想起江燃散发出的戾气和宋采仙疏离淡漠的表情,再看看一直心事重重的忏奴,忽然感到一阵悲哀,岁月让他们都失去了本来模样。就连以往率性活泼的小妹,也在成婚之后变得小心翼翼。
忏奴从身后抱住他,双手在他腰前交叉,耳语道:“看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扣住腰上的那双手:“看曾经的你我。”
忏奴察觉到他的伤感,善解人意地说:“我们都没变,只是长大了,学会了伪装,剥开那层面具,我们依然是最初的我们。”
王靖潇侧过身,嗅着忏奴身上似有若无的体香,说:“但愿吧。”
门口忽然有了响动,一个声音说:“王公子、二少爷,灵堂布置好了,夫人让你们去北边的观音堂吊唁。”
忏奴吃惊:“观音堂?”
王靖潇不明所以:“怎么了?”
忏奴双手捶向桌面,咬牙切齿:“他们怎么敢!那是父亲捉奸拿双的地方,这是让他老人家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五章晡时
观音堂已经彻底改头换面,大门敞开,风吹白练呼呼作响,衬着堂中漆黑棺椁,异常肃穆。
王靖潇和忏奴赶到时大部分人已经到了,正挤在一起或真或假地抹眼泪。
门口侍立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色惨白,身形纤细,一看到忏奴就呜咽着扑上去。
忏奴摸着那少年的头,说:“别哭了,我没事。”
少年拿出一件白麻衣给他套上,小声道:“少爷快穿上吧,一会儿夫人要是看见您没戴孝,不知又要怎么责骂嘲讽。”
“你回去吧,外面冷。”
“可……”
“别可是,快回去,你的腿受不了冻。”
少年依依不舍,一瘸一拐地走了。
忏奴向王靖潇解释:“他叫阿龙,我前年在织造厂附近捡到的,因为饿狠了偷东西吃被打折了腿,大雨天躺在泥水里等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感叹,世道艰难,没有家族和亲人的庇护扶持,任何人都寸步难行。
他们并肩走进灵堂,廖夫人眼圈红红的,说:“忏奴快过来,再看你父亲最后一眼吧。”音容悲恸之极。
忏奴没理她,径直走过去,扒着棺材边沿仔细端详瞻仰,像是要把每个细节都印在脑子里,铭刻在心中。想起他被父亲带回家时手牵手跨过门槛,那些美好的或不那么美好的记忆涌来,填满寂苦的心,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下。
很多人都以为他怨恨文公,其实不然。他承认在被苛责时的确心里怨怼委屈过,但每当这种情绪涌上来,他都会不自觉地想起他们偶遇的那个天寒地冻的夜晚。
那时,他流浪已久,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在风雪中躲在一处人家的后墙屋檐下,不知还能否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华灯初上时,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他眼前缓缓驶过。那马车太漂亮了,即使是夜晚,也能看清上面的雕花和镶金包边。鬼使神差地,他蹒跚来到路中间拦住马车,希望能讨些吃的。
马车的帘子被掀起,里面的人影模糊不清,很久之后,他听见对方说:“跟我走吧。”
“去哪儿?”
“回家。”那人从里面钻出来,银灰色的长袍边缘拖在雪地上,露出深色的靴尖。
他盯着那双厚实的鞋子,感觉自己的双脚也温暖起来。
那人伸出手:“愿意吗?”
手使劲儿在衣服上蹭,想把冻疮上的脓水擦干净,尽管这会引起疼痛,但他依然坚持这样做。之后,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握住那只白玉似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这样,他走进了从未窥探过的繁华世界。
王靖潇默默看着,声声呜咽扎在心上,无比难受。他走过去,扶住忏奴颤抖的肩膀。
良久,忏奴才从过往的岁月中抽离回到现实,望着门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命运对他开的玩笑,就在同样的雪夜,曾经走入他生命中的男人又走了出去,那个为他遮风避雨的家终是坍塌崩坏。
王靖潇盯着棺椁中安详的面容,心情起伏不定,无论外界对文公评价如何,在他看来文公始终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他仔细观察,遗体被包裹在数层锦衣之中,看不出任何被伤害的痕迹,面容被精心化妆过,跟活着时无异,连手指都被修剪得极整齐。
他探身想去检查,忽觉身后一扯,回头一看,江燃正拉扯他的袖子:“你干嘛?”
“我还想问你要干嘛?”江燃放开他,反问。
其他人都齐刷刷盯着他,连忏奴也面露疑惑。
他道:“不干嘛,只想看看。”
“看什么?”廖夫人问。
“伤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放肆!”宋世君箭步而上,“我们是他的至亲都不曾惊扰,你算什么人也要妄动。”
宋琰皱眉:“二叔,他是我的客人,也是天祉山庄的客人。”
宋世君意识到刚才言辞不妥,没有反驳,但那狰狞的表情和紧攥的拳头无不暗示着王靖潇轻举妄动的后果。
王靖潇不卑不亢道:“我代表的是王家,算是天祉山庄的亲家,怎么不能看?”
廖夫人道:“是亲家没错,可庄主已经入殓,此时却要再从棺中拖出,这简直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孟云珠忽然冷笑:“比起从棺中拖出,大哥恐怕更不希望停尸于此吧。”
廖夫人像是没听见这句,继续道:“况且也没什么可查的,当时我们就已经勘验过了。庄主心窝处是致命伤,大约半寸长,一寸深,与忏奴手中匕首完美吻合。”
“记得可真清楚。”王靖潇道,“您在暗示什么呢?”
“显而易见……”廖夫人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咳嗽声打断,宋琰弯腰捶打着胸口,好似喘不过气来。王茹忙扶住他,冲廖夫人边使眼色边说:“母亲,宋琰可能着凉了。”
电光石火间,廖夫人想过味儿来,对王靖潇道:“显然,凶手是想嫁祸于人。”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了。最震惊的莫过于忏奴,就在早上他还被廖夫人指为真凶,而现在又突然成了被冤枉的无辜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宋世君则一脸呆滞,有些不利落地说:“那……你怎么知道……另有真凶?”
“这还不简单吗,有哪个凶手杀完人之后还拿着刀到处招摇的。”
依旧一身红裙的玉湘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忏奴比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都聪明,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一定是某个愚蠢的人想借此扰乱视听陷害无辜。”
孟云珠感叹:“大嫂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忏奴的嫌疑总算是洗清了。”
“怎么叫洗清?”宋世君生气道,“他依然是嫌疑犯,这小子狡诈得很,说不定这又是他的障眼法,抓准了你们这种心思来走步险棋。”
忏奴走到棺椁正前方,撩起衣摆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然后伸出三指对天发誓:“父亲,愿您在天之灵保佑我指引我,让我找到真凶绳之以法。如若错放真凶,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生永世禁锢在地狱中不得解脱。”
王靖潇听得目瞪口呆,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滋味,极别扭极难受。
宋世君毫不留情地哼了一声,无所谓道:“你发毒誓就证明你清白了吗,誓言要都能灵验你早就被雷劈死十回八回了。”
孟云珠道:“你好意思说别人吗?”
宋世君怒极却又不好发作,低声道:“你非要当着外人的面说些怪话儿?”
孟云珠撞开他,也来到棺前跪下:“大哥,您放心去吧,相信忏奴一定能为您昭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很有默契地又是一拜,倒似真母子一般心连心。
廖夫人被这一幕弄得全身不舒服,但又说不出什么,冷着脸沉声说:“弟妹快请起,如此大礼庄主就算是九泉之下也消受不起。”
玉湘站得烦了,披上披肩:“时候差不多了吧,再待下去我就冻死了。”
采初和采宸深以为然,他俩相互挤着取暖,脚都站麻了,对玉湘投去感激附议的目光,一旁的宋采仙也道:“夫人,天寒地冻,是不是可以……”
廖夫人也有些寒意,观音堂不住人,没有取暖用的地龙,就算弄了火盆屋里也是阴冷的。再加上她本就对这地方有抵触情绪,此刻正好顺水推舟:“那便散了吧,过会儿宋福会把守灵的安排告诉大家,现在都回去吧。”说完率先走出门。
王靖潇叫住她:“夫人慢走,还有一句话想说。”
廖夫人回头:“什么?”
