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魂夜（2 / 2）

昨天是除夕夜，师父却硬是忙到了半夜才能回来。传说道家祖师爷飞升之前曾留下了三件法器形成结界镇守这片国土。但后来这些法器都被其他国家的人偷走了，因此守护国家的结界也破损了，所以这片大陆进入了末法时代，修仙困难，各地妖魔鬼怪横行民不聊生。之前沈怀微拿着灵剑出来也是担心有什么妖怪半夜跑到这座山上来。

这片国土上捉鬼除妖的世家皆以他们龙虎山清风观为魁首，而如今这偌大的清风道观里却只剩下他们师徒三人和摆满整个祠堂的灵牌。

师父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好的包裹，沈怀微打开一看是一包麦芽糖。

“带给你和怀明的，你等明天给他吧，但你们一定要注意别一口气吃太多，不然会牙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师父放心，我知道分寸。”沈怀微笑着回答，脸上露出一对甜甜的酒窝。她虽然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但却非常能干懂事。师父把什么事情交给她都能办妥，她从九岁起带着年幼的师弟看守山门，却从未让师父操心过。

第二天他们师徒三人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和面剁馅，中午一起包饺子，准备晚上一起吃一场迟到的团圆饭。

正中央大殿的大厅里有个很大很漂亮的圆桌，相传是由紫檀木制作，由好多代之前传下来的。师父说往年他和师兄师姐们都是一起在这桌上吃团圆饭的，但是等到他死后就可以把这桌子卖掉了，还有其他的东西也都可以卖掉，多换些钱让他们两个小辈吃好穿好就行。

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沈怀微很害怕，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她那时候已经对死亡有了清晰的概念：“别说这样的话，师父你还可以活很久的。不说都说修仙者的寿命最长了吗？”

师父无奈一笑：“那只是理论上，实际上来说没有几个人是想要活那么久的......不，我刚刚什么都没说，等你长大了会明白的。”

后来沈怀微长大一些自己整理翻阅藏书阁的书时，找到一本师叔辈的手札日记，她才从上面明白，修仙之人虽然比常人命数增加，但频繁动用灵力捉鬼除妖九死一生也会折寿。修炼之法虽能延长寿命，但无法让他们真正超脱凡尘，也无法缓解长生得寂寞和亲友死去的悲伤，所以绝大多数无缘飞升的修仙之人还会选择捉鬼除妖主动折寿，来换取和常人一样的寿命。

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话让沈怀微感觉很震撼，她将手札藏了起来，担心被师弟发现后对他产生不好影响。后来她想了许久，明白了那个师父在许多年前得无奈笑容。

在他们每年吃团圆饭的那个大圆桌旁，一直摆放着十几把空椅子，每个空椅子上都摆放一块灵牌。师父会向他们介绍那是某某师叔，这是某某师祖。师父说起这些人的事情时总是格外开心，将他们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即使只剩下一些冰冷的牌子，她和师弟也还是都对这些师叔师祖们留下深刻印象。

或许在一些外人看来这样做有些奇怪，但他们三个的团圆饭每年都是这样吃的。

更小的时候沈怀微也问过这些牌子上的人都去了哪里？为什么都变成牌子了？

这个话题师父只说过一次，那一次他的脸色很糟糕：“没办法，之前一直在打仗，师兄师姐们都下山抗日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最小的我紧闭山门守着这间道观，等抗日结束后好将道法传承下去。可惜了是后来才知道有照相机这东西，不然可以给他们拍个照就好了......”

说起来师父对照相机这件事还有点心结，变卖了一些道观里的家具特意从山下买了一台回来，然后和他们三个拍了许多照片裱起来挂在墙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怀微一开始也是不理解何为生死的，但后来看着这些冰冷不变的牌子，回想师父曾讲过的这些牌子主人的故事，时间久了她便慢慢明白了。死了就再也不能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一起玩耍，无论什么事都干不了，只剩下无尽的回忆与缅怀了。

“终有一天，我们最后也都会变成一道牌子吗？”十三岁的她这么问着。那时候的沈怀明跟在她身后还一副傻愣愣的样子，他从未思考过这些问题，只是在一旁睁着大眼睛安静地听着他们谈话。

师父沉默了一会甚至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抽了一会后回答：“是的。全天下所有的人都一样。”

“但是小怀微，死亡并不一件可怕的事。相反我觉得能够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选择自己想要的死法，为守护重要的人和理想而死，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我已经年纪比较大，注定会走在你们前面，如果哪天我走了你也不要难过好吗？”

“好的。我明白。”

“你真的能明白吗？”师父有些不敢相信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在你走之前我肯定能明白的。”沈怀微回答的很有自信，因为她从小到大都非常聪慧早熟。她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她搞不明白的事。后来她也确实明白了师父说的话。

这点上沈怀明倒是显得笨拙一点，又或许是因为前面有她在，他没有太多需要操心的事，也不会多想什么。但沈怀明还有个特点，那就是非常听师姐的话，并且非常喜欢粘着师姐。

小时候的沈怀明没能完成师父布置的功课，被打了手心就会跑去师姐怀里哭诉。沈怀微看他哭得可怜便安慰他：“没关系，你就一直这样也可以，可能修炼不是你的强项，但你也一定有其他擅长的事......”