“既然文公遗体不便惊扰,那明正堂总能一看吧。”
“可以。”廖夫人痛快答应下来,“宋福会带你去的,明正堂被锁了,他有钥匙。”
王靖潇看向宋福,后者欠身:“您跟我来吧。”
灵堂里剩下的其他人并没有走,江燃道:“表姐不是嫌冷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又觉得热血沸腾,想再看看父亲。”玉湘摇曳身姿,来到棺前,忽然伸手拍了拍文公的脸。
宋琰默默看着她,面容扭曲到极点,双眼如利刃要把人戳出百十来个窟窿,但直到玉湘大笑着离开他也没吱声。
江燃对宋琰说:“你就这么容忍她?”
“不容忍又能怎样?”宋琰没好气道。
江燃语塞,甩袖子走人。
王茹道:“咱们也回去吧。”
宋琰执起她的手:“走吧,你手都凉了。”
屋中只余西苑众人。
宋世君踱着步转了一圈,感慨:“真难为我这兄长了,死后也要再回味一番戴绿帽的感觉。”
另几人不知该说什么,都沉默以对。
宋世君不以为意,继续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廖晴芝突然改口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云珠凑近火盆,烤着双脚取暖:“这还不简单,若忏奴是凶手,那宋琰岂不是要让出庄主之位。”
“所以,”宋世君说,“无论忏奴是不是真凶,咱们的口径都要一致,明白吗?”
宋采仙迟疑道:“可忏奴要是无辜的,那我们岂不是冤枉好人?”
宋世君一个眼神射过去,宋采仙马上低下头,往李紫舟身后躲。
采初和采宸也明白其中的含义,畏畏缩缩地点头说知道了。
孟云珠气道:“哪有你这样的父亲,带头教孩子们说瞎话。”
“你懂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分明是图谋不轨。”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李紫舟说:“母亲息怒,父亲站得高看得远,行事自有考量,您就依从父亲吧。”
孟云珠怒极反笑:“咱们这算什么,串供吗?!”她气得直踢火盆,火星子飞的到处都是,一脸怒容地走了,顺带把两个儿子也拎了回去。
宋世君并没太多触动,反而望着李紫舟:“闲来无事,贤婿若有时间,咱们回去之后手谈一局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紫舟似笑非笑:“小婿自是愿意……”
宋福打开明正堂的门,请王靖潇和忏奴进去。
距离上次来这里只过去半天,可在忏奴看来却恍如隔世,屋内陈设没有任何变动,可那个经常坐在桌旁饮茶的人却不在了。
他站在门口,在灰色地砖上来回来去地看,反复想着当时的情景,指着靠近窗户的一处宽敞地方说:“我醒来时就躺在这里,手里拿着刀,地上有血迹。”
王靖潇和宋福顺着他指着方向看,地上已经被打扫干净,看不出任何。
屋里弥漫着清香,王靖潇问:“什么味道?”
宋福答道:“庄主近两个月来时常心悸,郎中开了药,其中提到要在经常居住的场所燃烧桂丹香。”
“桂丹香?”
忏奴接口:“是一位从太医院退下的御医给出的方子,说宫里上了岁数的主子们都烧这种香。”
“能治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治些胸痹心痛之类的病。”
“有用吗?”王靖潇是知道文公有胸闷气短的毛病的,却不知已经严重到要服药熏香的地步。
忏奴摇头:“不见好转,疼得厉害时一动不敢动,连后背和上腹都绞痛不止。”
王靖潇打开香炉,里面已经差不多快燃尽了,只剩点棕黄色的粉末,仔细闻之,药香窜入鼻腔,在脑壳里转了几圈才渐渐消散。
“什么东西做的,味道真冲。”
宋福说:“好像都是些提神通窍的药,大概有冰片、茯苓、麝香、桂枝等等。”
“文公只用熏香治病?”
“倒也没有,主要还是喝药。”
“什么药?”
“也是那位郎中开的,叫舒心千金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药方呢?”
“在夫人手上。”
“其他人没有?”
宋福和忏奴齐齐摇头。
王靖潇觉得奇怪,按说这种东西没必要保密才是。他暂且不想这些,接着问:“出事之后谁打扫的房间?”
“是我,夫人吩咐清理干净。”
“除了扫地擦地之外,还碰过别的吗?”
宋福仔细回想:“没动过。当时现场乱糟糟的,大家只把人抬出去,没怎么顾得上收拾别的。”
“当时文公是什么样的,能说一下吗?”
宋福沉思许久,慢慢道:“庄主就仰面躺在里间书架旁,书也掉在地上,胸口有些血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咦了一声:“我听阿茗说文公胸口全是血,怎么到你嘴里则变成了些许血迹?”
“这……”宋福已至不惑之年,思索片刻后说道,“也可能是他年纪小吓坏了,不知该如何描述。”
忏奴扶着里间的门框,说:“当时里间难道还有其他人?”
王靖潇看到案几上的两盏茶杯,说:“你来时可曾见到其他人离开?”
“不曾,只有我一人。但父亲并没有让我进到里间去,只让我站在外间回话。”
“听到别的声音了吗?”
“没听到。”
“文公可有异常?”
“没有,一切正常。”
忏奴拿起茶杯,两盏茶杯并不配套,一盏样式普通颜色素白,另一盏却是红透的玛瑙制成,底座是个莲花样,极其精美。他看了眼宋福,后者善解人意道:“我去外面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靠近些:“有什么发现?”
忏奴捧着红莲茶杯说:“这是二庄主惯常用的。原是有一对儿,后来拆开了,一盏留在这里,一盏放在他自己房间。”
“你的意思是……”
“父亲不会拿二庄主的茶杯招待别人。”
“宋世君来过。”王靖潇道,“他之前根本就是在说谎!”
忏奴又端起茶壶,里面干干净净。王靖潇接过闻了闻:“什么味儿,怪怪的。”
“父亲喜欢云雾茶,但这味道似乎又不像,说不出来是什么。”
“许是专为你二叔预备的别的茶吧。”
“倒也有可能。”
他们两人都不是爱好饮茶之人,因此分辨不出什么,只能放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正堂并不大,只有里外两间屋,他们转了几圈并没再发现什么。临走时王靖潇注意到书桌上展开着一幅画。
那是幅临摹,画的就是窗台上的刺梅盆景,花盆和叶茎已经完成,但玫红色的花朵只画了一半,笔就随意放在边上。王靖潇用手捏了捏,笔尖上的粉色彩墨已经干涸,就连方形笔洗里也是干的。
水哪儿去了?浇花了?
他仔细端详画作,赞叹文公画工了得,工笔细勾栩栩如生。只是有一点他觉得很有意思,既然连花盆上的细纹暗影都画得惟妙惟肖,可为何盆中湿润的泥土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只画出了干燥的土块。
似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先画的画,后浇的水,可就算浇花也用不到笔洗里的水啊,更何况画只完成一半。
他想把疑惑告诉忏奴,却发现后者有些心不在焉,望着门锁的位置出神。
“在看什么?”
“那里。”忏奴手指大门,“有破损。”
王靖潇走过去,门板的上半部分是用上好的白纱绷住的,即透气又保护隐私。在一处绣有花朵的地方,有个很不起眼的小洞,位置恰好在花蕊处,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有人从外面下迷药了。”他说。
“不仅如此,阿茗说门是从里面反锁,他要撞开势必会毁坏锁舌,可实际上门锁并没有任何损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仔细检查,门锁果真完好无损,气道:“我几次询问,他一口咬定门是锁死的,看来他肯定知道内幕。我们再找他去,无论如何也撬开他的嘴。”
他们出来后,宋福锁上门。
王靖潇说:“钥匙给我。”
宋福犹豫不决:“这得先问过夫人。”
“好,你与我一起去,我正好有事找她。”
廖夫人靠在榻上,怀里揣了用织锦缠裹住的汤婆子正在假寐。
这半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复杂得超出她的想象,她已经有些心力交悴了,真想依在温暖的怀抱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可想起那有力的臂膀,她又一阵愤怒,真是可恶至极,一个卑贱的戏子竟然也敢要挟她。
不过随即她又平静下来,她有什么可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想到此处,她起身取出个盒子,交给阿茗:“送到西苑二庄主的碧水阁去,什么都不用说。”
阿茗刚出院门便远远看见王靖潇一行人走来,生怕再被揪住盘问,不等他们靠近就很快跑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廖夫人看见王靖潇后,态度明显缓和,就连对待忏奴也是和颜悦色,与上午下令打他时判若两人。
王靖潇说明来意,廖夫人轻叹:“钥匙也不是不可以交给你,但那种地方还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现在还不明朗。”
“你们探查到什么了?”
王靖潇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只听忏奴道:“我们发现了二叔用过的茶杯。”
廖夫人道:“他去过那里?”
王靖潇不动声色道:“表面看是这样。”
“即这样,还望王公子能查清楚,钥匙保管好。”廖夫人示意宋福上前,把钥匙交给他。
王靖潇收好之后又道:“刚才看见阿茗出去,等他回来我有事想询问。”
“好啊,王公子可以就在我这里等,他给碧水阁送东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在屋中枯等了许久,茶喝了两壶也没见人回来。王靖潇不耐烦了,开始跟忏奴低语,两人交头接耳。
廖夫人最看不惯他们的作风,骂道:“这个蠢材,怎么去了这么久,定是又让杜晚逮住捉弄去了。”
“哦?”王靖潇好奇。
“你是不知道,碧水阁的杜晚是二庄主面前的红人,就喜欢捉弄府上其他人,上个月把我身边的一个男侍骗到假山下面的山洞里,然后装鬼吓唬,结果那人竟吓出病来,没两天就死了。”
“竟有这等事……”
“忏奴想必也听说了吧。”廖夫人问。
“不曾,那时我刚从扬州回来,事情多,没顾得上其他。”
“我倒是忘了,你一年中有十个月都在织造厂督办,真是辛苦了。”
“辛苦不敢当,父亲交代的事自当竭尽全力完成。”忏奴还记恨着他早上被杖责的事,根本不想搭理她,只是碍于王靖潇在场不得不应付。此时他再也不想看那张伪善的脸,站起身,“我们还是去碧水阁走一趟吧,反正也要再跟二叔聊聊的。”
“也好,说不定还能碰见阿茗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去西苑的路上,王靖潇问:“为什么要说茶杯的事?”
忏奴吃惊:“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廖夫人也是有嫌疑的。”
“可她和父亲……”
“是同床共枕还是同床异梦还未可知。”王靖潇停住,“有的时候,越亲密的人越危险。”
“为什么?”
“防不胜防。很多时候,所谓的忠诚不过是没有遇到背叛的契机而已。”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没关系,说了就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靖潇随手拂过忏奴肩头上的雪花,道,“冷吗?”
忏奴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趁四下无人时一把将他拽到怀里:“在我这儿暖暖吧。”
忏奴先是一惊,差点叫出来,抬头看着王靖潇,那双含笑的眼中仿佛有道明亮的彩虹,他整个人就笼罩在这五彩缤纷的幻梦中。他下意识闭上眼,湿润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
额头、鼻尖、嘴唇……都落满了温暖的雪。随后,这些雪融化成滚烫的欲水,从肌肤毛孔一直灼烧到心脉,好似要把人的灵魂烧出来。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咯吱咯吱的。
他们彼此分开,对视而笑,手指互相勾着从一个目瞪口呆地中年仆妇身边从容经过。
他们的关系早不是什么秘密。早在五年前,忏奴随宋琰去王家作客时,王靖潇就找借口将他拐到花园深处,一番深情倾诉。
我喜欢你。王靖潇如是说。
不是哥哥喜欢弟弟的喜欢,是那种想在一起过一辈子的喜欢。王靖潇又进一步解释。
忏奴完全懵了,飞速逃走。
然而,尽管他人跑了,可那些话却留在心里,在之后的日子里时不时掀起些涟漪水花,让他一直如死灰的心活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心芽已出,如何压得下去。
在那次之后的每一次的书信往来都犹如一场天降雨露,滋润着那颗勃发的嫩芽,最后有一天,嫩芽终于长成参天大树,捅破了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王靖潇写了封长信,诉说着露骨的情话,信的结尾处更是记录了一个令人面红耳赤的梦。
后来,他到庙里请求指点,高僧听完诉说后写下爱字,指着字问他可曾看见男女,他不明所以,只是摇头。高僧又写下情字,问同样的话。
这一次,他明白了。爱意与情意,皆从心而已。
于是,他不再逃避,也写下一封回信,只有两个字:想你。
他们手拉手走过温泉小桥,在碧水阁前站定。
开门的依然是杜晚,然而宋世君却不在。
不过杜晚还是很客气地把他们请了进去,说:“二爷和姑爷在大小姐的院中下棋,一会儿就回来,您先坐,我这就派人去。”
王靖潇倒不是很着急,事实上他还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因此说道:“你先等等,我有话问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杜晚转转眼睛,说:“有什么话也得当着二爷的面说才行,我可不敢擅自回话。”
忏奴放下手中茶盏,嘲弄道:“看你平日里作威作福,怎么今日倒成了乖猫?”
“哎呀,二少爷可不能这么说,若论乖巧,谁能比得上您呢?”杜晚皮笑肉不笑。
忏奴不为所动:“其实就是想问你看没看见阿茗,夫人说他来这里送东西,但一直没有回去。”
杜晚道:“他是来过,可放下东西就走了,一刻都没耽搁。”
“是你接的东西?”王靖潇问。
“对,东西是送给二爷的,但他不在,我就没打开看里面是什么,直接打发人回去了。”
“走了多长时间?”
“大概三刻钟。”
王靖潇与忏奴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段时间足够在东西两苑打个来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再没说别的?”
杜晚想了一下:“他好像不太舒服,我给他倒了杯水,他喝完才走的。”
王靖潇摆摆手,让杜晚下去,然后对忏奴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去外面再找找看。”
忏奴离开后,王靖潇起身在屋中乱转。先前来时他光顾着欣赏画作而没能仔细观察屋中其他摆设,现在正是个机会。
他大概看了一圈,这里已经不能用奢靡来形容,简直就是把家搬到了珠宝翡翠搭成的工艺品里。碧玉盆景、黄花梨木的家具随处可见,无不彰显主人的贵气与豪奢。
当然还有俗气。
在一众镶金带玉中,桌案上的红莲茶盏倒显得普通了,他弯腰细看,果真与明正堂的那个一模一样。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宋世君回来了。他根本没料到王靖潇会再来,一进屋抖掉身上的雪,就着身上的寒气,开门见山:“王公子找我有事吗?”
王靖潇道:“您曾说只到了明正堂外面却没有进去,对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
“那为什么在明正堂的里间发现了您的红玛瑙茶杯?”
宋世君啊了一声:“这很正常呀,我特意留在那里使用的,这能说明什么?”