之后沈怀微会耐心辅导他那些没做完的功课，传授学习诀窍，按照师姐教的方法去学，果然学得很快，下一次师父再考察他，或者布置功课，他都能顺利完成了。

每回有什么事他都会跑去找师姐，在他心里师姐就像无所不能的神明。他从小到大都一直最喜欢跟在师姐身后了！

在沈怀微十四岁那年，她就突破了筑基结成金丹，师傅夸她是修仙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之后便带着她和沈怀明两个一起下山修行，到处游历，哪里有妖魔作祟的传闻，他们便要去往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外面的世界与清风观里很不一样，有很多人很多热闹又新奇古怪的东西，有收音机，电灯泡，自行车，听说还有一种能在天上飞的飞机。这些东西都极大的方便了生活。

但外面也有很多不好的事情，某天他们路过一个村庄，在村子后面看见一个造型奇怪的水泥小塔，约半米高，塔顶成鼓形，四周留有小孔。有几个人站在塔边往里面丢东西，他们拿着的东西似乎是个活物，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却也还是会动，被“咚”的一下扔进塔里后似乎传来阵阵小孩的哭声。

“那是什么？”沈怀微看见了感觉不太对劲，停下脚步问师父。

师父沉默了一会后回答：“弃婴塔。有些人家里条件有限养不起孩子便会丢进这样的塔里。这样的事很不好，但我们只是过客，无法干预。”

沈怀微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自从下山以后她见识到了世界上太多无奈的事情，之前还有个村庄遭遇瘟疫，整个村子没一个活口。听说最近几年天气反常，庄稼收成不好，很多地方都在闹饥荒。

她亲眼见识过那些饥饿的人是怎么样的皮包骨，又是怎么样的啃树皮吃草根，她看着自己干净棉布衣服下露出的双手，仍旧白里透红，气血饱满。

那时候她也曾想过要不要把食物分给他们。师父却阻止她：“你给了这个人凭什么不给那个人？这么多人你根本救不过来。吃下食物赶紧上路继续斩杀妖魔吧，杀掉那些作恶的妖魔，龙脉便会恢复，国运便会昌盛，国家富强才能从根本上拯救每一个人。受到之前战争影响，清风观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了，如果我们三都没了，这片土地上的灾难只会更多。继续往前走吧，这是属于我们的任务和使命。”

师父说的确实有道理，听他这么一说，她便明白了这些事情。但那时候沈怀明还不太明白，总会偷偷分点食物给倒在路上的人，又不敢告诉师父师姐，就自己偷偷饿着肚子。后来他也发现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又默默放弃了。

走过这满目疮痍，曾饱受摧残的土地，一路来见过太多太多各种各样的事，沈怀微已经成长到能成熟冷静的面对这一切了。

这一次沈怀微也打算就这样“冷漠”得走过去。师父却突然说道：“现在这个世道并不美好，乱世对于女子更为苛刻，小怀微你曾经也是我从这样的弃婴塔里抱出来的。在我心里你和怀明都是我最重要的徒弟，我问心无愧从未区别对待过你们，但我希望你能知道世道险恶，世人对女子多怀有偏见，你要更注意保护自己。”

听见这话，沈怀微忍不住又转头去看那座灰色的小塔，有人往里面点火，滚滚浓烟从孔里冒出，婴儿的哭声早已听不见了。

虽然这件事和她有关，但她还算冷静，可跟在身后的沈怀明却气得直发抖，甚至转头想往回走。沈怀微手疾眼快地拉住他：“算了吧。这些事我们改变不了，我们只能做好自己能做的，给下一代一个更美好的明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怀明红着眼眶不肯言语，沈怀微用上几分灵力硬是将他拉走了。

后来确实像师父所说的那样，龙脉恢复，国运昌盛，国家繁荣富强了起来。只是这样的太平盛世师父却再也看不见了，他终究也变为一道灵牌，与他的师父师兄师姐一同摆在祠堂高台之上。

她对此没有感到悲伤，她相信师父所说的话，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选择自己想要的死法，为守护重要的人和理想而死，是一种幸运。她的师父在九幽之下也一定是幸福的。

后来她和沈怀明也在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帮助下一起创建了“危险神秘力量处理局”，还混上了编制，只是可惜除了龙虎山，茅山道术一派也几近凋零，而拥有灵根的孤儿是越来越少。未来的路该如何发展，她也不知道，也许总有一天仙法没落，邪魔当道，但是在那之前她会尽其所能做到最好，完成肩上的使命。

就这样度过半生，来到快三十岁的年华，她听见了从自己肚子里传来的小小声音。那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像一张白纸一样的灵魂，它不明白什么责任义务，不明白天下苍生，只是出于生命本能地渴望能活着。

与它交流后她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那时她恍然发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当师姐和部长太久了，原来她也会感到疲惫，也会觉得没人理解自己而难受，也会厌倦工作想要休假。其实她也会好奇，那些凡人女子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偶尔看着窗户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也会感到羡慕他们那样简单的，只需要打理好自己的人生就足够了的生活。

除此之外，她确实也对肚中生命动了恻隐之心，毕竟人心也是肉长的。还有另一方面她意识到了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能够拥有强力帮手，将遗失的三件法器从外国人手里抢回来的机会。她相信她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这也是她的孩子，如果是她的孩子，那就一定能抵抗的住邪神的蛊惑！

至于自己的生死她是早在知道肩上重任的那天就看淡了。

她向部长提交了申请书，整个危险神秘力量处理局召开紧急会议，最终同意了她提交的申请。

她愉快地翻着字典，为那个孩子选择名字，最后在白纸上写下“沈清坷”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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