“您昨晚要是不在那,文公为什么要拿出来呢?”
“这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他,也许他只是拿出来赏玩,毕竟他不止一次地说过我的红莲茶盏是稀世珍品。”宋世君语气不善,“你该不会觉得我在撒谎吧。”
王靖潇没说话,微微一笑。然而这笑容却把宋世君激怒了,他在这笑意中嗅到了嘲讽和不信任的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他怒道。
“只是询问。”
“你要是觉得我是凶手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我为什么要杀人,这对我没好处。”
“可我觉得好处挺多呢。”王靖潇仍然很平静,“文公一死,他们孤儿寡母显然不是你的对手。”
“我承认我很想把织造权也拿到手,但这还不足以让我铤而走险去杀人,更何况那人还是我的同胞哥哥。”宋世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不顾及形象了,气得发抖,“你觉得他们是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你忘了忏奴吗,他可不是善茬。你别看我年纪是他的两倍,但他的心眼儿可比我多二十倍,想从他手里夺织造权那简直是与虎谋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心想,是与虎谋皮不假,所以才更要好好谋划。他说:“二庄主别激动,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最好别说,我不想听。”
王靖潇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道:“阿茗给您送了东西,您不打开看看吗?”
宋世君已经从杜晚那里知道这件事,但他不想当着王靖潇的面打开,天知道那女人给他的是什么玩意,可要是现在不打开,未免又给人以遮遮掩掩的心虚之感,平白增添怀疑。想到这里,他不情愿地把盒子打开条缝,眯着眼睛往里瞧。
这一看,他又很无语,索性把盖子全掀开往桌上一扔。
盒子里面是个小瓷娃娃,还附了纸条,上面写着送给采仙的礼物。
王靖潇拿起来捧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端详,瓷娃娃呈卧姿,憨态可掬,并没有什么异样。他问:“这是何意?”
“上次她提到过要送采仙一个小娃娃,说是可以保佑母子平安,我以为她只是一说,没想到今日却送到我这里来。”
“您在回来的路上碰到阿茗了吗?”
“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奇怪,他给您送完东西并没有回去。”
“你又想说什么,他去哪了跟我可没关系,很可能贪玩躲懒去了。”
王靖潇心知再谈下去也没有结果,于是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突然感叹:“二庄主的翁婿关系真好,采仙有福了。”
宋世君眉角直跳,并没有接话,眼神越过王靖潇望着小桥的另一端。那里,围着一圈人,嘈杂的声音不时飘过。
王靖潇走过去拨开窃窃私语的人群,忏奴就跪坐在中间,怀里抱着的是面容灰白的阿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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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小了,层叠的乌云之后隐约可见一抹红。然而这并没有带给本该喜乐祥和的除夕之日些许暖意,风更大了,残红很快隐去,只留下一片朦胧的白。
祠堂内,阿茗被裹在草席中随意丢弃在地上,廖夫人捂住心口哭诉:“庄主刚走,我身边就剩这么个伶俐的人儿来安慰,结果……”
江燃道:“不过是个下人,姨母切勿太伤心。”
“我怎能不伤心,阿茗也算是家生子,我看着长大,这几年在我和庄主身边做事从未出过差错,这么个聪慧的孩子怎么就突然病死了呢。”
宋琰疑道:“母亲怎么知道是病死的?”
“不是病还能是什么?”廖夫人道,“忏奴说他心口痛。”
忏奴道:“的确如此,我在西苑小径旁的树丛里看见他靠在树干歇着,手不断揉胸口,我把他带出来,正想着该往哪走,他就趴我身上不动弹了。”
“原来如此。”宋琰看了眼草席,无奈道,“他是父亲的书童,就一起葬了吧。”
宋世君上前一步,说:“等一下,到底是病死还是枉死,还不一定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叔是知道什么吗?”
宋世君冲李紫舟使了个眼色,后者朗声道:“刚才所说全是基于忏奴一面之词来下的论断,我这里可还有另一个故事。”
在场的人都默不作声,竖着耳朵听。
李紫舟说:“忏奴说他是在小树林里遇到阿茗的,这点我不做评论,只说后面的事。我远远看见他们在交谈,随后忏奴使劲摇晃阿茗,由于距离远,我也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然而当他们分开时,阿茗却弯下腰,很快倒在地上不动了。”
王靖潇首先跳起来,“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只说我看到的事实,并无他意,至于听者如何有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简直是无稽之谈!”忏奴阴着脸反问,“你当时为何在场,怎么这么凑巧就让你看见了?”
“父亲到我房中下棋,走时落下了手帕,我给送过去,没想到正好看见那一幕。”
“你可真是有心!”忏奴咬牙道,“你既然承认隔着距离远,那又如何断定我在干什么。当时阿茗说他心口难受,我问他是不是病了,他神志不清说不出话来,情急之下我才摇他想让他清醒过来,谁知我刚一松手他便栽到地上死了。”
李紫舟仰面冷笑:“现在死无对证,任你说什么是什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陷害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没有陷害,”李紫舟一摊手,“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只是在陈述看到的事情经过。”
忏奴的视线在西苑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宋世君身上,后者也挑衅似的盯着他。
“你的事实不过是睁眼说瞎话,不足以采信。要我说,杜晚才是最有嫌疑的,他给阿茗的那杯水里天知道掺了什么。”
宋世君瞳孔霎时间放大许多,大声道:“无凭无据不要瞎说。”
“怎么是瞎说?”忏奴道,“听闻杜晚颇通医理,身边常备药剂,就连二叔不也时常让他献药进补。”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似乎暗含别的意思。
宋世君脸色青红,指着鼻子骂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同理,我的事不相干的人也都靠边站,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宋世君上前一步,站在离忏奴很近的地方,高大魁梧的身材几乎把忏奴整个人笼罩在影子里。
王靖潇见状快步走上前把忏奴护在身后,平静道:“二庄主息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是气得还是急得,宋世君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他掏出手帕擦拭,对着两人沉默不语,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恨意。
“好了,都别吵了。”廖夫人适时出声,幽咽着:“说到杜晚,我倒也想问问他。上次我身边的阿缨也是到西苑碧水阁传话,结果回来就病死了,今天的阿茗也同样,都是他接待的。难道他身上有瘟疫吗,谁去谁就病死。”
杜晚没有资格进到祠堂,宋世君也不想把杜晚叫进来回话,直接代替答道:“大嫂说笑了,这跟杜晚有什么关系呢,他一个下人也就是接个东西带个话,这两次的事纯属巧合。”
“但愿……是我想多了。”廖夫人吩咐大家都散了,让宋福好生收埋阿茗。
人们陆续走出祠堂,彼此之间留出很大空隙,谁也不愿挨着其他人。
王靖潇走出一段距离后,放慢脚步,脑海中飞速构想着到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
显然,阿茗的死并不是孤立的,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文公之死的延续,若说他是病死那这病也来得太是时候了。这就是一起谋杀,为的是灭口。
他把刚才廖夫人的话又回味一遍,总觉得她话里有话。那个阿缨跟今天的事有关系吗,为什么要特意指名道姓地说起,又或者他只是廖夫人顺口提出来的一个倒霉鬼。
而忏奴的话也很耐人寻味。呼吸不畅心肺剧痛,明显经不住剧烈晃动,他到底是想问话还是要加速死亡……
有些事不能再想下去,文公之死的调查是以忏奴的清白为前提条件的,可如果他一开始就错了呢,如果廖夫人的猜测是对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种可能性,专注于李紫舟刚才的证词上。那番话很难分辨真假,周围的人是在阿茗倒地之后才围拢的,阿茗生命中的最后时刻只有忏奴在场。
他直觉李紫舟在说谎,至少是添油加醋夸大其词。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但就像忏奴指出来的,太巧合了,反而有种刻意为之之感。
不远处,廖夫人正和侍女漫步,他追上去:“夫人慢走。”
“有事吗?”廖夫人回身问。
“玉湘小姐怎么没来?”
“她的事我很少管。你找她?”
“不,找您。山庄内只有您还没问过话。”
廖夫人语气不善:“你怀疑我?”
“山庄之内,人人皆有嫌疑。”
忏奴跟着帮腔:“仅仅是几个问题,不会耽误您的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廖夫人无可奈何:“就在这儿问吧,快一些,我还要盯着他们准备年夜饭。”
雪花乱飞,风不断卷起雪雾,这样的环境下很难细问,王靖潇只能捡重要的说:“您昨晚最后一次见到文公是什么时候?”
“酉正三刻。”
“这么清楚吗?”
“我时间观念很强。”
“见面都谈什么了?”
“说些家常。他说要去明正堂等忏奴,然后就走了。”
“没有异样?”
“没有。”廖夫人进一步强调,“他和往常一样。”
“之后您去了哪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廖夫人抿嘴不语,最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说:“回鸢楼。”
“什么时候离开的?”
“没离开过。”
这点倒是跟慕伶人的话吻合。王靖潇又问:“文公的茶水是谁准备的?”
“什么?”廖夫人不太明白意思。
“我的意思是昨天晚上文公在明正堂的茶水是谁准备的。”
“是我。”
“准备了什么茶?”
“苦荞茶。”
忏奴道:“为何不准备父亲喜欢的云雾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廖夫人一斜眼,冷声道:“就是你们这帮子人惯着他捧着他,表面上事事顺他心意,可却不知这是害了他。庄主喜欢在云雾茶中添蜜,你们就猛给他加蜜糖,郎中都说了,他现在要少食甜味。苦荞茶虽然口感苦涩,可却能舒心平喘,对身体大有益处。”
忏奴被说的哑口无言,索性不去看她,只当眼不见心不烦。
王靖潇道:“何时送的茶水?”
“大概戌时一刻。”
“您亲自送的?”
“阿茗在门房值守,我亲自送到那里,然后由阿茗转送。”
王靖潇沉思片刻,接着道:“昨夜二庄主可曾去过明正堂?”
“我听他说要去找庄主,具体去没去可就不知道了。”廖夫人声音疲惫,说话时吐出的雾气缥缈四散,像是某种凌烟,飘忽在雪花中。她哀叹:“要是阿茗还活着就好了,他在明正堂外院的门房守夜,有谁去过他最清楚。”
“阿茗曾说他中间睡过去一阵。”
廖夫人骂道:“偷懒的奴才!要是眼睛睁大些就没有这些事了。”说着手扶住脑袋,眉心微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夫人身体不适?”王靖潇问。
“也没什么,经常头疼,有时候发做起来疼得昏天黑地,恨不能把脑袋削掉。”她打开随身香囊,从中捡出一粒香丸,身旁的侍女则从另一个随身携带的布袋中拿出个类似旱烟的东西,香丸放进旱烟袋,不一会儿就生出浓郁的芬芳。
廖夫人吸了几大口,将烟袋交给侍女:“这是大夫给我配的安神丹,疼的时候吸几次就管用。”
王靖潇等那股味道散去,才道:“夫人既然身体有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只剩最后一个事,阿缨是谁?”
“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到的被杜晚吓出病来的那个男侍。”
“他负责什么?”
“在主屋干些杂事,有时帮我跑腿传话。”
“能说说他的具体死因吗?”
“这跟现在的事有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听过才知道。”王靖潇说,“既然夫人授权我调查,还望以身作则多加配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廖夫人忽而一笑:“他心痛而亡,我只知道这么多,毕竟我也不在现场,很多都是道听途说。”
王靖潇对廖夫人欠身:“多谢夫人。”
廖夫人以袖掩面,眼中再无半分忧伤:“不谢……”随后,优雅转身,在一众侍女们的簇拥下渐行渐远。
“我们也走吧。”忏奴说。
王靖潇没有动,反而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忏奴道:“你指什么?”
“刚才的事,你有事瞒着我,我能感觉到。”
“没有。”
“阿茗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可能!”
“你不相信我?”忏奴感觉很受伤,“你觉得是我杀了他?”
“阿茗诬陷你,所以……”
“我会因为这点事就杀人?”忏奴感觉受到了侮辱,慢慢和王靖潇拉开距离,“没想到在你眼里我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你……”
“我这辈子受的委屈和误会还少吗?”忏奴强忍泪水,声音哽咽,“哪一次不是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吞。别人这样对我也就罢了,你也这样对我……”
“我没有……我……”
“你从没信任过我!”
“我信任你,我只是……”王靖潇急得语无伦次,他最看不了忏奴这副哀怨委屈的模样,上前抱住,“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不愿意听到有半分对你不利的传言,为了破除这些个流言,有些事必须问清楚。现在整个事情就像一团乱麻,我被绕进去,怎么也出不来,你要是知道些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廖夫人只给我一天的时间,明日日出,若找不到真凶,你还要被关回去,而我将被驱逐。那时谁来救你呢?一想到他们可能会对你做出的事,我就不寒而栗,所以我必须知道能知道的一切,想干的不相干的,都要一清二楚,只有这样才能抽丝剥茧找出真相,你我才能光明正大的离开。”
忏奴搂紧王靖潇,把人死死箍住,泪珠在眼中打了几个圈终究是掉了出来,落入王靖潇的鬓发中:“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相信我,我只在乎你,我希望在你心目中我是完美的忏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最完美的人!一直都是,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你在我心里始终如一。”
忏奴破涕为笑:“刚才那些话为什么不早说,你这不也瞒着我呢吗?”
“我不想让你有心理负担,在这条路上,所有的重量背我身上,你只要享受最美的风景就好。”
忏奴把头埋在王靖潇的颈窝,更多苦涩的泪水濡湿上好的云锦垫肩,有些风景注定离他很远,这一生都无缘消受。
夜色降临,山下传来零星的爆竹声,似乎在提醒着当天的特殊性。
云海楼的琉璃吊灯把屋内映得亮如白昼,两张大圆桌上布满各式精致菜品。其中一道名为“雀屏”的菜肴极具美感,用多种素食拼出孔雀巨大的尾羽,摆在正中十分抢眼。
然而,没人有心思去欣赏赞叹,人们似乎都没什么胃口,望着一桌子的饭菜食不下咽,就连年纪最小的采初和采宸也失了活泼,只拿筷子戳碗里的米饭,偶尔吃进几粒米。
尤其是宋琰,他处理完阿茗的事又去灵堂守了一会儿,心情愈加悲痛,加之从凌晨就没休息好,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想躺床上蒙头大睡。他夹了口菜,无滋无味。再看其他人,也都默默吃自己的,甚至连中午张扬的玉湘也安静下来,显得格外温婉娴静。
原本东西苑各有厨房,两家分开各不打搅,可按照老规矩,除夕这天是要聚在云海楼一起吃团圆饭。想到这里,他苦笑,今年的团圆饭可真是够讽刺。
这个家很可能要七零八落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宋家这么多人在一起,他有些伤感,不知不觉叹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不吃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廖夫人问。
“不是不合胃口,而是根本没胃口。”他看着廖夫人碗里吃了一半的红烧丸子,说,“母亲有胃口是好事,您不用管我。”
“瞧你说的,做父母的怎么能不管自己孩子,就算没有胃口也要多吃些,今晚还要守岁呢。”
“啊……”不知是谁发出一声。
孟云珠放下筷子说:“为何还要守岁?”
廖夫人答道:“除夕守岁,这是礼制。”
“可出了这样的事,还守什么,今天大家都累得够呛,应该早早休息才是。”
“守岁是为了祝愿来年的好光景,今日困境是一时的,难道我们还要一直裹足不前?”
“照你这么说,我们是不是还要红烛红灯通宵不灭?”
“弟妹若愿意,那最好不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愿不愿意到在其次,就怕大哥在天之灵不愿意。”
宋琰也觉得不太好,说:“要不今年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母亲可是早就准备好了呢。”玉湘喝了口酒,表情玩味。
廖夫人狠狠瞪她。
江燃对玉湘举杯:“表姐管这些闲事干嘛,不如干了这杯。”他率先饮下。玉湘笑着,也举起杯子,不饮反道,“怎么是闲事,我这个女儿也想为母亲分忧。”
廖夫人哼道:“不用,你管好自己吧。”
宋世君对孟云珠道:“你看人家说得多好,个人管好个人的事,别管其他人的。既然大嫂要求守岁,咱们便听从,谁让她还想红烛罗帐呢。”
“你什么意思?!”廖夫人大声说。
“你懂我意思,就是我想说的、大家都知道的那个意思。”宋世君毫不示弱。
“你怎么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就敢。”宋世君挑衅,“而且还奉劝大嫂要敢作敢当。”
“二叔欺人太甚!”宋琰啪的一声按下筷子,沉声道,“此事父亲在世时已经明确说过不得再提。”
宋世君顺势道:“他现在不是已经不在世了吗嘛。”
这话十分刺耳,宋琰气得牙直痒,一方面恨母亲行为不检点,一方面厌恶宋世君明目张胆地在外人面前揭露丑事,他噌地站起身,走到两个桌子之间,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任何话都是多余的,手握成拳蠢蠢欲动,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闭嘴!
当鼻子剧痛流出血,耳边响起尖叫时,宋世君才意识到他被打了。他望着兀自甩胳膊的侄子,二话不说一记倒钩拳正中对方肋下,宋琰啊的一声往后倒下。他趁机扑了上去,两人就在地上扭打一团。
四周的人都看傻了,直到宋琰被扯着头发嗷嗷叫时,廖夫人才叫嚷起来。
回过神来的人们围拢过去,拉手扯脚,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不停叫骂的两人分开。
王靖潇虽然向着宋琰,但作为客人并没有过去帮忙拉架,而忏奴则冷眼观看眼前的闹剧,时不时喝些羹汤咂么滋味,颇有看戏的姿态。
一旁的玉湘道:“我听其他人说你明早上就走了,是真的吗?”
他浅淡一笑:“是有这想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织造厂的事交给谁?”
“交给宋琰。”
“他?”玉湘一努嘴,“你瞅他那德行能吗,意气用事,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在这打起来。”
忏奴道:“我已经找了帮手,到时候他要实在管不了就让人家代管,他依然能做清闲的甩手掌柜。”
“你舍得织造厂的利润?”
“也没什么,这几年我赚的钱哪怕有一个铜板进到自己口袋里,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王靖潇听着心酸,说:“以后我给你个生意做。”
“你也让我给你管铺子赚钱?”
“不是给我,是给你自己,到时候你自负盈亏。”
忏奴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他打理着铺子忙前忙后,而王靖潇则坐在柜台后的摇椅上喝茶,怎么看都像是老板和长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另一边,宋琰和宋世君都冷静下来,两人俱是狼狈不堪,头发乱了,衣服开了,十分难看。宋世君还要再说什么,孟云珠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数落:“你少说几句吧,都这么大人了还惹是非,让孩子们看笑话。”
廖夫人也劝儿子:“君子动口不动手,亏你还考过功名。”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宋琰在王茹的帮助整理好仪表,脸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扬声道:“今天除夕守岁,谁敢提前睡一个试试!”
至此,大家都没了吃饭的兴致,全都早早离席。
王靖潇看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踱过去,宋琰揉着肩膀苦笑:“让你看笑话了,当时实在是忍不住。”
“我理解。”
“守岁的事你不用理会,照常休息吧。”
王靖潇哭笑不得:“你觉得我能休息吗?”
宋琰看了眼独自站在大厅中央不知在干什么的忏奴,明白他的意思。“有进展吗?”他低声问。
“要说进展也不是一点儿没有,但我得先问你几个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说,我知无不答。”
“文公和二庄主关系如何?”
宋琰刚要说话,王靖潇又说:“可别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我要听实在的。”
“他们关系不好。”
“知道原因吗?”
宋琰深吸口气,倒在椅子里:“说来说去都是家丑,我二婶对父亲有些别样心思,二叔知道后很不高兴,偏巧二叔年轻时和我母亲又好过一段时间,后来却又娶了我二婶……”
“关系真复杂。”
“的确。但真正让他们关系不好的是上次铸私银的事。”
“那次事件我有所耳闻,不是最后李大人出面解决了吗?”
“李大人是亲家,自然有惊无险。”宋琰说,“可父亲是真生气了,打那开始就不太信任二叔,一直想把采矿权和铸币的差使收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你二叔的动机也很大嘛。”
“竟然是他?”宋琰表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
“现在还不确定,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人证物证都欠缺。”
宋琰恨恨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心狠手辣的变态。”
忏奴侧耳听着暗自好笑,就在今天上午,他自己也被宋琰指着鼻子骂过,还挨了一脚,而现在这话又安到了别人身上。
“你别声张,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宋琰不由自主压低声音:“那现在怎么办?”
“再等等,他会露出马脚的。”
从云海楼出来后,廖夫人心情很不好,她屏退随从独自往北行,来到回鸢楼。
慕桃夭见她来了并不吃惊,反而盈盈一笑,指若兰花:“夫人一日三顾,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打量着他,说:“我记得给你送来白衣了,怎么不穿?”
慕桃夭避而不答,坐在床上向她勾手:“你不过来吗?”
她心里还想着云海楼发生的事,哪有心思打情骂俏,站在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说:“你误会了,我是来办正事儿的。”
“那就是给我补偿来了?”慕桃夭二话不说,伸出手等着拿钱。
她不自然地笑了,放低姿态:“你先离开去乡下别院,到时候我派人送过去。”
“你骗鬼啊!”慕桃夭面色急转而下,“你看我多大了,三岁孩子吗,少拿这套哄我!”
“我一时半会儿真拿不出来,你不要逼人太甚!”
“是你逼我!”
廖夫人泄气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简单,你拿钱,我走人。否则……”慕桃夭稍停顿了一下,“王公子之前找过我,问你昨天晚上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怎么说?”
“自然是你我同床共枕到天明。”
廖夫人放松下来,却听慕桃夭又道,“不过我脑子不好使,兴许又记起什么来也未可知。”
廖夫人向前走几步,坐到慕桃夭边上:“都是交心的人,何必这般绝情?”
慕桃夭看着搭在腿上的素手,心生荡漾。都说女要俏一身孝,此话放廖夫人身上再贴切不过。素缟白花并没有减少她的风采,反而衬托出雍容的气质,全身上下散发着成熟蜜果的滋味,吸引着他这只蝴蝶不断靠近。
他顺势靠在她身上,搂住细腰,那杨柳枝般的腰身怎么看都不像是生育过一双儿女的,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
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衣食无忧的地方,他的心情就低落极了。然而就算有一万个不愿意,也是无可奈何,在这件事情上廖夫人有绝对的话语权。
他认命了:“罢了,我就依你,明天先离开再说。”
廖夫人高兴极了,褪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你拿去,先卖了换些钱花。”
他一摆手:“你留着吧,既然不再相见,还是不要相赠为好,免得我看了之后心里难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廖夫人想起之前的甜蜜,心中感慨,将人一下子推倒,随手拉上帘子。
一番云雨过后,慕桃夭披着衣服目送廖夫人离去,当华灯彻底消失在眼中时,他关上门,抄起桌上茶杯摔在地上。
呸!什么玩意儿!末了还要吃一口。
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这场情事中他也是飘飘欲仙,因此,为了纪念他们之间转瞬即逝的爱情,他决定临走前给廖夫人留下一份大礼。
王靖潇晚饭没吃好,带着忏奴回到汀兰阁继续吃点心。
阿苍只听说过但没见过忏奴,好容易得了机会不禁好奇打量起来。
这位让他家主子日思夜想的人在他看来着实有些平淡了。既不是多么惊艳绝伦,看着又不像是学富五车,就是个很普通的邻家男孩儿模样,柔顺地低着头,偶尔对视也都很快移开眼,腼腆又内敛。
他有些失望,还以为是个美人。
然而他也注意到,忏奴身上有种凄然冷艳的气质,一汪水灵灵的眼睛透着清澈纯粹,很难将他和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
同时,忏奴也在暗自观察阿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身材匀称结实,双眼锐利有神,一看就知是个练家子,兴许还是个高手,看来王靖潇还是很懂得自我保护的。
他有很长时间没来过汀兰阁了,以前他们一起读书时他总是被拉着到这里来玩,后来王靖潇回到自己家中,他就再也没来过。
屋中陈设还和以前差不多,深蓝色的地毯似乎还是原来的那块,仔细看还能发现其中一角有个拇指盖大小的污迹。那是他们玩闹时毛笔掉到地上,墨汁染成的。当时染了一大片,他们不敢告诉别人,跪在地上不停地擦,最后总算擦干净只留下很浅的一小点顽渍。
第二天,他去上课,但王靖潇没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腰疼。他去探望,王靖潇就躺在床上哎哟哎哟直叫唤。
他在床边坐下,戳戳被子底下的人:“你是棍儿搭的吗,干那么点活儿就散架了?”
王靖潇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你可真没同情心,明明是你打翻的砚台,我好心帮你擦地,你却这么说我。”
“要不是你挠我痒痒,我至于打翻吗?”
“谁挠你了,就碰你一下,谁能想到你肚子上还有痒痒肉,像个大姑娘似的碰不得。”
他被说得不好意思,低着头睫毛微颤,发带在脸庞两侧垂着越发显得一张小脸楚楚动人。王靖潇的手指从被子里面爬出,指尖攀上圆圆的半边屁股,他警惕地往边上挪:“你干嘛,腰疼还不老实?”
“我看你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痒痒肉。”王靖潇笑嘻嘻地把手掌往忏奴后腰靠下的地方贴,中指正好落在似有若无的股沟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忏奴好像被烫着了,一下子跳起来,脸红透了,又惊又怒地看着他,随后带着报复性质将锦被掀起,手指在王靖潇的腰腹上乱摸乱动,嘴里嘟囔:“我也挠你,看你痒不痒!”
王靖潇当然也是痒的,他被挠得来回滚,双腿一会儿蜷起一会儿蹬直,咯咯乐不停。忽然他不动了,盯着同样尴尬的忏奴,挤眉弄眼:“怎么不摸了?”
忏奴的手还放在王靖潇腿间,反应过来后马上缩回胳膊,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原来忏奴喜欢摸这里……”王靖潇干脆两腿岔开,“来吧,我不怕。”
忏奴都快羞死了,刚才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就碰到那处,柔软温热的触感虽然隔着裤子也能钻进皮肤,让他心跳加速,从尾椎传来的阵阵悸动直冲脑底,好像火山爆发把血液都烧着了。
王靖潇道:“你羞什么,都是男的怕啥?”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王靖潇刚想说没关系,但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说道:“你让我也摸你一次,我就原谅你。”
忏奴捂住脸:“不行!”
“那我不原谅。”王靖潇把被子蒙在头上,躲在里面偷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忏奴试探着拉了拉被子,王靖潇在里面抓着不让拉下去,闷声说:“就是不原谅。”
“那……只摸一下?”
王靖潇一下子坐起来:“就一下。”
忏奴坐下,不情愿地稍稍分开腿,羞得闭上眼,两腿直抖。
王靖潇其实就想逗逗他,并不想真怎么样,此时看了那红扑扑的脸蛋想咬一口,鬼使神差地凑近,眼看就要亲上,王茹从楼上下来。
“哥,你在干嘛?”
王靖潇一激灵,说:“没事儿。”
忏奴也睁开眼,疑惑地看着王靖潇的手,心中琢磨到底摸没摸。
王茹道:“你们要摸什么,我也想摸。”
“呃……”王靖潇愣住,“没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王茹并不好骗,歪着脑袋道:“你们是不是养猫了,都想摸。”
忏奴噗嗤笑了:“可不就是养了猫,你哥要摸猫尾巴呢。”
王靖潇瞪他,对妹妹道:“你别听他胡说,哪来的猫。”
忏奴见他们兄妹腻在一起,便起身往外走,对王茹道:“你哥养的小猫藏身上了,你多挠挠就出来了。”他走到楼下时忍不住大笑,隔着老远还能听见王靖潇的哀嚎:“别揪我衣服……没养猫……我发誓!!!”
忏奴收回视线,后来,地毯上的污迹到底是被发现了,但王靖潇说那是他不小心弄的,文公并没有追究。
那时的他们多美好,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愿意付出一切只为活在那一刻,可时间如流水,他只能裹在洪流中朝未知的命运前进。
“想什么呢?”王靖潇问。
“我们以前的事。”
王靖潇嘿嘿一笑,把他带到二楼卧房的床边,指着一处雕花说:“你看。”
床头面板上雕着繁复的花枝,工艺十分精湛,花好似真从木头缝里长了出来,他说:“雕得真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举起烛台照亮:“你再仔细看。”
这一次,借着亮光他发现在一朵花的花蕊上刻着“靖潇”两字,紧挨着的另一朵花的花蕊则刻着“忏奴”,再定睛细看,这是一枝上的并蒂莲。
他心下欢喜,笑了出来,旋即又埋怨道:“你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到处乱写乱刻。”
“这是以前刻的了,以后到我家再刻去,把所有能刻字的地方都刻上咱俩的名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他脸红了,往楼下走。
王靖潇从身后抱住他:“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什么?”
“本想离开的时候再给你,让你在路上消遣的,但我迫不及待了。”王靖潇从柜子中取出一个通体透明的水晶瓶,塞子镂空,里面是只上下翻飞的蓝蝴蝶。
“真好看。这是什么?”
“时下最流行的玩意儿,叫彩蝶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蝴蝶哪来的?”
“是商贩专门养在暖房的。”王靖潇得意道,“我挑了个最漂亮的送给你,要是放在暖和地方,可以活上十多天。”
“十多天……”他忽然伤感起来,极致的事物往往都是稍纵即逝,他们也会如此吗?他看着王靖潇,“大家都说情深不寿,我们之间的爱也会如蝴蝶的一生那样短暂吗?”
“不会的。”王靖潇抚摸着他的脸庞,“我们会像雪中之蝶那样,即便是严冬也展翅飞翔。”
他们额头相抵,唇瓣相依,肌肤摩擦着久久缠绵……
阿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手里拿着封信,不知该不该打断这段美好的春梦。他不想打扰,但又怕耽误正事,最后硬着头皮故意咳嗽几声。
很快,王靖潇出现了,脸上隐隐露着不快,可看过信后他又极其兴奋,对阿苍说:“终于有转机了。”
“写了什么?”
“有人约我戌正在观音堂西面的松树林里见面,说知道一些关于文公之死的事情。”
忏奴从里面出来,问:“谁送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苍说:“不知道,刚才外面有人敲门,我打开时却只有放在台阶上的信。我问了阿雪,他说只看到个人影从院外走过,具体是谁不清楚。”
忏奴看了眼信上笔迹:“看不出是谁写的,歪歪扭扭真难看。”
“许是故意伪装。”
“有可能。”
阿苍道:“快到时间了,我陪您一起去。”
王靖潇摇头:“上面说了只要我一人去。”
“可黑灯瞎火若有危险……”
“我陪你。”忏奴说。
“都不用。要是知情人发现还有人跟着不露面怎么办?”王靖潇道,“我带着幻灵防身。”
幻灵是王家特制的一种防身之物,外表是个挂件一样的宝瓶,下面垂着丝线,玲珑小巧。实际上,宝瓶内有玄机,它分两层,外层镂空,里层装有迷药并可旋转,遇到紧急情况需要脱身时,将宝瓶拿在手中轻轻转开内层,顺势一扬,迷药便会洒出。凡是接触到的人都会手脚发软,头脑眩晕,至少要过上半个多时辰才能渐渐恢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有秘宝护身,忏奴不再坚持。他们又说了些其他的,王靖潇看时间差不多了,对忏奴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陪你出去,还想回我的无心小筑去,阿龙腿脚不利落,一个人在那我不放心。”
王靖潇想了想,觉得既然都有嫌疑,没道理只看管忏奴一个人,于是同意道:“你去吧,拿个灯笼走,我会去无心小筑找你。”
忏奴看着王靖潇走远,才从阿雪手里接过灯笼,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转身问:“你知道阿缨吗?”
“知道。他上个月病死了。”
“具体都知道什么,发的什么病,症状如何?”
阿雪道:“听他同屋的人说,当时他刚伺候完主屋,回来后就说身上难受,抱怨夫人赏的银耳羹吃坏了肚子,待到晚上忽然严重起来,一直喘不上气,最后脸都憋红了,没过一刻钟人就没了。”
“是谁说病死的?”
“官家的人。阿缨签的是佣契,出事之后家里人来找过,不相信是病死,后来官府的仵作出面检验,证明确实是病死的,他家的人才不再闹了。”
“他生前负责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主要在主屋当差,但出事那段时间他专职为庄主熬药,时常在小厨房待着,倒不怎么在人前转悠了。”阿雪偷偷看忏奴,光影在那张无瑕的脸上跳动,原本淡然的五官竟然艳丽起来,他不觉看痴了。
忏奴感觉到少年炽热的目光,伸手挑住他的下巴,垂着眼说:“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明白吗?”
不等阿雪回答,他松开手指,施施然走了。
快到无心小筑时,他觉得有人跟着,猛然回身,夜色中一个人影就站在不远处。
他挑高灯笼一瞧,笑如鬼魅:“是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七章黄昏
单荣坐在账房里,品着小酒翻着账簿,别提多惬意。
一杯果酒下肚,他摸着算盘长叹,文公死得真是及时,这么厚厚的一本烂账就这样揭过了。
不过,他作为账房先生可不能糊里糊涂,该做的事还是要完成。他细数账目心下过了一遍数字,盯着一个名字坏笑。
江燃,你借出的银子可还没还呢。文公不在了,可要是廖夫人知道你暗地里挪用公款放外债牟利……
他穿了外衣走出去,准备好好跟这位表少爷掰扯掰扯。
星月无光的夜晚,寒风刺骨,他缩着脖子勉强挑着灯往玲珑轩走,快走到时,突然看见前面有个黑影在晃。
走近再看,黑影早不见了,路边雪地上歪着个人。
他提着灯一瞧,吓得失声惊呼,灯笼掉在地上,里面的烛火被风扑灭,霎时间周围黑洞洞的。
他害怕极了,拔腿就跑,可刚一转身就碰到个柔软的物体。
啊啊啊……他尖叫着抬起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面的人伸出手指在唇上一点:“嘘……”
王靖潇在小树林等了很久,却一直没见任何人来。不远处的观音堂影影绰绰,风吹松针沙沙响,他没来由一阵心悸。
也许这仅仅是个恶作剧?
他慢慢走出,路过观音堂时,正看见宋世君在里面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什么。
“二庄主?”
宋世君站在棺椁旁,回头道:“王公子也来探望?”
“碰巧路过。”王靖潇道,“您在这儿守灵?”
“也不是。只是想起些什么,突然来看看。”
王靖潇看着半盖的棺材,说:“您这是在验尸?”
宋世君不自然道:“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在检查一下有无疏漏。”
“那检查出什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宋世君走到门口看看,把门关上,颇为神秘道,“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我要给你看个东西。”他示意王靖潇上前,稍稍拉开文公的衣服露出里面灰白的伤口。
王靖潇大致看了一眼,没发觉异样,宋世君解释说:“你仔细想想廖夫人之前描述伤口的话。”
半寸长,一寸深……
王靖潇依然不解。
宋世君有些卖弄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们谁都不曾留意。我曾听一位专治外伤的郎中提过,人的胸骨非常坚硬,要想一刀毙命除了要有力气之外下刀位置也很重要。”他指着伤口说,“你看,这个位置正好在胸骨中间最厚的部位,一寸的深度能重伤也能致命,但绝不至于当时就死,就算走不动路,也至少能挣扎片刻。”
王靖潇听明白了,结合宋福描述过的现场,可以想见,当时文公应该处于毫无抵抗能力之下,否则不会地上连点血星都没有。
那么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文公怎么了,他是被人控制了还是有其他原因导致无法挣扎任人宰割。
“我这个发现重要吧。”宋世君整理好文公的衣服,说,“现在是不是能洗清嫌疑了?”
“为时尚早,谁知你是不是耍诈,故意透露出破绽?”
“你!”宋世君气道,“我要是凶手岂会告诉你这些,早把门一关杀人灭口了。”
不等王靖潇回答,外面忽然有人喧哗,脚步声纷乱嘈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一同走出去,很多人站在回鸢楼外面指指点点,看见他们来了,主动让开一条路。
台阶上,白日还风情万种的慕伶人斜趴着,地上全是血。
宋福带着四五个人赶来,要把人挪走,王靖潇出声阻止:“先别动,我要检查。”他绕着尸体大致看了一番,慕桃夭侧着脸眼睛微闭,表情狰狞,手指微微弯曲,口鼻处全是鲜血,周围雪地上脚印杂乱,暗红的血迹如点点红梅延伸至三步开外。
他望着紧闭的大门,结合尸体倒卧的位置,心中疑惑,这是准备出门还是刚才外面回来。他问:“是谁先发现的?”
人群中一个相貌平平的人走出,满脸惊恐:“是我。我晚上换班想抄近道快点回房,谁知走到这里就听有人在叫唤,走近一看就见慕伶人倒在台阶上,嘴里全是血。”
“你见到他时,他还没死?”
“没有,但眼瞅着快不行了。”
“他说什么了?”
“说的话含糊不清,似乎是一直在要水喝,我给他找水去,可还没走出几步他便不动了。”
王靖潇摆手让他退下,问宋福:“平时谁在他房中伺候?”
“之前有个杂役,过小年儿时下山回家去了,因此这段时间无人侍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饮食起居无人照料?”
“慕伶人本就深居简出,加之回鸢楼物品齐全,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他一人住也甚是方便。”
王靖潇让宋福将人搬走,看了眼鞋底,心下了然,应该是准备出门,因为鞋底还干净着。
可大晚上的他出去干什么,忏奴曾说过,他不怎么常露面。
忏奴……他突然脑子一动,在人群中寻找。
无心小筑也靠北,直线距离和回鸢楼并不远,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听到风声才对。
他推开回鸢楼的大门,还没走进去,只听身后又是一阵惊呼。这一次是宋世君发出的,身旁站着的是兀自喘气的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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